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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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夜已深,萬籟俱寂。
黑漆漆的房間裡,只擺著一盞昏暗的燭台,微弱的火苗搖曳不定的閃爍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黯淡的燈光下,一個巨大的身影倒映在斜對面的牆上。被扭曲的影子,看上去顯得說不出的猙獰。
這是一個男人的身影。他悄然不動的立在這間屋子裡,彷彿自恆古以來就已習慣立在這裡,就已習慣立在黑暗之中。
燈光雖然照射在他的身上,可是他的臉卻恰到好處的隱藏在陰影裡,無法看清面容五官,只能看見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閃耀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冷酷光芒。
他彷彿在思索著什麼,眼神飄忽不定。半晌,他忽然拿起燭台,走到房間正中的書桌前。
桌上平攤著一卷淡黃色的絹紙,四角都已用鎮書石壓住。紙上自右至左,用墨筆寫著七個人的名字。
七個女人的名字!
七個不同身份,不同年紀,不同門派的女人!
乍一看,這七個女人完全沒有共同的地方。但若仔細瞧來就會發現,她們至少還有一點是相同的!
——那就是,她們全都是武林中出了名的美女!
能在江湖上取得響亮名聲的女人,大抵上分為兩種:一種是因為武藝高強,巾幗不讓鬚眉。另一種則是因為容貌俏麗,美色足以震撼人心。
美麗的容顏是上蒼賜予的,高超的武功卻是後天練就的。可惜能夠二者兼備的女人卻寥寥無幾,因為漂亮的女孩子,往往都不肯多下苦功去努力拚搏。
不過眼下這七個女人,卻無一不是既美麗又厲害的角色。她們的嬌艷姿容固然是毋庸置疑的,每一個人的武功,也都能夠傲視江湖。在她們手底下吃過敗仗的高手,甚至比傾慕她們的追求者還要多!
作為艷名遠播的美女,她們自然是所有色鬼垂涎三尺的目標。暗中打她們主意的淫賊,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可是迄今為止,還從來沒有哪個登徒子僥倖得手過。
據說,就連武林中那個名聲最響亮的逐花浪子,都未曾染指過這些美女當中的任何一個。如果說有人竟敢同時打她們七個的主意,那麼這個人一定會被大家看成是瘋子——只有瘋子才會有這種痴心妄想的念頭,才會去盤算這種根本不可能成功的蠢事!
可是此刻佇立在屋子裡的這個男人,卻肯定不是神經不正常的瘋子。瘋子絕不會有他這樣冷靜的頭腦,也不會有這樣令人心悸的毒辣眼神!
他眯起眼,藉著燭台中發出的微光,仔細瀏覽著這七個美女的名字,看了一遍又一遍,目中帶著沈思的神色,彷彿怎麼也看不夠……
*** *** *** ***
寂靜的夜色中,突然傳來了一陣隱隱的馬蹄聲。
男人的眼睛亮了起來,喃喃道:「來了,總算來了。」隨手放下燭台,嘴角邊浮現出一絲莫測高深的笑容。
片刻後,一個勁裝佩劍,身形窈窕的美貌婢女翩然走進房來,躬身施了一禮,恭恭敬敬的道:「少主,客人已經到了,正在門外等候。」
男人一揮手,沈聲道:「讓他進來。」
婢女恭聲答應,轉身出房。男人向後退出數步,重新站到了牆角的暗處,把一張臉隱蔽在了陰影中。
又過了片刻,燭火忽然沒來由的一窒,彷彿被勁風颳到,火苗閃爍著黯淡了下去。與此同時,男人驀地感到一股深沈的寒意侵襲過來,就像是冰涼銳利的刀鋒!
他全身的肌肉立刻繃緊,只覺眼前一花,一條淡黑色的影子如幽靈般飄了進來,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屋內。
他心頭暗驚,表面上卻毫無異狀,不動聲色的打量著來人。
首先躍入眼簾的,是一張青面獠牙的鬼臉面具,猙獰的神態相當逼真,泛動著綠幽幽的光芒,彷彿地獄裡的索命判官,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慄。
面具下則是一襲寬大的灰色袍子,密不透風的緊緊包裹著來人的身軀。一眼望去根本瞧不出身材的高矮胖瘦,甚至連這個人是男是女,都無法判斷出來。
半晌,凝視著鬼面人的男人緩緩道:「很好,閣下很準時。」
鬼面人發出難聽的怪笑聲,陰惻惻的道:「和奇樂宮的少主人有約,誰敢無故遲到呢?」
這聲音嘶啞、呆板而機械,就像是兩塊生了鏽的金屬在互相摩擦,聽來極不自然,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莫非這就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秘技、專門用來掩飾本來聲音的「控喉術」?
男人目光閃動,試探道:「這半年多來,閣下和奇樂宮先後合作過三次,可是我到現在都沒見過你的廬山真面目。」
鬼面人淡淡道:「彼此彼此,我豈非也不清楚你是誰?」
男人道:「你起碼知道,我是奇樂宮的少主人。」
鬼面人冷笑道:「但奇樂宮的少主人,在江湖上公開的身份又是誰?你難道肯告訴我嗎?」
奇樂少主嘆了口氣,道:「不肯!看來我們只好永遠這樣,互相有所保留的合作下去了。」
「這樣子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安全的多……」鬼面人說到這裡頓了頓,語氣突然一轉,「只可惜,今天已是我和你的最後一次見面!」
奇樂少主吃了一驚,失聲道:「為什麼?」
鬼面人雙目精芒大盛,低沈著嗓子道:「因為我即將要做一件極重要的大事,也許再也沒有命回來見你了。」
奇樂少主失聲道:「什麼事?」
鬼面人一字字道:「復仇!三年前的那筆血債,我要所有參與過的人都加倍償還!」
他似乎不願意多談這個話題,森然道:「我幫過奇樂宮三次大忙,可是拜託你們打探的消息,卻拖延到現在都沒有下文。」
奇樂少主鎮靜的道:「這不能全怪我們。你要瞭解的本就是件極隱秘的事,哪有那麼容易做到?何況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年。」
鬼面人悶哼了一聲,道:「若是容易,我也用不著請你們幫忙了。」
奇樂少主道:「這個自然。只是有個問題還想請教,我們宮主想要的那件東西,閣下當真沒有嗎?」
鬼面人斬釘截鐵的道:「沒有!」
奇樂少主不動聲色的道:「這就奇怪了。根據我們的調查,只有手裡掌握那件東西的人,才會有復仇的動機……」
鬼面人身形一震,目光已是亮的可怕,就似有兩點鬼火在燃燒。他雙臂箕張,彷彿要撲上來擇人而噬一般,尖叫道:「這是誰告訴你的?一派胡言!」
奇樂少主望了他很久,淡淡道:「也許是我們搞錯了。」
他伸手指向書桌道:「那張紙上有七個女人的名字,閣下自己去看吧!」
鬼面人瞪著他,厲聲道:「我要找的女人是一個,不是七個!」
奇樂少主淡淡道:「我知道。但我只能做到這麼多了。這七個女子都並非等閒之輩,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她們都曾到過那裡。你所尋找的目標必定就在這七人之中。」
話音剛落,鬼面人就已掠到桌前,望向那卷淡黃色的絹紙。他把每個名字都看了很久,彷彿要把這七個美女的名字都牢牢的記住一般。
奇樂少主一直在留心觀察著鬼面人的一舉一動,這時忽然笑了笑,開口道:「這七個美女的師承來歷、武功派別,以及有關她們的全部資料,都已附錄於後。我敢說,就算是和她們最親近的親人好友,對她們的瞭解程度都不如這裡記載的詳細。」
鬼面人恍若未聞,自顧自的瀏覽著絹紙上的內容,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伸手將桌面上的絹紙捲起,收入衣袖之中,淡然道:「多謝了,告辭!」
他一轉身,灰色的袍子如烏雲般飄起,正待掠出房外,但奇樂少主卻喚住了他:「等一等!我還有樣東西要給你。」
鬼面人停下腳步,用疑惑的眼光望向他。
奇樂少主微笑道:「這樣東西是白送的,就當作是在下的一點心意吧。」說罷雙掌互擊,發出「啪啪」的響聲。
須臾,房門外傳來了「當噹噹」的聲音,聽來像是鐵鏈在地板上拖動。鬼面人循聲望去,身子突然微微一震,面具後的雙眼一下子瞪直了。
只見一個赤裸裸的美女,足踝上拴著沈重的鐵鐐,正低著頭一步一顫的走了進來。
她全身上下不著寸縷,雙臂都被手銬銬在背後,白皙的嬌軀上五花大綁著黑色的繩索,一道道青色的淤痕遍佈周身,看上去令人心驚肉跳。
其中最粗的一根麻繩繞過高聳的酥胸,緊緊的捆著那對豐滿的乳房,使之顯得分外的突出。隨著蹌踉的步伐,兩個鼓脹的奶子無助的輕顫著,充滿了殘忍而詭異的肉感。
鬼面人目泛異彩,瞳仁裡燃燒著灼熱的火焰,上下打量著這具一絲不掛的胴體,看的是那樣仔細,彷彿在參觀一件任人擺佈的玩偶,每一個細微之處都不肯放過。
赤裸的美女面色慘白,似乎抵擋不住如此無禮的目光,羞恥的把頭垂的更低。
她的俏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跡,容色相當的憔悴,眼睛裡卻是一副空洞而麻木的神情。
鬼面人盯了許久,目中的精芒逐漸的褪去,淡淡道:「果然是一份厚禮……可惜在這方面我根本毫無興趣。」
奇樂少主微微一笑,神秘的道:「你為什麼不先問問,這個女人是誰?」
鬼面人冷笑,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像是連話都懶的說了。
奇樂少主「嘿」了一聲,視線轉到赤裸的美女身上,冷哼道:「賤人,你還不自己說來聽聽!」
美女彷彿受到驚嚇般一哆嗦,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顫聲道:「我……奴家是中原大俠雷正英的妻子,名字叫做……丁鳳娘。」
她顯然十分害怕,裸露的嬌軀不斷的發著抖,語聲也相當的輕微,幾乎細不可聞,可是聽在鬼面人的耳朵裡,卻不亞於平地一聲驚雷!
「什麼?祢……祢就是丁鳳娘?」他陡然發出怪叫聲,嗓音極其尖銳刺耳,儘管盡力的抑制著,但是心情的激動卻已流露無遺。
丁鳳娘不是別人,正是那張絹紙上列出的七個美女中的一個!霎時間,剛才看過的幾行字閃電般掠過腦海:丁鳳娘,二十三歲,師從峨嵋劍派,劍術甚精;性格堅毅剛強,行事敢作敢為,素有女中豪傑之稱;四年前嫁與大俠雷正英,但卻不肯遵循「出嫁從夫」的古訓,依然保持獨立自主的作風,因此和丈夫的感情雖好,卻免不了發生磕磕碰碰。
曾孤身一人獨鬥白虎寨十八大盜,被群盜圍困於荒谷中三日三夜,期間水米未進,幾乎全身虛脫,但兀自堅貞不屈、誓不投降,終於挨到師友來援的一刻,由此博得「女中虎將」的稱號……
——這樣一個聲明顯赫的女俠,怎麼會被捆綁在這裡,而且還恐懼成這副樣子?她平時的勇氣哪裡去了?那種颯爽英姿的風采又到哪裡去了?
——若說丁鳳娘也會向人下跪,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相信?
呼的一響,鬼面人霍然轉身,目光如刀鋒般射向站在暗處的奇樂少主,尖聲道:「這女人真的是丁鳳娘?她怎麼會落到你的手上?」
奇樂少主淡淡道:「一個多月前,這賤人不自量力,管閒事竟敢管到奇樂宮的頭上來,被我的手下設計擒獲!可笑她剛剛被捉住時,居然還擺出一副剛烈俠女的臭脾氣,我只好讓她多吃點苦頭,以便學會一些基本的禮節!」
他得意的笑了笑,又道:「經過這段日子的不斷教訓,她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現在的丁鳳娘,侍侯起男人來可謂得心應手,甚至不比怡春院裡的當紅花旦差!」
鬼面人嘶啞著嗓子道:「女中虎將也會侍侯男人?你不是在說笑吧?」
奇樂少主沒有作聲,突然拍了兩下手掌。跪在地上的美女又是一陣哆嗦,全身都發起抖來。她噙著淚水,一聲不響的伸直上半身,吃力的挪動著雙膝,一步步的向奇樂少主膝行了過去。
「當當」腳鐐碰撞的聲音不絕如縷,豐滿迷人的裸身緩慢的移動著,笨拙而古怪的姿勢,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來,是那樣的令人心顫,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淒美。
很快的,美女跪著爬到了奇樂少主的身前,俯下頭用牙齒咬住了他的褲帶,輕輕的將褲子拽了下來。一根醜陋粗黑的肉棒立刻彈出,形狀猙獰的斜斜指向半空。
美女毫不遲疑的張開紅唇,一口將它含住,擺動著頭部上下套弄起來。她的動作相當熟練,不時的發出「嘖嘖」的吸吮聲,樣子既馴服又討巧。不一會兒,肉棒就被亮晶晶的唾液完全濡濕了,閃耀著旖靡的光澤。
鬼面人的呼吸變的粗重了,喉嚨間擠出咯咯的響聲,喃喃道:「這真的是那個力誅群盜、性烈如火的丁鳳娘?不,不……這不可能……」
奇樂少主傲然道:「就算是那個冷酷無情、縱橫無敵的天下第一女劍客郁雪,只要落到我奇樂宮的手中,保管也要乖乖臣服。」
他說著探出右手,一把抓住美女高聳的乳峰,捏在掌中放肆的搓揉著,淫笑道:「瞧瞧這個丁鳳娘,一個月前還是不可一世的俠女,現在又如何?還不是你我胯下的玩物!」
美女羞恥的呻吟了一聲,臉上滿是屈辱的表情,但是口中卻不敢停下,仍在盡力的舔吸著,雪白的胴體也配合著左右搖擺起來,徹頭徹尾是一個久經歡場的風塵女子。
奇樂少主卻似興味索然,隨手將她推開,眼光望著鬼面人道:「如何?雖然她未必是你要找的那個目標,但如此馴服的一個尤物,應該還是能讓閣下滿意吧?」
鬼面人避而不答,反問道:「除了丁鳳娘外,那份名單上的美女,你還捉住了幾個?」
「一個也沒有!」奇樂少主嘆了口氣,道,「不要忘記,這七個女人,無一不是江湖中響噹噹的角色,能捉住一個已經是頗為僥倖了。奇樂宮的勢力雖然雄厚,但也不想過多的豎立強敵。因此剩下六位,只有靠閣下自己去努力了!」
鬼面人默然半晌,獰聲道:「很好,這份禮物我收下了,多謝餽贈!」
他說完發出尖銳的陰笑聲,身形突然鬼魅般飄上前,寬大的灰袍當頭罩向丁鳳娘,把她整個人裹了起來,隨即掠向房門外。
「後會有期!」
這就是他最後留下的四個字!幽幽的語聲細若遊絲的傳來,飄渺的簡直不像人類的語調,簡直就似荒塚間的遊魂野鬼!
房外又響起了馬蹄聲,跟著逐漸遠去,終於完全消失了。於是這寒冷的秋夜,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 *** *** ***
「砰」的一聲,丁鳳娘只感一股大力把自己拋起,整個人身不由主的飛了出,重重的摔在壁板上,疼的她眼前直冒金星,四肢百骸都差點散了架。
過了好一陣,她才回過神來,模糊的視線逐漸的恢復了清晰。擡起頭來定睛一看,她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輛馬車的車廂之中,耳邊隱隱聽到密集的馬蹄聲,車身微微的搖晃著,顯然正在飛速的向前行駛。
車廂的四面,都掛著密不透風的厚重布簾,頂上鑲嵌著幾顆夜明珠,發射出明亮奪目的光芒,清清楚楚的照耀在那張鬼怪般的面具上。
猙獰醜陋的面具,就在距離自己不到三尺遠的地方,佔據了全部的視線,看上去是那樣陰森可怖。丁鳳娘嚇的一個激靈,身子情不自禁的向後縮去,蜷曲到了角落裡。
鬼面人沒有作聲,面具後的雙眼眨也不眨的盯著她,陰冷的目光就像是一支支利箭,直把丁鳳娘看的毛骨悚然,不知對方在打什麼主意,心頭惴惴不安。
鬼面人終於開了口,聲音中不帶絲毫的生氣,
冷冰冰的道,「丁鳳娘,祢這個賤女人!祢知不知道,我要把祢帶到哪裡去?」
丁鳳娘膽怯的搖了搖頭,低聲道:「奇樂宮既然把……把奴家送給了你,我就是……就是你的人了,無論去……去哪裡都沒關係……」
「是嗎?那祢就去死吧!」鬼面人冷笑著,一字字道,「因為我要送祢去地獄!」
寒光一閃,他的掌中突然多出了一柄匕首!雪亮的鋒刃反射著夜明珠的光芒,耀眼的就像是一弘秋水,亮的讓人無法正視!
丁鳳娘發出驚恐的尖叫聲,掙紮著向後翻滾。可是她的背心早已貼在了車廂的厚壁上,再也無法挪動半寸了。更何況她的手腳都被鐐銬牢牢的束縛住,根本就沒有躲閃的餘地!
「賤人!受死吧!」鬼面人飄身上前,毫不留情的一把抓住丁鳳娘的秀髮,用力向上一扯,強迫她伸長了脖子,右手的匕首閃電般斬了下去!
只一剎那,森寒的殺氣就已襲上了肌膚!丁鳳娘絕望的閉上雙眼,準備迎接死亡的到來!她甚至已經感受到了死神的呼吸……
忽聽「嗤啦啦」的一聲響,丁鳳娘只覺得頭皮一涼,鋒利的刀刃竟然緊挨著頸子劃了過去!她驚奇的睜開美目,只見數百縷烏黑的柔絲在眼前飛舞,原來自己長長的秀髮已被一刀削斷!
這一下死裡逃生,她只嚇的花容失色,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腔裡跳了出來,高聳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全身都已沁出了冷汗!
鬼面人的視線落在她波動不已的酥乳上,眼神中滿含著不屑的諷刺,冷笑道:「你害怕了?自詡為『女中虎將』的堂堂俠女,居然也會害怕?」
丁鳳娘的嬌軀抖個不停,顫聲道:「我……我……」
鬼面人垂下刀尖,鬼爪般的怪手從袍袖下伸了出來。光線下看的分明,他的臂上戴著個薄薄的手套,十根指甲又細又長,全部染成了可怖的慘綠色。
「嘿嘿……」他陰惻惻的怪笑著,左掌按到了丁鳳娘赤裸的胴體上,緩緩的撫摸著光滑柔軟的肌膚,動作中充滿了猥褻和貪婪。
完全沒有體溫的怪手摸上身來,那種感覺絕不好受,就像是一條毒蛇在身上蠕動。丁鳳娘既恐懼又噁心,皮膚上泛起了一顆顆雞皮疙瘩,幾乎忍不住要嘔吐了出來。
當那冰冷的手掌抓住了飽滿的乳房時,丁鳳娘打了個寒戰,只感到一股刺入骨髓的寒意湧上心頭,兩顆敏感的乳頭立刻條件反射般硬了起來,赫然綻放在雙峰的頂端!
鬼面人看在眼裡,兩隻眼睛驀地變的血紅血紅。手掌用力握緊,狠狠的揉捏著女人袒露的酥胸。尖利的指甲無情的刺進了渾圓豐滿的肉球裡,劃出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丁鳳娘痛得大聲哭叫起來,眼淚泉水般奪眶而出。
鬼面人卻完全不懂得憐香惜玉,雙手發狂般抓捏著丁鳳娘的胴體,毫不留情的摧殘著她。那種歇斯底里的動作,不像是在一個女人身上逞手足之慾,倒像是在一個練功用的玩偶上發洩怒氣,恨不得把那對飽滿的奶子捏爆了才肯罷休……
突然,丁鳳娘發出一聲慘叫,感到自己的兩顆乳頭被使勁的撕扯著,幾乎就要被擰了下來。可是叫聲尚未完全歇止,她的聲音就突然啞了,臉上露出驚恐到極點的神色。
淩厲的殺意從身下傳來,只見自己的一雙美腿已經向兩邊大大的分開,鋒銳的刀尖正抵在雙腿中間的隆起處,正準備捅向那長滿茸毛的禁區!
「不……不要殺我!不要……」死亡的氣息迫在眉睫,丁鳳娘一下子崩潰了,語無倫次的哀求著對方。她從未想到過,自己也會這樣的怕死,也會有低三下四求人饒命的一天!
自從落入奇樂宮手中後,連續多天的強暴和侮辱,永無休止的痛苦折磨,把丁鳳娘的精神意志徹底摧毀了。不知不覺間,她的勇氣和堅強都已消失殆盡,
對死亡的恐懼就像勢不可擋的洪水一樣,霎時擊垮了她殘存的最後一點自尊。
「別殺我!求你了。我會好好服侍你,做你的奴隸,隨便你怎麼玩我都行……」她的美目中滿是懼意,泣不成聲的痛哭流涕,哪裡還有半分俠女的模樣?看上去完全是個軟弱無助的女人。
然而鬼面人卻恍若未聞,低聲道:「不,祢並不是我要找的目標……並不是……」
丁鳳娘聽清了這句話,顫聲道:「那就饒了我吧……」
鬼面人殺氣騰騰的道:「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他轉動著手腕,冰涼銳利的刀鋒,在丁鳳娘的胯下緩緩的移動,彷彿在尋找一個最佳的刺入點。蜷曲的恥毛被刀尖撥開,現出了女子最神秘香艷的地方。
那足以令世上大多數男人欲火中燒。可奇怪的是鬼面人不但一點也不動心,眼睛裡似乎還顯得相當的失望。
「去下地獄吧!」他再次爆發出高亢淒厲的嘶叫,手臂向後一縮,猛地把匕首向前刺落!
*** *** *** ***
夜色更深了,微弱的燭火還在不斷的飄搖。
客人已經走了很久了,奇樂少主卻依然站在書桌前,彷彿又陷入了沈思中。
黯淡的燈光投射在他身上,映照著他那張總是隱藏在暗處的臉,此時此刻,他的面部赫然暴露在了火光下!
如果有人這時走進來,一定會大吃一驚的。這是一張多麼威名赫赫、正直俠義的臉呵──武林中不認得這張臉的人,只怕還沒有幾個!
有誰能想到,這個人居然會是陰險毒辣的野心家、奇樂宮的少主人?
身後傳來輕柔的腳步聲,勁裝佩劍的美貌婢女悄然走進房來,停步立在離他不遠的身後,輕輕的道:「少主,已經很晚了。請保重貴體,早點休息吧。」
奇樂少主沒有回頭,喟然道:「我睡不著。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我去思考。」
婢女的臉上流露出關切的神情,柔聲道:「少主是在想著剛才那個鬼面人的事嗎?」
「不錯!」奇樂少主忽然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燭台一陣劇烈搖晃,火光差一點熄滅,冷哼道,「這家夥竟敢對我撒謊,他手上明明有宮主要的那樣東西!」
婢女訝然道:「既然如此,少主為何又那樣爽快,輕輕易易的就將那份名單交給他?」
奇樂少主笑了笑,眼睛裡閃耀著狡猾的光芒,道:「因為這件事對我們仍有極大好處。若我所料無誤的話,這鬼臉家夥無法確定他要找的目標是誰,到最後只能同時向這七個女人下手!嘿嘿……等著瞧吧,江湖上馬上就會攪出滔天巨浪了!」
婢女聽得不住點頭,由衷的道:「少主的腦筋果然轉的快,小婢佩服!」
奇樂少主哈哈大笑,右掌淩空一劈,呼的一聲將燭火震滅,房間立刻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婢女低低驚呼,還未完全反應過來,奇樂少主已經欺近身來,一把摟住了她柔軟纖細的腰肢,雙手靈活的滑進了她的衣裳。
在寂靜的午夜中聽來,他的笑聲顯得分外的淫邪,調笑道:「只是佩服我的頭腦,不是別的部位嗎?」
婢女羞的臉蛋發熱,在他的懷中欲拒還迎的掙紮著,呻吟般的道:「不要……少主你要節制……哦哦……這是……啊……這是宮主親口交代的……」
奇樂少主哪裡理會,雙掌在黑暗中上下摸索,喘著粗氣道:「這些日子好不容易將丁鳳娘馴服,卻又不得不將她送人。我若不拿祢大快朵頤,眼下去找誰代替?」
婢女被他的怪手摸的嬌喘連連,軟弱的靠在他懷裡呢喃道:「不是還有……六個美女嗎?少主幹脆把她們……全都捉來服侍你得了……」
奇樂少主嘿然道:「名單既已交出去了,你以為那幾個女人還有命在嗎?」
婢女的嬌軀不由一顫,睜大了眼睛道:「少主是說那個鬼面人真的會殺了她們?我還以為他是想……想……」
「想什麼?祢以為他是想這樣嗎?」奇樂少主笑的更加猥褻,隨手撕開婢女的貼身褻褲,手指猛地插入了早已汁水氾濫的蜜穴中。
「啊啊……」甜美愉悅的浪叫聲響起,婢女曲意奉承的款擺著纖腰,以便讓他插的更加深入,嘴裡斷斷續續的道,「難道……難道他不是嗎?」
「當然不是!」奇樂少主的語氣十分肯定,「如果他是想佔有這七個美女,那麼當他見到一絲不掛的丁鳳娘時,就絕不會是那樣的眼神!」
他一邊熟練的解著婢女身上的殘餘的衣物,一邊意味深長的道:「那種兇狠而充滿煞氣的眼神,根本不帶任何情慾。而且他自己也說了,他的目的是復仇!我敢肯定,這鬼面人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就必定血雨腥風。」
衣物很快被剝光了,婢女赤裸裸的袒露著嬌軀,柔軟的胴體忽然變的有些僵硬,艱難的道:「這麼說,剩下的那六個女人,已經……已經是死定了?」
奇樂少主不答,只顧在她光滑的肉體上撫摸著,好半晌才淡然道:「那也未必,世上或許還有一個人能救得了她們。」
「真的嗎?這個人是誰?」婢女似乎連呻吟都忘記了,驚訝的道,「能讓少主這麼看得起,我想他一定是個非同凡響的俠客。」
奇樂少主驀地停下了活動的手,沈下臉冷笑道:「恰恰相反,這個人不是什麼俠客,只不過是個好色如命的傻瓜!如果他知道有六個那樣出色的,他還沒有染指過的美女有性命之憂,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把她們救出來的!」
婢女的呼吸一下子頓住了,聲音也有些發抖:「我知道了,這個人是……是……」
奇樂少主的雙眼中爆出了淩厲的殺機,一字字道,「不錯,這個人就是任東傑!」
第二章 當乾柴遇到烈火
天空是漆黑的,月光照耀著大地,也照耀著這座龐大的庭院,把每個地方都鋪上了一層皎潔的銀白色。
沒有糟雜的喧鬧聲,四周幽靜的可以聽見風吹落葉聲。溫暖而乾淨的廳堂內,到處都洋溢著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息。
呂溫侯嗅著這股好聞的檀香味,心裡覺得滿意極了。無論是安靜的環境,整潔的屋舍,輝煌燦爛的燈火,還是那塊書著「瀟湘別院」的巨幅匾額,都令他非常的滿意。
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了半輩子,現在的他已經到了中年,不再像毛頭小夥子那樣意氣風發了。年輕時最喜歡的狂飲和濫賭,這些年已基本絕跡於他的生活。
正因為懂得了節制,所以他才會遠離繁華喧鬧的城市,在偏僻的郊外建造了這樣一處館舍。每逢身心疲累的時候,他都會推掉應酬,到這裡來悠閒的修養幾天。
不過今天晚上,呂溫侯卻不是來放鬆的。一想到最舒適的那間臥房中,有一個那麼嬌俏出色的尤物在等著自己駕臨,他就興奮的繃緊了全身的神經。
然而在興奮之中,卻也夾雜著一絲絲的緊張和惶惑!也難怪,不管是誰,在和別人的老婆偷情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感到有些不安的。
尤其是,這個尤物還不是一般人的老婆,是本城手握實權的大人物——震西大將軍謝宗廷最寵愛的妻子,新婚剛滿週年的桃花夫人。
呂溫侯勾搭上桃花夫人,不過是這幾個月的事。彼此之間正是一拍即合,常常找機會避開眾人的耳目,偷偷的在這「瀟湘別院」裡顛鸞倒鳳。由於每一次都很小心,至今還沒有被任何人發覺。
「春宵苦短,趕快抓緊時間吧!」他提醒著自己,臉上滿是迫不及待的表情,加快腳步穿過長長的走廊,推開了臥室的房門。
臥室十分寬闊,牆角擺著一張錦繡的軟床,一個容貌嬌艷動人的美婦正側臥在床上。她的俏臉白裡透紅,眉目間風致嫣然,彷彿天生就帶著說不盡的春意,就像是一朵正在盛開的桃花。
她的嬌軀包裹在厚厚的被子裡,雪白渾圓的雙肩裸露在外面,烏黑光亮的秀髮鋪灑在枕間,看上去分外的惹人遐思。
她聞聲擡起頭,嘴角邊浮現出嫵媚的甜笑,嗲聲嗲氣的道:「侯爺,你怎麼拖到現在才來?莫非是想冷落一下人家嗎?」
呂溫侯隨手掩上門,一本正經的道:「夫人說哪裡話?知道夫人你生性愛潔,本候剛才特意香湯沐浴了半個時辰,免得身上的臭氣熏壞了你的鼻子。」
桃花夫人媚眼如絲的瞟著他,吃吃嬌笑道:「難得侯爺這樣有心,每次都肯照顧人家這個怪癖,老實說吧,你要是敢剩下半點汙垢,瞧我讓不讓你上這張床!」
呂溫侯也笑了,滿面色迷迷的笑容,舔著嘴唇道:「不但沒有汙垢,原本最臭的那些地方也都灑了香精,夫人要不要嘗一嘗呢?」
桃花夫人大發嬌嗔,抗議道:「侯爺你又調笑人家,真討厭……我不來了……」
她撒嬌似的扭動著身子,手腳捶著床鋪,被單下的春光若隱若現。
呂溫侯哪裡還忍耐的住,三下五除二的除掉了自身的衣褲,一個餓虎撲食跳上大床,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
「啊!侯爺你幹什麼?呀呀……」桃花夫人欲拒還迎的閃避著,掙紮著躲向床的另一頭,膩聲道,「別這麼猴急嘛……哦哦……我替你……準備了點心。哎……先吃一點好不好?」
「不好!」呂溫侯情沸如火,眼睛裡閃耀著熾熱的光芒,喘著氣道,「我現在唯一想吃的就是祢,我要把祢全身都吃下去。」
他嘴裡說話,手上也沒閒著,很快就摟住了桃花夫人水蛇般的腰肢。兩個赤裸裸的身子,頓時如水乳交融般纏在了一起,在床上滾來滾去……
「喔喔……不要嘛,啊……侯爺你好壞……啊啊……不要……」喘息聲和呻吟聲不斷傳來,每一聲都是那樣的蕩人心魄。
緊擁著肉香四溢的美妙胴體,呂溫侯的慾火一下子高漲到無以復加。他發出興奮的嚎叫聲,挺起腰部準備一舉攻陷搖搖欲墜的城門。
驀地,他心中沒來由的一緊,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霎時襲遍了四肢百骸,既像是深沈的寒意,又像是說不出的疲倦,然後,一切都在絕對意想不到的短暫中結束了……
「你……你怎麼搞的嘛!」桃花夫人憤怒的尖叫著,猛地一腳將呂溫侯踢到了床下。她雙頰氣的通紅,杏眼圓睜,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受了傷的母獅子。
呂溫侯狼狽的站起身,來不及向她解釋什麼,倏地轉頭對著對面的窗口,厲聲喝道:「什麼人躲在那裡,給我滾出來!」
桃花夫人一怔,美目中的怒意頓時轉為駭然,下意識的伸手拉過被子,遮蓋住自己不著寸縷的嬌軀,失聲道:「有人在外面?是誰?」
只聽屋外響起一聲長長的嘆息,窗戶突然向兩邊打開,一個瀟灑的身影隨風飄了進來,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地上。
呂溫侯凝目一望,這是個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散發出一股難聞的異味。頭髮淩亂的披散在肩頭,滿臉鬍子拉碴,像是好幾天沒有整理過了。
可是他的一雙眼睛卻非常的明亮,顧盼之間顯得神采飛揚,再配上那濃黑的眉毛、線條分明的面部輪廓,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無法形容的魅力。
他也在看著呂溫侯,惋惜的嘆了口氣,搖著頭道:「行房的時候就應該專心致志,不管周圍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應該被它擾亂了自己的節奏。侯爺如此容易受外界影響,哪裡還能享受到房事的樂趣呢?」
呂溫侯聽的怔住,桃花夫人也怔住。他們實在想不到這個平空冒出來的年輕人,一開口說出來的居然是這樣幾句話。而且他的神態又認真又誠懇,一副淳淳教誨的樣子,儼然是這方面的專家。
過了好一會兒,呂溫侯才回過神來,沈下臉厲聲道:「閣下是誰?深夜擅自闖入瀟湘別院,意欲何為?」
「抱歉,抱歉。」年輕人拱了拱手,臉上帶著友善的笑容道,「在下只是個過路的逃難之人,在荒山野嶺躲避了十多天,已經好長時間吃過熱食了。飢寒交迫之下,才迫不得已的想做一回樑上君子,到這裡來找點熟食果腹……」
「胡說八道!」呂溫侯打斷了他,怒容滿面的喝道,「廚房明明是在西邊,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這樣的謊話只好拿去騙小孩子,還不給本候從實招來?」
年輕人騷了搔頭皮,一本正經的道:「我本來的確是想去廚房的,但是兩位歡好的聲音實在太吸引人了,把在下不知不覺的給誘了過來,無意中就飽了一次眼福……」
桃花夫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忽然覺得這個人很有趣,抿著嘴笑道:「明明是偷看還要巧舌如簧,你真不是個好東西。喂,老老實實的說罷,你到底偷看了多久啊?」
「該看的我全都看到了。」年輕人說到這裡又嘆了口氣,煞有介事的道,「只可惜,這麼精彩的一場戲卻半途而廢,可見在下的眼福還是不夠好呀。等一下兩位若還準備繼續演出,千萬記得通知在下一聲。」
桃花夫人忍不住吃吃嬌笑,嬌軀猶如花枝亂顫般抖動著,有意無意的露出了被單下的春光。
年輕人的視線果然盯了上去,發亮的眼睛毫無顧忌的欣賞著她。那兩道犀利的目光彷彿能穿透一切,直接的望見被單下美麗動人的裸體。
呂溫侯氣的臉色鐵青,目中如要噴出火來,提高了嗓門叫道:「四鐵衛何在?還不給我過來!」
話音剛落,紛亂的腳步聲就從走廊處傳了過來。「砰砰」兩聲響,臥房的門向兩邊撞開,四個全副武裝的大漢陸續衝了進來,在房間裡一字排開。
他們每個人的掌中都握著一根黝黑的長矛。鋒銳的矛尖閃閃發亮,映照出了四個人臉上的惶恐表情。
呂溫侯怒罵道:「不中用的廢物!你們剛才都死到哪裡去了?竟然連有人潛入都不知道?」
大漢們啞口無言,個個都感到顏面無光。他們是呂溫侯精挑細選出來的隨身護衛,負責保護他的安全,平時就連一隻蒼蠅都別想穿透他們的防禦圈,可是今晚不知怎麼搞的,給人一路潛到了鼻子底下卻還懵然未覺。
「還要我教你們嗎?」呂溫侯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字字道,「把這家夥拿下,殺無赦!」
四條大漢齊聲答應,手臂振處,四根長矛分別從上下左右刺了出去,勢道極是威猛!
年輕人腳步一滑,向後飄退了數尺,叫道:「喂,怎麼說打就打,停手啊!」
大漢們恍若未聞,長矛挾著呼呼風聲奮力刺出,每一招都捅向胸腹要害,配合的相當默契,顯然經歷過朝夕不斷的苦練。
年輕人轉頭望向呂溫侯,咧著嘴道:「侯爺若不歡迎我,在下可以馬上離開此間,何必動粗呢?」
這句話說完,他已經展動靈活的身法,一連避開了二十八招!四根淩厲無匹的長矛,竟然連他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呂溫侯冷哼道:「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獄無門卻闖進來!今晚你休想有命離開此間!」
他的雙目閃動著殺機,下決心要將這不明身份的怪客除去!和桃花夫人的姦情既然已落入此人眼中,為了慎重起見就只有滅口,才能保證消息絕不會外洩!
年輕人彷彿看透了他的心思,雙眉上揚,沈聲道:「侯爺真的非要殺我滅口?難道一條人命在你眼中,竟然是如此不值一哂嗎?」
呂溫侯獰笑道:「只要能保守住秘密,莫說是一條人命,就算是成百上千條,在我看來也不過是殺雞屠狗!」
說話之間年輕人又拆了數十招,臥房裡可以挪動的空間畢竟太小,四鐵衛很快就已完全發動了攻勢!雪亮的矛影不住晃動,已經形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而這年輕人眼看就將落到了網中。
呂溫侯笑的更加惡毒,手掌陡然向下一揮,厲喝道:「殺!」
喝聲未歇,四鐵衛身形齊晃,已然分別佔住臥房的四角,將那年輕人包圍在核心。四根長矛猶如毒龍出洞般交剪而下,閃電般從前後左右同時刺到!
這一招又純熟又毒辣,而且下手絲毫不留餘地,封死了所有可以閃避的退路,竟是要將對方活生生的釘死在矛下!
桃花夫人不禁露出惶然之色,失聲驚呼道:「小心……」
話猶未了,只聽「噹」的一聲巨響,金鐵交鳴之聲震得人人耳鼓發麻。也不知怎麼回事,四根長矛的矛尖竟然撞擊在一起,全都被這年輕人的雙手牢牢的握住了。
四鐵衛的八條手臂都撞麻了,個個脹的臉紅脖子粗,奮起生平之力企圖抽回長矛,可是就如蜻蜓撼石柱一樣,哪裡能動的了分毫?
呂溫侯聳然動容,重新打量著這衣衫破爛的年輕人,厲聲道:「閣下究竟是誰?」
年輕人笑了笑,臉上帶著種懶散而又譏刺的表情,淡淡道:「不管在下是什麼人,侯爺如此濫殺無辜,不嫌太過心狠手辣了嗎?」
呂溫侯惡狠狠的道:「本候偏偏就愛濫殺無辜,你又能拿我怎樣?」
「我並不能拿你怎樣,難道還敢殺了侯爺不成?」年輕人的聲音還是很平靜,話鋒卻突然一轉,正色道,「我最多也不過在你的腦袋上打幾拳,屁股上踢幾腳而已,然後罰你在屋外吹上半宿的西北風!」
呂溫侯氣的渾身發抖,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年輕人卻在好整以暇的微笑,彬彬有禮的道:「當然,我還會順便替侯爺睡了這位美麗的夫人。請相信,在下的演出一定比你稱職的多,也精彩的多!」
這一下不但呂溫侯暴怒的雙目盡赤,連桃花夫人的俏臉也火一般的熱了起來,就像是染上了一層胭脂,也不知是羞紅的,還是被氣紅的。
「呀呀——」四鐵衛對視一眼,突然發出吼聲,不約而同的拋下掌中的長矛,從四個方向飛身撞向年輕人。他們雖然知道絕不是對手,但是對主人的忠義卻使他們寧死也不會認輸,再怎麼樣都要拚命一搏!
年輕人縱聲長笑,反手將長矛統統擲了出去。每一根長矛的尾端都恰好擊中一條大漢的肋下,不偏不倚的封住了他們的穴道,竟是精確的不差毫釐。四鐵衛紛紛摔倒,全都在同一剎那暈了過去!
呂溫侯臉上變色,雙腕疾翻,從床邊抽出了一對精鐵打造的短戟,縱身一個箭步躍了上去,勢如驚雷般襲向年輕人的面門。
他並不是浪得虛名之輩,掌中的這對鑌鐵戟上已下過了數十年的苦功,打敗過不知多少成名的好漢,為他贏得了赫赫威名。
很多人甚至恭維說,古往今來用鐵戟的英雄人物中,只有三國時期的溫侯呂布才能和他比擬。
恰好他也世襲了一個侯爺的爵位,於是江湖朋友都不再稱呼他本來的名字,乾脆就叫他「呂溫侯」了。
可是眼下,這個本來應該縱橫無敵的溫候大人,顯然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煩。
他已經出盡法寶,連壓箱底的本事都端出來了,卻始終無法取勝。
不論他的雙戟舞的多快捷,招數用的多巧妙,對方只憑一雙空手,就輕輕鬆鬆的把所有的攻勢都化解於無形。
燈光閃動下,只見這年輕人滿不在乎的微笑著,雙手隨意的揮灑,時而出拳,時而揮掌,時而彈指,時而點穴。好像天下各門各派的絕技中,只要是高明一點的手上功夫,他都能駕輕就熟的運用。
但是細細看去,年輕人所施展的又不完全像是那些秘而不傳的絕學,倒更像是他自己隨機應變,臨場發揮出來的高招。
普天之下,有誰的手上功夫如此厲害,能達到這樣神出鬼沒的地步?
呂溫侯驀地想起一個人來,掌心裡立刻沁出了冷汗,幾乎捏不住鐵戟,驚呼道:「你……你莫非是……」
這句話還沒說完,他突然覺得一股極大的力道襲來,整個人不由自主的轉了半個圈子,屁股上被狠狠的踢了一腳,同時腦門上也挨了兩拳,力道不輕不重!
深沈的睡意突然湧了上來,呂溫侯眼前發黑,身子像一灘爛泥般跌了下去,軟綿綿的趴在地板上睡著了……
年輕人拍了拍衣袖上的塵土,轉頭面對著躺在床上的桃花夫人,客氣的道:「抱歉抱歉,在下迫不得已打倒了這位侯爺,還望夫人莫要見怪。」
「啪啪啪——」出乎意料的,桃花夫人不但半點也不生氣,反而鼓起掌來,似笑非笑的道:「好啊!盛名之下,必無虛士!任東傑果然不愧是人中俊傑……」
年輕人怔了怔,吃驚的道:「怎麼?祢認得我?」
桃花夫人臉有得色,嫣然道:「就算是不認得你的面容,難道還認不出你這雙手嗎?江湖傳言,任公子有一雙世上最靈活、最可怕的手,果然不是誇大其辭呢,我今晚總算親眼見到了!」
年輕人仰天大笑,震得窗戶嘎吱嘎吱直響,笑著道:「夫人的眼光很準啊,只憑三招兩式就識破了在下的身份,想來也必定是身負技藝的練家子了,佩服佩服!」
桃花夫人衝著他飛了個媚眼,嗲著嗓音道:「啊呦,任公子取笑人家了。在你面前,哪個女人敢賣弄功夫呢?到最後還不是都得乖乖的向你服輸?」
這句話已經帶有明顯的挑逗意味,而她臉上那種風情萬種的動人神態,更是充滿了說不出的蕩意,足以令任何男人心跳加快,但是任東傑卻偏偏視而不見。
他邁開大步,在臥房裡走來走去,一雙眼睛東張西望,彷彿對什麼都很有興趣,又彷彿在尋找著什麼,可自始至終就是正眼也不掃向床上的美人。
桃花夫人十分驚奇,心頭湧起了莫名的失落感,忍不住嗔道:「喂,你像個沒頭蒼蠅一樣竄來竄去,到底想幹什麼……」
任東傑彷彿沒有聽見,用力的嗅了嗅鼻子,突然精神大振的道:「啊,原來是放在這裡!」
他快步奔到南面的牆角,拉開了其中一個古色古香的櫥子,從裡面拿出了兩壺散發著淡淡醇香的竹葉青,開心的發出了一聲歡呼。
再向櫃子裡仔細望去,除了竹葉青之外,居然還擺著一碟碟下酒的熟食。
這些酒菜本是桃花夫人精心準備給呂溫侯的。他有一個自年輕時就養成的習慣,就是行完房事後一定要飽餐一頓,說是可以馬上補充消耗過度的體力。想不到現在卻白白便宜了外人。
任東傑笑的連嘴都合不攏了,興高采烈的把酒食全都移到了臥室的案几上,再搬了把椅子坐下,屁股還沒落穩,就迫不及待的大吃大喝起來。
桃花夫人又好氣又好笑,雙眉微微蹙起,直視著他嬌聲道:「只聽說任東傑是有名的色鬼,什麼時候變成貪吃的餓鬼了?閣下莫非是冒名頂替之人?」
任東傑一手撕著火腿,一手斟著美酒,嘴裡咀嚼著肉骨頭,口齒不清的道:「飽暖才能……思淫慾嘛,祢若像我……這樣,被人逼著過了十多天……茹毛飲血的野人生活,保管什麼事都會……先放在一邊……」
桃花夫人橫了他一眼,大嗔道:「你撒謊!你若真是任東傑,世上有誰能逼的了你呢?有本事殺你的人或許還有幾個,可是能逼你的恐怕一個也沒有哩!」
任東傑長長的嘆了口氣,苦笑道:「一言難盡,說起來可真是……一言難盡啊……」
*** *** *** ***
能把任東傑逼得落荒而逃的人,當然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這個人的武功自然相當高明,一手學自峨嵋派的劍法,已經練的爐火純青了;這個人的名聲也相當響亮,無論是江南還是江北,沒有聽說過的只怕不多。
可是這個人卻一點也不讓人害怕,不但不讓人害怕,相反還非常的討人喜歡!
事實上,喜歡這個人的武林人物,排起隊來甚至可以站滿一個軍營。
在江湖上,提起這個人的名字——「玉女劍仙」柳如楓,又有幾個年少多金、英俊瀟灑的俠少,能不為之心動愛慕呢?
任東傑是在半年前認識柳如楓的。當時她正坐在西湖湖畔賞月、小酌。清澈的湖水倒映著月光,輕風吹來,蕩起了一陣陣的漣漪。
月色雖然美麗,卻掩不住她明艷清秀的玉容。美酒雖然清香,卻香不過她身上散發出的少女氣息。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任東傑很快就醉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半醉半醒之間,他說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只迷迷糊糊的感覺到,那股好聞的香氣一直繚繞在鼻端間。
到了第二天早上,任東傑一睜開眼睛就發現,他和柳如楓正睡在一張床上大被同眠,兩個人都赤裸裸的一絲不掛。
看到他醒過來了,柳如楓衝著他嫣然一笑,然後甜甜的告訴他,她已經是他的人了。因為昨天晚上,她已經把少女最寶貴的貞節交給了他。
然後柳如楓就很認真的問他,打算什麼時候跟她回去成親?
這下子可把任東傑嚇的魂不附體,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就連滾帶爬的逃了出去。他這輩子什麼古怪的念頭都起過,就是沒有想過要「成親」。
於是任東傑就跑,而柳如楓就在後面窮追。好不容易他才甩脫了她,躲到了金陵城裡,原以為可以享受幾天舒心的日子,誰知卻被神鳳幫總壇的一起血案給捲了進去。
等到任東傑處理完血案和變故,正準備進一步追查害死淩夫人的幕後元兇時,柳如楓卻又找了上來,而且預先埋伏在城外,打算等他出城時捉他個措手不及。
要不是老友祁楠志洩漏出消息,任東傑差點就要落入「魔爪」。他只好暫時拋棄了緝兇的念頭,從一個追捕者淪落成了被追的獵物,狼狽萬狀的重新踏上逃跑的路線。
這一次任東傑騎上健馬,連續策騎了幾晝夜,跟著又藏到深山老林裡躲了十多天,直到他確信柳如楓再也找不到自己了,才算放下了心事。
只不過,他雖然再次成功的甩掉了麻煩,卻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在那荒無人煙的山嶺裡,居然連兔子都找不到一隻,他只好每天都採摘野果充飢,一張嘴都快淡出了鳥來。
所以這天晚上下山後,任東傑才會就近潛進了「瀟湘別院」,想要填飽自己餓得咕咕叫的肚子,沒想到食物尚未入口,卻先看了半場激情的春宮戲,跟著又被迫動手打了一架。
好在這場架很快就結束了,現在他總算可坐下來,全心全意的享用這頓告別已久的美食了。
可惜的是,如果有桃花夫人這樣的女人躺在身邊的床上,不管你想做什麼事情,恐怕都很難安下心來。
「你真的就是任東傑?」她已經是第三次問這個問題了,眸子裡閃動著異樣的光彩,「真的就是那個為了美色可以拚命,自詡江湖最風流的逐花浪子?」
任東傑笑了,是一種無可奈何的苦笑,帶著點諷刺和自嘲:「像我這樣聲名狼藉的人,難道還有人會冒充嗎?」
桃花夫人「嗯」了一聲,從被窩裡伸出一隻白皙的玉臂,懶懶的支住香腮。
她的半邊嬌軀略側著,全身的曲線起伏有致,看上去相當的誘人遐思。
燈影在曖昧的晃動,她的眼波也在漸漸朦朧,悄聲道:「你……你剛才對呂溫侯說的,到底是不是……是不是你的真心話?」
任東傑啃著鳳爪,隨口道:「我說了什麼?」
「你好討厭哪……還裝瘋賣傻!」桃花夫人雙頰泛起紅意,佯怒的扭動著嬌軀。被單抖的更加開了,一雙豐滿雪白的大腿幾乎全都露了出來,十根塗滿了蔻丹的足趾誇張的翹著,姿勢極其的放浪形骸。
這情景要多香艷就有多香艷,但任東傑卻像是瞎了一樣,茫然道:「我和他說了那麼多句話,不知夫人指的是哪一句呢?」
桃花夫人輕啐了一口,紅著臉膩聲道:「壞蛋,非要人家親口複述給你聽……唔,你自己說過的,要代替侯爺演出……而且保證演的更精彩、更稱職……」
她的聲音又嬌媚,又動聽,語氣裡更是滿含著曖昧的暗示,可是任東傑的反應卻很冷淡,心不在焉的道:「哦?我保證過嗎?」
「你別想賴!」桃花夫人吃吃的笑著,風騷入骨的道,「你把我的男人打暈了,我要你賠……」
她突然擁著被子跳下床,白的耀眼的四肢盡皆裸露,踮起足尖一步步的走了過來。她走路的姿勢也充滿誘惑,腰肢輕輕的款擺著,就像是在風中飄舞的桃花。
任東傑恍若未見,只顧低頭吃著盤中的食物。但桃花夫人卻不肯罷休,走到他身邊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腿上,兩隻纖嫩的玉臂大膽的勾住了他的脖子,撒嬌似的道:「喂,你幹嘛不理我?聽到了沒有,今晚我要你賠……」
任東傑的視線終於落到了她的身上,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直勾勾的盯著她道:「行啊,但不知是怎麼個賠法呢?」
桃花夫人笑的更媚,仰起俏臉貼近他的面頰,水濛濛的嬌眸春意蕩漾,兩片柔軟的玉唇微啟,吹氣如蘭的道:「就是……就是這樣賠!」
陡然間,一柄寒芒閃爍的短刀忽地從被子裡滑出,閃電般刺向任東傑的脖頸。
與此同時,桃花夫人臉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股狠辣的表情,和剛才的樣子判若兩人!
刀光閃動,映照著她的雙眼,美眸中滿是冷酷之意。她這一刀竟然比呂溫侯的功夫還要高明的多,熟練的就像是在殺雞!事實上,她也正是把任東傑當成了挨宰的小雞,等待著他的熱血染紅自己的刀鋒……
只可惜任東傑並不是雞,哪一種雞都沒有他那樣靈活的身手、那樣高度的警惕之心!
刀光才剛剛亮起,他的左手就已伸出,指尖在桃花夫人的脈門上輕輕一劃,
這柄刀忽然之間就到了他的手中——他竟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一招!
桃花夫人玉容失色,翻身急欲後退,誰知身形還未掠起,就被硬生生的拉了回來,重新跌入了任東傑的懷抱中。
更糟糕的是,這兩下動作太過劇烈,原本裹在嬌軀上的被單竟然散了開來,於是她霎時變成了赤條條一絲不掛!高聳而赤裸的雙峰,也不由自主的撞上了對方寬厚的胸膛!
冷風吹來,桃花夫人只覺一陣寒意湧上心頭,柔軟的胴體也已因恐懼而僵直!
「你……你知道我要偷襲你?」她顫抖著嗓音道,「你一直在暗中提防我,
對不對?難道……你一開始就懷疑我了?」
「不錯。」任東傑淡淡道,「身為女子,祢應該更害怕姦情傳開、身敗名裂才是!可是呂溫侯尚且為了殺我滅口苦苦拚命,祢反倒表現的半點也不在乎,好像跟自己完全沒關係,這不是太不合理了嗎?」
他笑了笑,接著又道:「何況祢的眼力武功,明明猶在呂溫侯之上,卻假意裝出風騷放浪的樣子勾引我。這種使用天賦本錢行刺的美人計,在下如果還會上當,早就死過幾十回了!」
桃花夫人瞪著他,恨恨的道:「你怎麼看的出我是假裝勾引你?我剛才的戲演的不好嗎?」
任東傑悠然道:「是不是假裝我倒看不出來,我只知道,一個有嚴重潔癖的女人,是不會向我這樣渾身髒兮兮的臭男人投懷送抱的。她就算真的想誘我上床,起碼也應該先叫我去洗個澡才對。」
桃花夫人後悔不疊,懊惱的道:「是我太過輕視你了,我原以為像你這樣的好色之徒,應該都是沒有腦子的自大狂。」
這句話還未說完,她忽然曲起雙肘,猛地撞向任東傑的小腹!這一擊出其不意,勢道威猛的不似女子發出的,企圖一擊成功!
不料手肘撞在對方的肚子上,竟像是陷入了一堆棉花般毫不受力。桃花夫人心頭大駭,百忙中收不住來勢,一個俯身跌下,恰好背面朝天的摔在任東傑的腿上。
她還來不及翻轉身,突聽「啪」的一聲響,赤裸的屁股上傳來一陣疼痛,竟是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巴掌。
「夫人實在是不識好歹!」任東傑板起臉,冷冷道,「看來我應該好好教訓祢一下,才能讓祢明白是非!」
說罷,他再度揚起巴掌,也不抹去滿手的油膩,雙掌挾帶著呼呼風聲輪流落下,盡數拍打在那高高翹起的粉臀上,發出劈哩啪啦的響聲。
桃花夫人不禁尖叫了起來,聲音中滿含著羞愧和驚惶。其實任東傑手掌舉的雖高,落下時卻並不如何用力,可是她身為堂堂的將軍夫人,地位一直高高在上,幾時受過這樣的羞辱?
「住手……壞蛋……你快住手!」她嘶聲怒罵,手足不停的掙扎,但是腰間的穴道早已被封住,哪裡能掙的脫?
不一會兒,原本光滑雪膩的雙臀上,就多出了幾道紅紅的痕跡。也不知是緊張還是羞恥,深邃的股溝在不易覺察的輕微收縮,連小巧精緻的菊穴都隱約可見……
突然,任東傑振臂一擲,將桃花夫人的身軀用力的拋到了床上,沈聲道:「五十大板已經打完,下次若有再犯,絕不輕饒!」
「砰」的一響,桃花夫人如騰雲駕霧般落在床上。她一骨碌彈起,咬牙切齒的罵道:「混帳王八蛋,我總有一天要把你碎屍萬段!你來呀,有種就過來強姦我呀!還假惺惺的說什麼下次。」
任東傑掂起一粒花生米放進嘴裡,慢條斯理的笑道:「不要著急,等我先用完了這些酒菜點心,再來盡情的享用你美妙的身體好了!我保證不會讓夫人失望的!」
桃花夫人瞧著他那調侃的笑容,恨的牙癢癢的,可是又偏偏拿他沒轍,內心深處不期然的升起了一股無法與之對抗的軟弱感,而且很快就傳遍了全身。
任東傑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不動聲色的道:「夫人不必再傷腦筋想著怎樣暗算在下了,我既然已經有了提防,祢無論用什麼陰謀詭計都是白費心機!在下良言相勸,夫人祢還是爽爽快快的投降吧!」
他的聲音很平靜,語氣中既沒有恐嚇也沒有威脅,但卻自然而然的蘊含著一種強大的自信,使人不能不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認真的,都是不容置疑的現實!
桃花夫人更加沮喪,殘存的鬥志頓時瓦解的乾乾淨淨。她忽然發現自己的神經已經全部鬆懈,再也興不起一絲一毫的抵抗念頭!
她本並不是個容易認輸的人,可是現在也不知怎地,她卻覺得自己除了乖乖的服軟認輸外,再沒有第二條路好走了。
桃花夫人頹然軟倒了下來,渾身無力的斜靠在枕頭上,就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小女孩一樣垂著粉頸,低聲道:「我早就說過了,在你任公子面前,不管是哪個女人,最後都只能別無選擇的投降。」
任東傑大笑,面色十分愉快的道:「好,這樣的恭維話我很愛聽!但是夫人如果真心想要投降,就該拿出誠意來才是,至少也要接受些懲罰!」
桃花夫人橫了他一眼,明媚的眼波中帶著三分討好,三分柔順和三分誘惑,還有那麼一分的惶恐,幽幽的道:「我已經是公子你的囊中之物了,你愛怎樣懲罰人家,就怎樣懲罰人家好了……這樣子算不算有誠意呢?」
任東傑自顧自的斟了杯酒,懶洋洋的道:「光是口頭上表態有什麼用?要化作具體的行動才算數哩!」
他這句話本是隨口調笑,想不到桃花夫人竟認真起來。她的俏臉微微一紅,貝齒咬了咬口唇,突然翻身躺了下來。晶瑩剔透的玉體橫呈在床上,看上去就像是件精雕細琢的瓷器,全身的迷人曲線也展露無遺。
「好人……」她雙眸蕩漾,兩條雪白的大腿朝著任東傑的方向略略分開,無限的春色若隱若現,膩著嗓子道,「這樣的行動,是不是能讓你滿意呢?」
任東傑的心跳陡然加快了不少,但表面上卻裝作不為所動,啜著杯中酒淡然道:「好像還不夠。」
桃花夫人滿臉紅暈,呼吸突然有些急促了,豐滿的酥胸也開始上下起伏。她扭捏了片刻,雙腿繼續向兩側緩緩的張開,角度越來越大,不一會兒就完全的打開了。
任東傑倏地頓住了呼吸,雙目也不由自主的發直了。只見床上的美人仰天而臥,一雙纖巧的玉足高舉,完全是一副任君採摘的馴服模樣。
「這樣……你……你滿意了嗎?」桃花夫人的聲音已經發顫,她儘管看不見任東傑的面容,但卻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對方那彷彿能洞察一切的眼光正灼灼的盯著自己的私處,把自己由內到外都已看穿!
她忽然覺得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才叫做真正徹底的赤裸,再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這種感覺令她又羞恥又驚惶,但內心深處卻在隱隱的興奮,渾身上下更像是有一股熱流充盈激盪,逐漸的彙聚到了小腹間。
驀地,桃花夫人的嬌軀輕顫,嘴裡不可抑制的發出喘息聲,股間突如其來的感到一陣溫暖——這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竟是只用眼睛注視著她,就令她攀登了一次絕頂!
氾濫的汁水從花唇裡滲出,打濕了桃源周圍的萋萋芳草,沿著聳起的臀部淌落在床上。空氣中頓時泛起了一股輕淡卻糜爛的氣息……
看到如此旖旎的景像,任東傑再也坐不住了。為了逃難,他半個月都沒有碰過女人,這種史無前例的「禁慾」生活,已經使他身體裡的精力積累到了危險的程度!
特別是在吃飽喝足後,慾望升騰更是勢不可擋,這時候就算是一個姿色平庸的女子,也足以將他的慾火點燃,更何況眼前的還是這樣嬌媚的一個全裸美人……
「呀——」任東傑一聲長嘯,隨手掀翻了案几,整個人縱身躍起,飛掠向床鋪。只聽幾聲衣帛撕裂的聲音響起,半空中紛紛揚揚的落下不少散碎布片。他竟是在騰空的極短時間內,就用妙絕天下的雙手把自己剝的精光!
桃花夫人聞聲擡頭,眼前突然一花,對方的身影已黑壓壓的到了正上方。她還未曾反應過來,高舉的足踝就被兩隻鐵腕握住,順著來勢按向自己的頭頂。
她發出驚呼聲,只覺雙足被一股大力拉扯著,柔軟的嬌軀不由自主的向上彎曲,飽滿的雙臀更是被迫翹高,姿勢極其的猥褻。
說時遲,那時快,一根粗熱堅硬的陽具眨眼間就已兵臨城下,準確的對準了鮮嫩的肉縫,藉著衝力猛地長驅直入,一下子就捅到了蜜穴的最深處。
「哎呦——」桃花夫人痛得尖叫一聲,美麗的臉龐霎時扭曲了。儘管愛液橫流足夠濕潤,但是這股巨大的衝力仍是讓她吃不消,十根玉指倏地抓緊了床單!
任東傑料不到她竟是如此疼痛,心中泛起憐意,忙低下頭輕吻著她圓潤的小耳珠,連聲道:「我弄痛了祢嗎?真是對不起,夫人的美實在是讓人迫不及待,在下才會一時唐突,得罪得罪。」
桃花夫人長長的吁了口氣,略帶委屈的望著他,可憐兮兮的道:「任公子,你真狠心哩,那麼重的責罰人家!江湖中不是說你最懂得憐香惜玉嗎?」
任東傑面帶歉意,往她的耳孔裡輕輕的呵著熱氣,柔聲道:「那麼我先抽出來,讓祢歇歇好不好?」
桃花夫人闔上美目,眉心漸漸的舒展,俏臉上重新浮現出春意盎然的媚態,膩聲道:「不……不必了,現在已經好多了。老實說,人家還是首次,第一下就……就被人探到……那麼深……」
任東傑心中一蕩,伸手握住她高聳挺拔的雙乳,一邊體會著那滑膩綿軟的手感,一邊輕薄的笑道:「真的嗎?那麼比起祢丈夫,比起那位侯爺又如何呢?」
桃花夫人雙頰發燙,喘息道:「那要你……你做完了才知道……」
她嘴裡呢喃著,身體忽然變的更加興奮。
一個是十多天沒有交歡、「禁慾」已久的男人,一個是剛和情夫做了半場戲,慾望已經高漲的女人,這樣的兩個人碰到一起,就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不熊熊的燃燒起來才怪呢!
突然,在桃花夫人毫無顧忌的淫聲浪語聲中,響起了兩下輕微的響動。原來是昏倒在地下的呂溫侯,恰好在這個時候悠悠醒轉了過來。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第一眼就望見了床上那兩個赤條條的男女,正摟抱在一起激烈的疊股交歡。
「這是怎麼回事?」他一蹦三尺高,差點兒氣炸了肺,激怒之下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你們……你們這對狗男女,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
沒有人理他。床上的好戲依舊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兩個人都是一副渾然忘我的投入模樣,顯然都已陶醉在巨大的快樂之中。
呂溫侯暴跳如雷,突然縱身朝床頭飛掠了過去,雙掌運起畢生之功力,在狂吼聲中猛地向前推出!
這一招攻擊的本是任東傑的背部要害,可是不知怎麼搞的,雙掌落下時,擊中的卻偏偏是他的右臂。
呂溫侯只覺渾身劇震,不僅打出的掌力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了,還被反震得一連退出數步,險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驚怒交集,知道自己遠遠不是對手,但要就此嚥下這口氣,面子上卻又下不來,只能虛張聲勢的喝罵道:「王八蛋!你有種就過來,本候和你再戰三百招!」
「就算要打架,也不是現在動手。」任東傑總算開了口,一本正經的道,「我說過,行房的時候就應該專心致志,否則又怎麼能享受到其中的樂趣呢?還望侯爺暫勿打攪,等完事了在下再來奉陪!」
呂溫侯簡直哭笑不得,實在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一種人。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突然大叫一聲:「氣死我了!」伸手在胸膛上捶了兩拳,怒氣衝衝的掉頭走出了臥房。
任東傑鬆了口氣,目送著他的背影離去,自言自語道:「好了,這下子再沒有人來騷擾了,我總算可以安心啦!」
桃花夫人已是秀髮散亂,全身香汗淋漓,看上去更是說不出的嬌媚,呻吟般的道:「好人……那你還不放開手腳……把你全部的本事都……都用到人家身上來……」
她微張著紅唇,雙眼水汪汪的滿是蕩意,一臉渴望被激烈侵襲的神情。這越發激起了任東傑的佔有慾,幾乎把渾身的解數都施展了出來。
時間緩緩的流逝著,四鐵衛也先後醒來,靜悄悄的溜走了。只剩下這對沈浸在肉慾快感中的男女,在美妙絕倫的仙境中盡情的遨遊……
好半晌,喘息聲漸漸的平息了。兩個人一起疲憊的倒下,靜靜的躺在床上,赤裸的身體卻兀自難捨難分。
桃花夫人像只小貓般伏在任東傑的懷裡,仰起俏臉由衷的道:「任公子,你真厲害,我從來都沒有這樣……這樣快活過。」
任東傑隨口道,「是嗎?不知比起祢丈夫和呂溫侯,在下的手段算是如何?」
桃花夫人撇了撇嘴,媚眼如絲的道:「那還用的著說嗎?你才是真正的男人哩,他們和你比起來,簡直就像是沒發育好的小孩子!」
任東傑忍不住放聲大笑,他自然明白,桃花夫人是故意說些奉承話來討好他,可心裡還是感到十分受用。
他呵呵笑著,伸手在桃花夫人高聳的乳房上捏了一把,輕薄的道:「既然如此,夫人是否有興趣再來幾個回合呢?我保證可以讓你更加的快活!」
桃花夫人的呼吸一下子又急促了,豐滿的酥胸起伏著,俏臉上重新佈滿了誘人的紅潮,嘴裡喃喃道:「不……不行了……無論如何……不可以再來了……」
任東傑沒有作聲,手掌上卻突然加大了幾分握力。
「哎呀……」桃花夫人嬌軀直顫,喉嚨裡發出一聲呻吟,死命壓著任東傑的手哀求道,「真的……不可以了……我若不能在天亮之前趕回去,那……那……就糟了。」
任東傑霍然一驚,腦子裡頓時清醒了過來,想起懷中的美女可是本城謝大將軍的夫人,如果因一時不慎敗露了姦情,那可是大大的不方便。
念及此,他忙收回了作怪的大手,溫言道:「那麼夫人就趕緊回家吧,免得惹出無謂的麻煩。不過眼下天還未亮,祢一個人回城是否安全呢?」
桃花夫人嬌笑道:「放心好了,這條路我已走過許多次,不會有事的。再說人家的武功也不差呢,想要對付我只怕還沒那麼容易。」
她掠了掠散亂的雲鬢,戀戀不捨的離開了任東傑的懷抱,拾起床邊的衣裳一件件的穿回了身上。不一會兒,豐滿成熟的胴體就被包裹的嚴嚴實實了,看上去完全是一個衣著典雅的貴婦人,又有誰能想到她剛才在床上的風情,竟是那樣的銷魂,那樣的放浪?
任東傑突然也跳下床來,迅速的著好了衣褲,簡單的道:「反正我在這裡也留不住了,乾脆和夫人一道上路,等進城之後再分道揚鑣吧。」
說罷,兩個人一齊離開了臥房,沿著長長的走廊向外走去。寬闊的庭院裡寂靜的沒有一絲聲響,只有他們倆輕微的腳步聲在迴蕩。
任東傑遊目四顧,訝然道:「這麼大的一處院舍,難道只有呂溫侯和四鐵衛居住嗎?怎地我潛進來的時候,竟然連一個服侍的下人都沒有見到?」
桃花夫人嫣然道:「這裡本來倒是有不少僕役,只是每次我來之前,溫候都會將他們暫時打發走,以免人多走漏了風聲。」
任東傑失笑道:「這位溫候大人想的可真周到啊……唔,不知眼下他人在何處?承蒙他招待了一頓好酒好菜,還有這樣出色的一位美女,我總該當面謝謝他才是。」
桃花夫人咯咯媚笑,纖指點著數十步外的一處房舍,抿嘴道:「他每次著惱時,都會一個人躲到那間書房裡生悶氣,許久也不出來。」
任東傑咳嗽一聲,裝模作樣的撣了撣衣襟上的塵土,步履穩健的走到那房舍前,伸手在關閉著的門戶上敲了敲,揚聲道:「侯爺,在下給你……」
話未說完,房門突然無聲無息的開了,原來這兩扇門竟是虛掩的,應手被推了開來!
任東傑略有些奇怪,舉步踏進屋裡,藉著不甚明亮的燈光擡頭一看。他的眼睛突然睜大了,臉上的表情也在剎那間凝結!
呂溫侯果然在這間書房裡,可是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一個全身僵直的、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死人!
第三章 書房陳屍
冷風吹過,書桌上幾支燃的只剩下半截的殘燭,正在閃爍不定的飄搖。呂溫侯直挺挺的躺在地板上,慘白的面容扭曲著,死魚般凸起眼珠正瞪著門口的方向,帶著無法形容的恐懼之意!
任東傑倒抽了口涼氣,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幾個時辰前還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現在卻已變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屍!
桃花夫人察覺他神色不對,驚疑不定的道:「怎麼了?」走上前來,一眼見到了地下的屍首,嚇得花容失色的尖叫起來。
任東傑反應極快,及時的伸手掩住了她的口唇,壓低嗓音道:「禁聲!我們先在庭院裡搜一搜,說不定殺人者仍在此間!」
桃花夫人嬌軀發顫,竭力的平穩著呼吸,強自鎮靜的點了點頭。
兩人放輕腳步,悄沒聲息的掠了出去,警惕的向四下里觀望著。
但見庭院中樹影幽幽,花香陣陣,放眼所及儘是亭台樓謝,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任東傑不死心,沿著牆角仔細的逡巡著,把整個別院都搜索了一遍。
很快給他發現,四鐵衛也已慘遭毒手,盡數伏屍在離大門不遠的石板路上,全都是被人以重手法擊碎頭骨而亡。
然而除此之外,卻並無其他發現了,看來行兇之人早已離開。任東傑在確定了這一點後,只得返回呂溫侯被害的書房。
桃花夫人緊跟在他的身後,臉上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顫聲道:「這……這是怎麼回事?究竟是誰殺了他們?」
任東傑不答,只顧留神打量著整間書房,極其冷靜的檢視著屋子裡的一切。
只見房間的正中擺著張檀木製成的書桌,呂溫侯的屍體就在桌腳下,喉管不知是被什麼利器切斷的,暗褐色的血跡流的滿地都是,給人觸目驚心的感覺。
屍體的旁邊,是一把斜斜翻倒的太師椅,看來他是在騰身從椅中躍起時,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搏殺的。不但一招致命,連呼喊聲都沒有機會發出來!
書桌的前方,還擺放著另外一張椅子,鋪著層溫暖的軟墊。左側相距兩尺遠的地面上,則是個傾覆的托盤,數十片碎裂的瓷器散落在周圍,一看就知道是茶杯的碎片。
從方位上判斷,這個盛放著茶杯的托盤,不可能是呂溫侯砸落的。那麼十之八九就是行兇者干的了,此人坐在呂溫侯對面的椅子上,和他隔著一張書桌,大概被什麼事情激起了怒火,憤然下隨手摔掉了茶盤。
但是呂溫侯既然在書房裡會客,又用茶水招待,可見來者必然和他認識。而一向寸步不離保護他的四鐵衛,竟然不是死在同一個地方,很有可能是被他有意遣開的。這樣說來,呂溫侯和此人相會,要談的肯定是件極機密的大事,所以連貼身的護衛也要瞞著。
不過,雙方既然認識,又在商議大計,為什麼會突然翻臉殺人呢?這次行兇,到底是事先預謀好的,還是臨時起意動了殺機?
任東傑沈吟著,慢慢的在房間裡踱了幾個圈子。他一邊開動腦筋飛快的思索,一邊用那雙明亮的眼睛認真的觀察,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地方。
「今晚來到這間書房的客人,最少也有三個!」他突然開了口,聲音裡滿是自信。
桃花夫人愕然道:
「你怎麼知道?」
任東傑莫測高深的一笑,繼續道:「一個人練有深厚的掌上功夫,但是才剛剛出道未久;一個人渾身打扮的髒兮兮的,比我現在的樣子還要不堪;還有一個是女人,在他們之中的地位卻最高。」
桃花夫人更加驚訝,不解的道:「你又沒有親眼見到,怎能如此肯定?」
任東傑神色從容,蠻有把握的道:「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是卻可以從現場遺留的痕跡上分析出來。」
他頓了頓,指著書房的兩扇門道:「祢有沒有注意到門後的那根橫栓?那可是熟銅製成的,非常結實,但是末端的一小段卻被扭彎了。」
桃花夫人依言俯身,在那橫栓上望了兩眼,咦了一聲道:「確實如此,可這又說明了什麼呢?」
任東傑沈聲道:「橫栓不會自己彎的,必然是被人用手掌扭成這樣的,這個人的掌上功夫可想而知,起碼也有二十年以上的火候!」
桃花夫人道:「不過,他扭彎這橫栓做什麼?是想用武功來示威嗎?」
任東傑搖頭道:「他若想示威,就應該將橫栓抽出來,從中間拗成兩段才是。我猜想此人自入房以後,一直都站在門後負手而立,只因心情十分緊張,才不知不覺將橫栓的末梢扭彎了一截。」
桃花夫人頓悟道:
「所以你才說,此人出道江湖的時間不長。因為老手在殺人之前,是絕不會這樣緊張的。」
任東傑微笑道:「不錯,他站在門邊,八成是為了防止呂溫侯逃走。而另外一個邋遢之人,則堵住了那一頭的窗戶,書房的兩個出口就此全部被困死。」
桃花夫人奇怪的道:「你又怎麼知道另一人在窗邊,而且還能肯定他身上不乾淨?」
任東傑道:「你瞧瞧窗戶下面,牆壁上有淤泥和汙物的擦痕,以及小半個鞋印;附近的地面上還鋪著一層塵土,顯然是有個渾身骯髒之人曾經靠在窗邊過,而且姿勢相當的放鬆。這個人一定是經常幹這種事,已經司空見慣,心態也保持的相當平穩。」
桃花夫人聽得不住點頭,美麗的眼睛轉了轉,咬著嘴唇道:「這兩個人的身份想必較低,因此負責堵住出口。坐在書桌前談話的人才是主角,這一點我已明白了,可是,你又怎麼知道她是女人呢?」
任東傑彎下腰,從椅腳下那堆四分五裂的茶杯中,掂起了一塊較大的殘片,揮手將它擲向桃花夫人,隨口道:「祢自己看吧。」
桃花夫人以袖遮手,小心翼翼的接住了殘片,只看了一眼就恍然大悟——那顯然是一塊茶杯邊緣部份的殘片,上面赫然留著個淡淡的胭脂唇印,小巧的像是片嬌艷的花瓣。
她擡起頭來,眸子裡滿是欽佩之色,由衷道:「想不到任公子如此心細如髮,任何線索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唔,除了這些,你還看出了什麼嗎?」
任東傑聳了聳肩道:「可惜我對驗屍沒有什麼研究,不然倒是可以分析出更多的結論來,眼下只能粗略的檢查一下了!」
他蹲低身子,捏了捏呂溫侯屍首的肌肉,又嘗試著提起垂在地上的右臂,沈吟道:「從屍體的僵硬程度來判斷,侯爺死了至少也有兩個時辰……」
桃花夫人低呼道:「兩個時辰之前,差不多是子夜時分哩!那時候正是我們……」說到這裡臉上一紅,不自禁的流露出嫵媚之態。
任東傑苦笑道:「是啊,那時候我們正在縱情享樂,剛好到了最振奮的關頭。本來就不會去留意週遭的環境,加上書房和臥室有好一段距離,賓主雙方又都刻意的壓低聲響,因此完全沒有驚動我們這對快活的野鴛鴦。」
桃花夫人「撲哧」一笑,忽然又皺起眉頭,迷惑的道:「可侯爺為什麼不呼救呢?只要他放聲一喊,不但四鐵衛會即刻趕到支援,就連你我也不會袖手旁觀吧!難道他一直沒察覺對方動了殺意,是突然遭到暗算而死的嗎?」
任東傑斷然道:「不,從對方發怒摔杯起,溫候就必然已有了戒備。他不呼救,可能是知道對方的武功太高,一招就足以取他的性命。如果不驚動他人,說不定還有轉圜的餘地,若貿然呼救卻反而會使矛盾急劇激化,迫使對方驟下殺手!」
桃花夫人笑容逝去,臉上現出懼意,結結巴巴的道:「這世上……真有人能一招就殺了他?侯爺的武功我清楚,已可算的上是江湖上準一流的身手了,那麼這個下手之人豈非……豈非……」
任東傑默然不語,目中卻也隱隱露出駭異。
他暗自盤算,如果是自己要殺呂溫侯,最少也要用五招!難道今晚來的人,武功竟已達到奇樂宮宮主、赤焰教魔君那種絕頂高手的境界嗎?還是說……
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驀地跳了起來,失聲道:「不,不對!事實並非這樣。」
桃花夫人嚇了一跳,隨即驚喜的道:
「你可是想到了什麼?」
任東傑深深的吸了口氣,一字一句的道:「這書房裡還有一個人!今晚的來客不是三個,是四個!」
他的眼睛在發著光,胸有成竹的道:「只有兩人夾擊,聯手的威力才會這樣巨大。其中一個人用氣勢壓住呂溫侯,吸引了他大部份的注意,另一個人才能順利的一擊成功!」
桃花夫人猛醒道:「有道理,這第四個人想必是站在椅子旁邊的!但親自割斷侯爺喉管的卻不知是他,還是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任東傑嘆息一聲,喃喃道:「這個人自進屋以來,竟沒有留下半點痕跡,險些使我看走了眼。不管此人是男是女,都必然不是個簡單的腳色!」
桃花夫人抿嘴笑道:「但他最終還是沒能逃過任公子的法眼,你豈不是比他更厲害嗎?」
任東傑出了一會兒神,淡淡道:
「夫人莫要再恭維我了,還是好好想一想,行兇之人的身份來歷才是正經。」
桃花夫人懶懶的道:「想什麼?我和呂溫侯相識不過半年,彼此之間瞭解的並不深呢。他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幹嘛要費盡心機替他尋找兇手?」
任東傑沒好氣的道:「一夜夫妻百日恩,難道祢就半點也不念舊情?」
桃花夫人吃吃媚笑,嗲聲嗲氣的道:「人一走茶就涼,這世界本來就是這樣子的嘛,再說,有了你這個新歡,還老念叨著舊情做什麼呢?」
她說的十分坦然,心情像是也輕鬆了不少,再沒有剛看見屍首時的驚懼害怕了。
說著說著,一個豐滿柔軟的嬌軀就故意貼向任東傑,高聳的雙乳獻媚般挨擦著他的身子,美眸裡又漾開那股濃的化不開的春意。
任東傑的心跳忽然又加快了,如果不是時辰不對,地點也不對,他真想立刻將這風騷入骨的蕩婦剝的精光,然後壓在身下就地正法掉,給自己的寶貝命根子再開一次大餐。
他正想說上幾句調笑的話,討些口舌上的便宜,突然目光一瞥,像是無意中見到了什麼古怪事物似的,口中低低的「咦」了一聲。
桃花夫人立時察覺,眨著眼道:「怎麼,你又有什麼新發現嗎?」
任東傑緩緩點頭,沈聲道:「祢看看這張書桌,上面的擺設是不是有些奇怪呢?」
桃花夫人趨前細看,只見書桌上除了文房四寶、裁紙用的小刀這些必備物品外,左下角還放著一管塞滿了煙絲的旱煙袋,一個晶瑩光潤的書籤,還有一朵剛剛摘下來的、還沒有凋謝的殘菊,成品字形的疊成一堆。
「你是說這三樣東西嗎?」桃花夫人搖了搖頭,不以為然的道,「雖然它們這樣放在一起,看上去是有些不協調,可未必就有特殊的用意。或許是溫候當時的心情緊張紛亂,一直在不自覺的擺弄手邊東西的緣故。」
任東傑道:「如果是不自覺的隨手擺弄,絕不會如此涇渭分明的,單獨把這三樣事物放在一邊!這分明是溫候處心積慮留下的一條線索,想要用來做出某種暗示。」
桃花夫人似信不信,妙目重新注視了過去,喃喃道:「這三件東西風馬牛不相及,到底在暗示什麼呢?簡直是莫名其妙!這種線索真讓人傷腦筋。」
「沒有那麼難猜吧?在我看來就相當簡單!」任東傑笑了笑,不慌不忙的道:「有『煙』又有『花』,這不明擺著是『煙花女子』的意思嗎?即是說來客中的那個女子,很有可能是身在風塵。」
桃花夫人明眸一亮,喜上眉梢的道:「對,一定是這樣!」
停頓了一下,忽然又懊惱的道:「不過單是在本城裡,煙花女子就有成百上千,卻去哪裡尋找兇手呢?還有那書籤又表示了什麼?」
任東傑沈吟著,用揣測的語氣道:「這書籤是用上好的碧玉雕成的,參與行兇的這個煙花女子,莫非和」玉「有什麼關係不成……」
桃花夫人聽到這裡,嬌軀忽然一震,失聲道:「啊,難道是她?」
任東傑動容道:「誰?祢說的是誰?」
「玉玲瓏!」桃花夫人脫口而出的叫道,嗓音已然有些發顫。
任東傑目光閃動,追問道:
「玉玲瓏是誰?」
「你不知道嗎?」桃花夫人的表情變的有些異樣,像是有些自慚,又像是有些嫉妒,咬著嘴唇道:「玉玲瓏就是目前全城最有名的當紅名妓,怡春院的頭牌姑娘!她來到這裡不過短短數月,可是她的艷名卻已家喻戶曉,據說已經迷住了城裡至少一半男人的心!」
任東傑失笑道:「真的還是假的?只是區區一個風塵女子罷了,沒有這麼誇張吧?」
桃花夫人橫了他一眼,嗔道:「你以為她是那種人盡可夫,只要有錢就可以嫖到的等閒貨色嗎?告訴你,她的架子可是大的很哩,輕易不肯見客。多少公爵王孫、高官巨富散盡了千金,卻還買不到她的凝眸一笑。」
任東傑大感興趣,眯著眼若有所思的道:「那也許是因為,她想要的並不是錢財……」
桃花夫人又咬了下嘴唇,沒好氣的道:「你是不是也想找她,去碰碰運氣?」
任東傑微笑,反問道:「祢說呢?」
「我不準你去!」桃花夫人陡然叫了起來,撲上來摟住任東傑的脖子,撒嬌道,「你是我一個人的,那麼銷魂的滋味,人家天天都要嘛,不許你把我拋在一邊。」
任東傑忍不住伸出手,在她成熟動人的嬌軀上逡巡著,嘴裡笑道:「放心吧,我最近精力充沛的很,不會冷落夫人的……」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突然頓住了,臉色微微一變。桃花夫人並未發覺,軟綿綿的靠在他身上,正想去觸那昂揚雄偉之物,卻被他揮手制止了。
「祢聽!」任東傑壓低嗓音,輕聲道,「有很多人進了庭院,正朝這個方向走來。」
桃花夫人身子一顫,立刻從情慾中驚醒,側耳細細聽去。寂靜的夜色中,果真傳來了一陣陣輕微而有序的腳步聲,片刻後就到了近處。
「這些人是什麼路數?」桃花夫人駭然道,「莫非是兇手去而復回,召集了許多人來,想一併殺掉我們兩個滅口?」
任東傑呼的一口氣吹熄了蠟燭,整個書房霎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反身竄到窗戶邊,向窗外望了一眼,隨即又退了回來。
「不是兇手,是衙門裡的捕快!」他淡淡道,「一共不下二十人,個個全副武裝,看樣子是來捉人的哩!」
桃花夫人跺腳道,「兇手早就離開了,他們來捉誰?難不成是……是……」
任東傑鎮靜自若的道:「除了夫人和在下,還能是誰?兇手當時故意不驚擾祢我二人,就是想要我們倆來頂缸。」
就在這時,數十道耀眼奪目的火光,突然在窗外亮了起來!顯然是捕快們一齊燃著了火把,將整個庭院照耀的亮如白晝!
桃花夫人十分焦急,失色道:「這可怎麼好?」
任東傑當機立斷,悄聲道:「我這就衝出去,把他們全都吸引開,夫人就可以趁亂逃走了。」
桃花夫人遲疑道:「但是……」
任東傑截斷了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沒工夫再猶豫了!等一下我會纏住他們當中帶頭的好手,剩下的捕快料想不足畏懼,絕不可能追上祢的輕功!」
他揮袖一拂,將地上散落的茶杯碎片盡數捲入袖中。心念轉動之間,倏地伸手在書桌上擾亂了幾下,現場頓時被破壞無遺。
桃花夫人眼睜睜看著,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只能叮囑道:「你……千萬要小心!」
任東傑灑然一笑,身形突然縱起,猛地撞破窗戶飛了出去!
「喀嚓嚓」幾聲響,碎裂的木屑上下翻飛,他整個人化作一道矯健的黑影,眨眼間就掠到了庭院上。
周圍霎時傳來了呼喝聲,此起彼伏的響成一片。十多個身形剽悍的捕快,分別從不同的方向奔了過來。
他們清一色的黑衣勁裝,手中揮舞著明晃晃的火把,腳下的步伐甚是迅速,意圖在最短的時間內形成包圍圈!
任東傑不但不避,反而迎面衝向人群最多的地方。同時雙手齊揚,將袖中的碎瓷片連珠箭般擲了出去!
只聽「啊呀」的驚呼聲不絕於耳,一塊塊碎瓷片就似長了眼睛一樣,準確的擊中了捕快們的手腕。火把紛紛的應聲跌落在地,滾動了兩下後就熄滅了。
庭院裡霎時又黯淡了下去,只剩下寥寥數點火光還在閃爍。五六個身手敏捷的捕快卻已奔到了身邊,掌中的水火棍發出呼呼的風響,齊刷刷的沿著腿骨掃來!
這正是捕快拿人最常用的方法,只要敲裂了一個人的膝蓋,那麼他就算跑的比兔子還快,都逃不出天羅地網了。
只可惜這次他們要捉的人並不是兔子!即使是真正的兔子,速度也不會有他這麼快!
呼的一聲,捕快們只覺眼前一花,這個衣衫襤褸的男人就消失了。等他們回過神來,對方竟然已經掠到了數丈開外!
剩下的捕快忙一擁而上,各自舞動水火棍攔截。但任東傑的身法快的不可思議,在夜色的掩護下東奔西竄、躍高伏低,根本無人能欺到他身週三尺之內。
眼看他就要逸出包圍,驀地,一聲怒吼在身後響起,嗓音洪亮而渾厚,蓋住了現場所有的響聲。
任東傑右臂一振,殘餘的碎瓷片疾如流星般射出,將最後幾支火把打滅。百忙中回頭一看,對面的高牆上站著三個高矮不同的人影,全都是六扇門的公人打扮。
「大膽賊子,還敢負隅頑抗!」暴喝聲中,分立左右的兩條漢子一齊縱身撲來,在半空中不約而同的亮出了兵刃,一柄是沈甸甸的狼牙棒,一支卻是金燦燦的神龍鞭!
棒勢沈重,鞭走輕靈,一上一下的襲向任東傑的要害。
這兩個人的武功,明顯比那些捕快高出了好幾倍,已經達到了江湖好手的境界。
可是在任東傑眼裡,這樣的招數還不能對他造成怎樣的威脅。
事實上,他關注的並不是這兩個動手的家夥,而是那個一直佇立在牆頭的玄衣人。
夜風呼嘯著吹來,玄衣人頂戴竹笠,瘦削而高挺的身形凝立不動,給人一種凜然清冷的感覺。面貌被竹笠遮住大半,兩隻眼睛裡射出冷電似的光芒,淩厲的打量著任東傑。
這時庭院裡已再沒有火把,四周的環境相當的昏暗,只能借助月光來分辨彼此的招數。
二十多個捕快雖然已圍了上來,可是功夫低微的他們又哪裡幫的上忙呢?反而縛手縛腳的添了不少亂子。
眼見眾人擒不下強敵,玄衣人跺了跺腳,忽然反手一揮,就有一道匹練般的刀光倏地亮起,映照出了她目中的怒色!
弧形刀!
任東傑心中一凜,知道能將這種刀運用自如的人,絕對是個武林中罕見的高手!因為弧度越彎的刀,練起來就越是困難!
而這把刀的弧度,彎的就像是此刻天邊懸掛的那一輪殘月!刀光揮出來的時候,角度也是圓弧形的,招式令人眼花繚亂,根本無法判斷它會劈向什麼地方。
只在一剎那間,任東傑驟然壓力倍增,竟是幾乎透不過氣來。這個人的刀法又快又準,每一招都乾脆俐落,完全沒有拖泥帶水的破綻!
他暗暗叫苦,可又不想當真施展重手對付這些吃公門飯的人,只好避其鋒芒且戰且退。幸好對方似乎也有意將他生擒活捉,刀鋒下還算留了三分餘地,只專對他的四肢下手!
「呔!賊子速速投降,還能饒你一命!否則就不客氣了!」洪亮的喝聲又起,也不知是那兩個漢子中的誰發出的。這句話說完,弧形刀又已劈出了十一招!
好快的刀!好狠的刀!
任東傑接一招,退一步,不到片刻就已退到了庭院的死角裡。他的形勢儘管越來越不妙,心裡頭卻反而鬆了一口氣。
——桃花夫人終於趁著場上的混亂,成功的從書房裡溜出來了。而且她施展輕功掠出院子的時候,沒有被任何一個人發覺!
「總算沒有白費功夫!」任東傑如釋重負,頓時精神大振,揮手在密不透風的刀招下展開反擊!這一來頹勢馬上逆轉,雙方竟然成了平分秋色的局面。
再拆了數招,任東傑突然一聲清嘯,雙手快如閃電般探出,倏地在那兩個漢子的肘關節處一切!兩人只覺右臂全麻,兵刃已被奪了過去!
與此同時,玄衣人的刀尖也刺到了任東傑的肋下,將他的衣裳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這一刀只要再向前送上三分,就會在他身上多添一處永久的疤痕!
任東傑全然不懼,長笑聲中,右手將狼牙棒舞成了一團旋風,當者披靡,轉眼間已有七八根水火棍被硬生生砸斷!
捕快們紛紛驚呼退避,原本合攏的包圍圈立刻撕開了一個窟窿!
「失陪了!」他逼著假嗓子怪聲怪氣的喊了一句,隨手擲出狼牙棒,身形動如脫兔般掠了出去,衝到對面的高牆下足尖一點,人已輕飄飄的躍到了半空中。
突然耳邊響起一聲清叱,腦後風聲颯然,圓弧般的刀光居然如影隨形的追到,毫不留情的斬向他的肩背!原來這玄衣人不僅刀法精湛,輕功也是一等一的高明!
任東傑這才真的大吃一驚,危急中不及多想,掌中的神龍鞭迅疾無倫的揮出,準確的迎向劈來的刀鋒!
「噹」的一響,玄衣人掌中的弧形刀霎時被震脫手,而神龍鞭也在同一剎那斷為兩截!
半截鞭梢餘勢未衰,恰好掠過玄衣人的腦際,把竹笠擊的遠遠飛了開去。一頭緞子般烏黑光亮的秀髮刷的灑落下來,就像是天地間突然傾洩下的瀑布!
這個差一點要了自己命的玄衣捕頭,竟然是個長發已達腰際、身段勻稱的年輕少女!
任東傑只看的目瞪口呆,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已經是他在短短的片刻間,第三次吃驚了,程度一次比一次厲害!
黯淡的月光下,這少女的面容無法看的清楚,只能瞥見她有一雙非常閃亮有神的大眼睛,亮的就像是天邊最耀眼的兩顆明星!
不過此刻,這雙美麗的眼睛裡卻滿含著憤怒,狠狠的瞪著任東傑,陡然間又發出一聲怒叱,整個嬌軀疾撲了過來,就像是一頭動作敏捷的雌豹!
任東傑回過神來,連忙閃身躲避。但少女卻不肯放過他,在空中柳腰一折,雙腿鴛鴦連環的踢出,瞬息之間已接連踢出了八下!
這八招全都是對準胸腹要害踢出的,兩條腿筆直而修長的曲線也因此完全展露!
即使是閱女無數的任東傑,都很少見過這麼結實,這麼勻稱,這麼迷人的一雙長腿!
他甚至不用看都可以感受到,這兩條大腿上的肌肉,正在輕輕的顫動,那絕對是一種充滿青春氣息的、健康而又活力十足的顫動。
如果能被這樣一雙結實有勁的美腿,用力夾住自己的腰部,那種感覺不知會是怎樣的刺激?怎樣的銷魂?
這樣的想法,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都會自然而然的產生。可惜的是,這雙腿目前帶給任東傑的卻絕不是刺激,更不是銷魂,而是隨時都能致人死命的危機!
屁股上突然傳來兩下劇痛,他還沒有嘗過被這雙腿勾住腰部的滋味,就先在臀部上重重的挨了兩腳,痛的他差點叫出聲來。
好在任東傑交手的經驗極其豐富,忍痛提氣,藉著這股勁道全力縱起,身形猛地拔起了四丈高,一陣風般飄過了高牆。
「這兩腿我記下了!後會有期!」他的大笑聲遠遠的傳來,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玄衣少女落下地來,伸手抄起弧形刀,恨恨的跺著腳,好半晌才從齒間擠出聲音來,一字字道:「走著瞧,我一定會捉到你的!任何一個犯下罪行的人,都逃不脫我的手心!」
月色更加的昏暗了,可是她掌中的刀鋒卻在閃耀著奪目的銀光,映照著她點漆般烏黑的雙眸,那裡面滿是堅定的神色和強大的決心,彷彿自信世上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
*** *** *** ***
正午,紅日高懸。溫暖的日頭,灑遍了這座古城的每一個角落。
繁華的城市,迎來了一天中最喧囂的時刻。大大小小的酒樓、店舖和茶館都已忙的不亦樂乎,點頭哈腰的夥計們跑前跑後,熱情的招呼著前來光顧的客人。
長街上擠滿了熙來攘往的人群,一派熱鬧繁忙的景像。
長街的彼端,就是城裡最有名的「怡春院」。只要是在這個城市住過幾天的人,或許會不知道本城的父母官是誰,但絕不會不知道「怡春院」!
每個人都曉得,怡春院裡的姑娘,個個都是花容月貌、體態風流的美嬌娘。無論你想要什麼類型的女人,只要你提得出要求,那裡面就可以找到相應的「貨色」供給。
當然,只提出要求是不行的,想要享受到這些千姿百態的美人兒,你還必須有大把大把的銀子,能夠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撒到她們身上。
這裡面的「貨源」是如此充足,幾乎每隔幾個月,就會完全更換一批新血。
而每一次新來的姑娘,都還是那樣的漂亮、那樣的討人歡心。
誰也不知道這麼多甘於出賣肉體的姑娘,怡春院是從哪裡源源不斷的尋獲的。
也沒有多少人真正關心這個問題,反正只要能尋歡作樂,交易的雙方皆大歡喜就行了。
這樣一個「美好」的地方,自然是城裡所有男人夢想中的天堂。這些年來他們已經相信,只要手裡有銀子,沒有哪個姑娘是到不了手的。
可是這種天真的妄想,最近卻偏偏被人擊的粉碎!
被一個令全城所有男人垂涎三尺、所有老婆火冒三丈,明明是青樓裡的頭號花旦,卻偏偏不肯寬衣解帶的美女擊的粉碎!
這個美女就是玉玲瓏!
「我雖然墮入風塵,可是卻絕不賣身!」這是玉玲瓏來到怡春院的第一天,就鄭重其事發表的聲明。
「不賣身你賣什麼?莫非是來賣藝?」有人這樣問。
「抱歉得很,小女子不管是琴瑟琵琶,還是歌舞書畫,什麼技藝都不會。」
「那麼祢是來陪酒的?」
「酒我雖然會喝,可若不是我看的順眼的男人,我連一口都不會陪。」
「那祢笑一笑總可吧?難道連賣笑都不會?」問的人依然不死心。
「笑我當然會。可這也是不賣的,如果你能讓我欣賞你,別說對你笑一笑,就算把我整個人白送給你都沒關係。」
問的人只能苦笑,他實在不懂,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挑剔的風塵女子?她什麼都不肯賣,到底憑什麼在青樓裡生存?
其實答案很簡單。她憑的就是一樣——就是男人那種天生賤骨頭,越不容易到手,就越覺得心癢難熬的毛病!
有這種毛病的男人還真不少!
*** *** *** ***
現在「怡春院」的大堂上,就正端然坐著十五六個客人。他們大都衣冠楚楚、氣派不凡,有白淨面皮的儒雅書生,有相貌堂堂的魁偉大漢,有圓腰凸肚的富商鄉紳,也有神氣活現的紈褲子弟。
這些人的身份迥然不同,年齡也相差甚大,可是來到這裡的目的卻是相同的,那就是在這大堂裡等待玉玲瓏的召見。
他們已經等了足足兩個時辰,很多人的臉上都已露出了明顯的不耐煩,剩下的少數人雖然故作從容,可是眼睛裡也都時不時的掠過一抹焦急之色。
儘管每個人都是一肚子的火,但誰也沒有發作,更沒有人拂袖而去,反而全都紋絲不動坐在椅子上,好像無論等待多久都在所不惜。
玉玲瓏的架子,本就是眾所周知的奇大無比,就算要你把屁股都坐爛,你也只有乖乖接受的份。
每天都有客人排成長對,希望能有機會接近她。可是最後能得到美人垂青,有幸被她召見的客人,卻只是其中寥寥幾個幸運兒。
然而即使是這些幸運兒,見面之後也不過是說說話、談談心而已,頂多陪伴半個時辰,就會被婉言送客,誰也沒有例外過。
每個人都清楚,想要一親芳澤,將這夢寐以求的美色得到手,關鍵就看能否把握住這短短半個時辰的良機。遺憾的是迄今為止,只聽說客人們出盡了法寶,或軟磨、或硬泡、或死纏、或爛打,卻從未聽說哪個人成功過。
奇怪的是,大家的熱情非但未曾減退,反倒越發的百倍高漲起來。許多「老主顧」都一而再,再而三的嘗試,希望能憑痴情來打動芳心。
但是這種嘗試的代價,卻是相當巨大的。每一次想見玉玲瓏,都要準備一份禮物作見面禮。雖然「怡春院」的老鴇和玉玲瓏本人,都未規定禮物的價值幾何,但出於討好美人的心理,顧客們的出手都是極其大方的,一個比一個的卓闊奢侈。
每次看到顧客們捧著大小不同、形態各異的包裹進來,老鴇的眼裡都會笑開了花,滿臉的肥肉都在快樂的抖動。她知道那裡面盛裝的,幾乎都是價值不菲的昂貴之物,扣除必須上交和分攤的部份,剩下的就落入了自己的腰包。
尤其是今天來的這些客人,帶的包裹似乎都格外的厚、格外的沈,這更令她喜笑顏開的連嘴都合不攏,皺紋上精心灑抹的花粉都快掉光了。
不過當她的眼光打量過所有人後,面色卻突然一沈。大堂的角落處坐著一個懶洋洋的年輕人,兩手居然空空如也的沒帶任何東西!
「他是吃錯了藥,還是對自己太有信心?」老鴇壓低了嗓音,不屑的道,「他若以為自己長的一表人材,玉兒就會因此而被他吸引,那才是天下第一號大傻瓜哩!」
她這話是向身邊站著的一個隨從說的。這人身穿粗布衣裳,一副打手模樣的裝束,腰間斜斜的插著支短棒。面貌雖不驚人,雙目中卻閃爍著湛然精光。
他閉著嘴沒有說話,彷彿什麼也沒聽見,兩眼則全神貫注的盯著不遠處的屋宇,那裡正是玉玲瓏會客的香閣。
如果有人妄圖不軌,想要來個霸王硬上弓,只要玉玲瓏輕呼一聲,他就會用最快的速度衝過去,一棒敲碎那個登徒子的頭顱!
數月以來,玉玲瓏只呼叫過五次!於是有五個倒霉的天靈蓋碎在了他的棒下,這五個人的武功都不弱,其中甚至包括十二連環塢的總瓢把子,蜀中唐門的暗器名家。
現在已沒有人敢再起意動粗,可是他——怡春院最厲害的打手「不倒門神」崔護花,卻依然忠心耿耿的盡著自己的職責,時刻也沒有放鬆過警惕之心。
老鴇還在嘮叨,喋喋不休的道:「玉兒什麼俊男好漢沒見過,早就明白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銀子才最實在。話又說回來,那家夥空著手,不會是來攪場子的吧?」
崔護花沈默了很久才開了口,一字字道:「他不是!」
老鴇立刻鬆了口氣,她對崔護花的判斷一向十分信賴,正如她信賴自己經營妓院的頭腦——不是她想出了這個招徠顧客的新點子,那些已經快吃膩了山珍海味的饞貓們,又怎麼會如此趨之若騖,爭先恐後的把昂貴禮品送到怡春院來呢?
她相信,既然崔護花說這個年輕人不是來攪場子的,那麼他就一定不是。這一點絕不會錯的,儘管他看上去確實有些可疑。
*** *** *** ***
任東傑當然不是來攪場子的。他也和大家一樣在等,等待玉玲瓏召見的機會。
只不過,他並不像其他人那樣,老老實實、正襟危坐的等待,個個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彷彿對怡春院裡的庸姿俗色毫不動心。
才幾個時辰不見,任東傑就像是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再也看不見昨夜的那種潦倒窘迫了。現在他已經刮乾淨了鬍渣子,身上穿的是五十兩一件的名貴袍子,腳下踏的是粉底官靴,頭髮梳的油黑髮亮,看上去簡直是一個標準的花花大少。
他一個人坐在屋角,面前擺放著幾碟精緻的點心,一壺香醇的美酒,身旁居然還伴著兩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正在和他放肆的打情罵俏。
大堂裡的客人們都皺著眉,不時投來厭惡的眼光,可是他們卻完全不在乎,旁若無人的鬧得更起勁了。
「公子爺,咱們另外找個安靜的地方好不好?」左邊坐著的那個滿頭珠翠的小姑娘開了口,紅著嫩臉輕聲道,「這裡的人太多了,無論做什麼都不方便。」
「不好!」任東傑一口回絕了,正兒八經的道,「如果我走了,等一下誰來陪伴那位玉小姐呢?她若知道錯過了我這麼精彩的男人,一定會傷心欲絕的。」
坐在他右邊的則是個身材相當豐腴,看上去頗有風韻的美婦,滿臉都堆著職業性的笑容。
她伸出一雙指甲上塗滿了鮮紅花汁的纖手,剝了顆葡萄遞到任東傑的嘴邊,拋著媚眼討好的道:「是極是極,像公子這樣丰神俊朗、玉樹臨風的人物,想不引人注目都很難哩,等一會兒肯定能獨佔花魁啦!」
任東傑大笑,就在她掌心裡吃掉了葡萄,順手在她身上最嬌嫩、最誘人、也最像葡萄的地方擰了一把,躊躇滿志的道:「那當然。玉小姐不選擇我還能選擇誰呢?老實說,這裡除了我之外,簡直看不出誰還有實力贏得她的芳心!」
這句話說的也不是很大聲,可是別人想不聽到都很難。聽到了以後,想要對這種荒謬自大的言論視若無睹也很難。
突聽一個聲音冷冷道:「這位朋友怕是第一次來吧?說出這樣胡吹大氣的昏話,也不怕笑歪了諸位的嘴巴?」
任東傑循聲望去。出聲的是個二十六七歲的青年,錦衣華帶,面貌還算英俊,可惜卻帶著點酒色不足的蒼白,神色間更是有種顯而易見的驕橫。
周圍的客人紛紛隨聲附和。
其中一個形容猥瑣的瘦長漢子眯著眼,半帶挖苦的道:「就是!連我們謝大將軍的世子,江湖上有名的『玉面劍客』謝堅,都還沒有俘獲美人的身心,誰還敢打包票說自己絕對有希望呢?」
謝堅轉頭瞪著這漢子,冷笑道:「彭兄何必妄自菲薄?看你這次帶來的包裹如此厚實,想必又蒐羅到了什麼奇珍異寶,想要在玉小姐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吧?」
「說到奇珍異寶,只怕大多數都被謝世子的將軍府徵集去了吧?哪裡輪的到小可獻醜呢?」姓彭的漢子呵呵一笑,語氣卻有些苦澀的道,「不過就算能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玉小姐也未必看的上眼哩。」
「可不是嗎?」坐在東首的一個斯文書生長嘆一聲,喟然道,「這次小生已經把傳家之寶都帶來了,若是再次失望而歸,從此就要成為人財兩空的窮光蛋了。」
任東傑聽到這裡,不由怔了一怔,自言自語道:「這位玉小姐的眼光,倒真是人間少見的挑剔啊,看來她本人也絕非凡品……」
豐腴的美婦望著他,目中似乎泛起了一點醋意,壓低嗓音道,「公子爺莫非不知道嗎?玉小姐不單眼光挑剔,架子也不小呢。」
「祢放心。有架子的女人,我已經見得多了。」任東傑啜著酒,滿不在乎的道,「再說,我就不信她的架子真能大到哪裡去,難道還能比祢的……都大嗎?」
中間那兩個字他說的很含糊,可是豐腴的美婦卻聽清楚了,整個人都吃吃笑倒在了他的懷中。
就在這時,大堂裡突然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許多人都忍不住長身站起,一雙雙眼睛閃耀著興奮的光芒,嘴裡喃喃的念叨:「來了,玉小姐總算來見客了!」
任東傑也不禁動容,舉目望去,只見大堂的另一頭打開了兩扇小門,密如細雨的珠簾垂了下來,無情的遮擋住了視線,只能隱約見到一個曼妙的身影坐在簾後。除此之外,卻什麼都看不清了。
他好奇心起,更想看看這個艷名遠播的玉玲瓏了。呂溫侯臨死前要暗示的兇手,到底是不是她呢?
只聽一個清越而動聽的聲音,自珠簾後裊裊傳來:「小女子貪睡,累各位久候了,真是抱歉之至。」
她雖然說的是「抱歉」,可是她的語氣之中,卻明顯連半點抱歉的意思都沒有。清脆如黃鶯出谷的聲音,也帶著與生俱來的淡漠,使人感到遙遠的不可捉摸。
眾人自然都不會和她計較,連聲說就算再多等幾個時辰也無所謂。
簾後之人默然無語的聽著,直到他們的客套巴結之辭都說完了,才淡淡道:「小女子今天俗事纏身,沒有太多的餘暇,因此只能和你們當中的一位客人相見。」
大家一聽都暗叫不妙。謝堅搶著走出幾步,朝著珠簾的方向躬身一揖,恭聲道:「玉小姐明鑑,在下謝堅,自上個月有幸和小姐對坐攀談之後,一直不能忘懷于小姐的風采儀容,今次有幸得到吳道子名畫一幅,希望能將之親手相贈,並再次聆聽小姐的絕妙品評。」
簾後之人輕輕一笑,柔聲道:「吳道子的真跡尋覓不易,真是難為謝世子了,小女子由衷感激。」
聽她話中的意思,顯然是頗為動心,似乎就要指定謝堅相陪了。
那姓彭的漢子著急起來,忙推開眾人晃身上前,口中叫嚷道:「玉小姐且慢決定!小可花費數萬黃金,傾盡所有才買到了這株『翡翠珊瑚樹』!特意不遠千里的帶來,還請玉小姐萬勿推辭。」
簾後之人「啊」的一聲,訝然道:「可是『珠光寶氣閣』的巧手王師父,晚年親自雕刻的那株珊瑚樹嗎?那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啊!彭官人當真捨得相送嗎?」
姓彭的漢子見引起了她的關注,心中得意之極,大方的揮著手道:「紅粉贈烈士,寶物贈佳人。也只有玉小姐這樣出眾的美人,才配的上這樣價值連城的寶貝。」
不知他是有心還是無意,把兩句古語說的顛三倒四。
簾後之人「撲哧」嬌笑,似乎又有些心喜,沈吟道:「唔,這株珊瑚樹的確是相當難得……」
話猶未了,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大漢突然跳了出來,瞪起兩隻環眼大聲道:「『翡翠珊瑚樹』算什麼?在下獻上『血玉鳳凰』一對,還望玉小姐笑納。」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駭然。
謝堅臉上變色,戟指喝道:「這『血玉鳳凰』是波斯國獻給我朝的供品,兩個月前為強賊劫去,怎麼會到了你的手中?」
大漢仰天狂笑,傲然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祁連山大盜狄龍是也!這『血玉鳳凰』正是我率人劫走的,只為博得美人一笑,你又能拿我怎樣?」
謝堅雙眉倒豎,厲聲道:「好,好!想不到祁連山群盜的二頭目如此大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踏進城來。你贈送這樣的禮品,是不是想把罪責轉嫁給玉小姐呢?」
大漢伸掌在胸膛上一拍,慨然道:「只要玉小姐肯收下這份薄禮,所有的罪責都由在下一力承擔。就算現在把我捉去淩遲處死,在下也無怨無悔。」
簾後之人輕嘆一聲,幽幽的道:「狄頭目慷慨豪邁,對我真是太好了。這份深情厚意,小女子該如何報答呢?」
聽她的語氣,對這殺人越貨的強賊不無好感,甚至還有些感動。
謝堅又嫉妒又惱火,噌的一聲拔出長劍指向狄龍,咬牙道:「亮你的兵刃!我今日若不能將你擒下,誓不為人!」
狄龍拉開長袍,取出兩柄黑黝黝的八角銅鎚,雙鎚互擊,發出「砰」的巨響,嘶笑道:「行啊!我就教訓教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免得你小覷了天下英雄。」
兩人正要出招,突然眼前人影晃動,一直站在外面的崔護花倏地掠了進來,沈著臉冷冷道:「二位若要打架,就請出去放對,玉小姐這裡可是清淨之地,不容任何人騷擾。」
謝堅面露狠色,一抖手中的長劍,大聲道:「出去就出去!姓狄的,你敢跟著來嗎?」
狄龍應聲道:「有何不敢?」大踏步就要當先走出大堂。
眼看一場慘烈廝殺就要上演,簾後之人卻既不勸止,也不挽留,只是平聲靜氣的道:「對不住啦。兩位要真刀實槍的交手,就只好到外面去分個高下。不過帶來的東西卻可以寄放於此,否則一不小心有個磕碰就糟了。」
別人為了她爭風吃醋,拚死拚活,可是她竟然一點也不關心他們的安危,掛念的只是他們帶來的禮品。這女人是心腸太硬,還是思想太現實?
任東傑心中一寒,目送著狄龍和謝堅遠去的背影,長長的嘆了口氣。
他本不想出聲的,但簾後之人卻偏偏找上了他:「那位公子為何長嘆?是在為狄頭目和謝世子擔心嗎?」
任東傑搖頭道:「不是。在下只是在為自己發愁罷了。」
「哦?」簾後之人好奇的道,「卻不知公子在發愁什麼?可以告訴小女子嗎?」
任東傑又嘆了口氣,苦笑道:「人人都準備了貴重禮物,在下卻是空手而來的,怎麼能不發愁呢?」
簾後之人彷彿怔住了,好半晌才開了口:「那也沒什麼大不了。上門都是客,有沒有準備禮品,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小事。」
任東傑盯著珠簾子,譏誚的道:「真的是無足輕重嗎?」
「當然是啦,公子把我當成什麼了?」輕柔的聲音從簾後傳來,居然略略帶上了嬌嗔:「你以為我是那種只認錢財、貪圖富貴的勢利女子嗎?」
任東傑笑了:「玉小姐當然不是,但在下寒酸至此,心裡總是有些不安。」
說到這裡,他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有了,我有一樣東西,玉小姐說不定會喜歡的,就送給祢作為禮物好了。」
簾後之人道:「是什麼?」
任東傑笑而不答,伸手到懷裡摸了一陣,取出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旁邊的客人都哄笑起來。不管他們哪個人帶的禮品,價值都遠不止五百兩銀子。而且直接奉送銀票作禮物,也未免太俗氣了。
簾後之人似乎也很失望,正要轉移視線。但任東傑卻忽地拿起筷子蘸了點醬油,在銀票的背面龍飛鳳舞地劃了幾個字。
「銀票本身是拿不出手的。」他微笑著道,「但是這上面寫的幾個字,玉小姐也許會有興趣收下來。」
簾後之人又有些好奇了:「公子寫的究竟是什麼?」
任東傑不動聲色的道:「祢若想知道,為什麼不接過去看一看呢?」
他一步步的走到了小門邊,把銀票遞到珠簾附近。看他那信心滿滿的樣子,彷彿拿的是全天下最珍貴的寶物,沒有任何人可以拒絕。
簾後之人猶豫了很久,終於輕盈的飄了過來,撥開珠簾探出了一隻纖纖玉手。
手很白皙,膚色晶瑩如雪,蔥指修長而秀氣,指甲修剪的非常整齊,完全不像一般的風塵女子那樣,在指甲上塗滿了猩紅的丹蔻。
這是一隻很美麗的手,而且一看就知道,這隻手的主人必然與眾不同。
任東傑不禁怦然心動,真想握住這只玉手親上一親,但他卻不得不強忍了下來,很君子的把銀票輕輕放到掌心上,然後眼睜睜的看著柔美的背影飄回座位。
這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念頭。這是一次大膽而直接的試探,要搞清楚玉玲瓏昨夜是否去過案發現場,就只有冒上這樣的風險,才有可能僥倖成功。
對方究竟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如果是的話,會不會因此露出狐狸尾巴?任東傑可是半點把握都沒有……
突然,簾後響起了極輕的一聲驚呼,接著又是「匡當」一響,有茶杯在地上跌的粉碎!
任東傑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他知道自己這一步棋下對了。
果然,不到片刻,動聽的聲音就緩緩響起,傳進了大堂裡每一個人的耳朵!
「這位公子,請到小女子的閨房稍候。待小女子沐浴熏香過後,就會親身前去相陪。不到之處,還請公子見諒。」
大堂裡一片譁然。誰也想不到這個年輕人,竟真的能得到玉玲瓏的青睞。而且她說話的口氣,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婉轉,就像是面對一個身份極尊貴的客人。
任東傑不禁飄飄然,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被人像狗一樣追逐了十多天,到這一刻才算真正的把所有的窩囊一掃而光!
崔護花無聲的掠到他身前,漠無表情的道:「公子請隨我來。」不等他回答就轉身而去。
任東傑忙跟上他的腳步,在幾十道妒忌目光的注視下,昂首挺胸的走出了大堂。
——玉玲瓏!馬上就可以見到玉玲瓏了!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呢?是口蜜腹劍的殺人兇手,還是美色無雙的迷人尤物?
他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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