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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薇-(男人太超過系列一)《不完美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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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12-3-27 07:12:53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不完美老公》(男人太超過系列一)作者:伍薇
  
【內容簡介】
顧昀絮一直都愛著祁立言,就算他愛的人不是她,她也無怨無悔。
這麼多年以來,她都像只乖巧的貓咪陪在他身邊,
即便他們因為酒醉而發生關係,她也不怪他,只是靜靜地穿好衣服離開;
即便她肚子裡有了他的孩子,她也告訴他沒關係,不逼他負責,
雖然他最後仍娶了她,但她知道他是為了孩子,而不是因為愛她。
她不知道這個不完美的婚姻關係究竟能夠持續多久,
但他卻在婚後開始改變,看到別人對她示好會吃味,
也記得她的所有喜好,兩人就像普通夫妻般那麼甜蜜。
豈料,她卻在後來發現,原來這些甜蜜都是假象,
他對她的關心、對她的體貼全是為了向前女友示威。
她覺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拿尖刀劃過般,好痛好痛……
這一次,她是真的覺得累了、倦了、不想繼續了,
既然他的心不在她身上,那她決定放他自由……
  
  

  第一章
  或許是磁性相吸的原理,就算是陌生人,在見到彼此的第一眼,就能判別這個人在自己心中的位子了。
  欣賞?或者沒感覺?
  在第一眼之後,能不能變成朋友?
  她堅信這種第六感,所以在初遇祁立言的那一晚,她就知道這個開朗、充滿自信還有些霸道的男人會在她心中激起多大的漣漪,然後,漸漸地,在她內心深處佔有多麼重要的位置……
  這裡是「秘密」,一家位於天母巷弄內的小酒吧。
  「秘密」的招牌並不起眼,也沒有一般酒吧的喧囂吵鬧,店裡的裝潢簡單位淨,播放的音樂亦然,連MENU上的各種飲品也同樣簡單,威士忌就是威士忌,伏特加、馬丁尼就是伏特加和馬丁尼,沒有使用任何美麗的名詞加以修飾點綴。
  而也因為其與眾不同,安靜、低調的「秘密」,在入夜後,反倒成了許多藏有秘密的人駐足的地方,三五好友圍成一桌飲酒暢談,或者獨自一人輕啜著酒,獨享沈靜的氛圍。
  她是顧昀絮,「秘密」老闆兼酒保的妹妹,長髮披肩,皮膚白皙,高的身材輕瘦細緻,清澈見底的雙眸顯現出她堅定的個性,表情平靜安然,嘴角總掛著淡淡的笑意。她在「秘密」幫忙,當酒保哥哥忙碌時,她便兼顧調酒以及和吧檯客人聊天、分享心情的工作。
  「介紹個新朋友給妳認識。」
  顧昀絮抬頭,笑看著坐在吧檯的祁立言。
  「誰?廠商還是同事?」
  祁立言一向有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的熱情,所以介紹了許多朋友或廠商來「秘密」喝酒聊天。
  祁立言笑著搖頭。「是……女朋友。」他俊朗的面孔神彩飛揚,愉悅的表情像擁有了全世界般得意。
  「女、女朋友?!」顧昀絮眉一挑、心一緊,但表面仍微笑著,沒顯露出一絲驚慌的表情。
  愛慕是自找的,好友分享情事,她只需聆聽,無需平添憂愁,她輕揚嘴角,打趣地問:「怎麼?浪子回頭了?」
  祁立言大笑,笑聲低沈厚實,他仰頭飲盡酒杯中的威士忌。「喂,小顧,我並不花心喔。」
  顧昀絮聳肩,替他添酒,戲謔地眨著眼。「也對,只是『偶爾』對哪位女士有好感而已。」
  祁立言再度大笑,揮著自己厚實的大掌,感到有些窘迫。「喂,那只是欣賞罷了,我知道妳厭惡花心的男人,不過這次我真的很認真喔。」
  顧昀絮細看著他,她從沒想過一個大男人竟然會臉紅,而且還是超級有自信的祁立言。「嗯,看得出來你是認真的,畢竟認識一年多以來,從沒見你這麼興高采烈地介紹女朋友給我認識。」
  「是啊。」祁立言的視線投向遠方,表情變得好溫柔,彷彿親愛的人兒就在自己面前一樣。「她是名空姐。」
  顧昀絮眼一亮。「嘿,我的好朋友也是空姐。」
  「那麼巧?她是『FARWAY』的空姐喔。」他說了一個外商航空公司。
  「『FARWAY』?」她皺眉,吃驚極了。「嘿,不要告訴我,你的女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她晃著手指頭,玩笑地眨著眼。
  祁立言瀟灑大笑。「那更好啊!所謂物以類聚,妳的好朋友一定和妳一樣懂得聆聽和分享,既然我們倆不來電,只能當朋友,那我倒希望我的女朋友就是妳的好朋友,能有一個懂得聆聽的女友,是我的幸運。」
  玩笑歸玩笑,假設自己的好朋友是暗戀對象的情人,她肯定無法接受,這麼尷尬的情況,要她怎麼繼續扮演聆聽的角色?
  「我約她今天過來『秘密』。」
  顧昀絮看著他啜飲了一口威士忌,又問道:「她自己來?」
  祁立言笑瞇了眼。「嗯,她今天從法國飛回來,因為抓不準我去接她的時間,所以就直接約在這裡了,妳看她是不是很貼心。」
  顧昀絮皺起眉。「那她知道路嗎?天母小巷很多耶……」
  「妳放心,她知道『秘密』喔,她說之前有來過幾次,搞不好妳還見過她呢,她姓——」
  「昀絮!」
  PUB門口傳來甜甜的呼喊聲,接著一陣細跟高跟鞋密集清脆的擊地聲,朱迪亮著大大的笑容,衝進吧檯,抱住了顧昀絮,開心地喊著:「昀絮,我拿到LV本店的貴賓卡了,超棒的對不對?!」
  朱迪是LV的忠實顧客,最大的心願就是拿到LV本店尊貴的貴賓卡。
  顧昀絮接收到好友的好心情,同樣揚起燦爛的笑容。「小心破產,那玩意兒並不怎麼好照顧,它會花光妳的現金和銀行存款。」
  朱迪高揚下巴,艷光四射的臉孔充滿著自信。「絕對沒問題,不過妳都沒問我這張卡怎麼來的?我的消費能力怎麼可能——」
  她的眼角瞄到一旁的男子,他坐在吧檯前,噙著寵溺愛慕的笑。
  朱迪心一緊,她被LV貴賓卡沖昏頭了,壓根兒忘了「他」的存在……
  「妳的消費能力怎麼樣?」祁立言笑著問,原來他的女朋友真的是小顧的好朋友?這會不會太巧,太奇妙了點?
  「哎喲,我怎麼可以老實昭告我的消費能力啊?要是不小心嚇跑你,那我怎麼辦?」朱迪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祁立言開心的大笑,凝視的黑眸充滿著柔情。「放心,我絕對跑不了,只不過,妳一進來就抱著小顧又笑又跳,朱迪,想問怎麼辦的人應該是我吧?」
  朱迪眨著濃密的睫毛,媚眼散發出無限電力。「咦,你在吃醋嗎?昀絮可是我最~~最要好的好朋友,任何人都比不上喔,你若是真要和她吃醋,可能會吃不完喔!」
  祁立言假裝認命地歎了口氣。「我知道、我知道,女人的友情是堅不可摧的對吧?沒關係,我已經有要釀陳年老『醋』的打算了。」
  「哎喲,好酸好酸~~」朱迪笑著揮揮小手。
  兩人相視笑著,濃濃的情意瀰漫其中,一旁的顧昀絮當然也明白這兩人的關係,一個是自己的好朋友,一個是自己暗戀的人……
  呼,這關係會不會太讓人傷心和震驚了點?
  她沉默著,過了半晌,熱戀的情侶總算將注意力投到她身上。
  「小顧,跟妳介紹,她是我女朋友朱迪,我上個月飛去德國出差,在機上認識她的,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我便深深地迷戀上她,經過本人誠心果斷的追求,朱迪小姐接受了我的真心,然後一同墜入愛河。」
  朱迪走出吧檯,輕輕地偎進他敞開的懷抱中。「昀絮,他是我男朋友祁立言,先說喔,人家我可不是對他一見鍾情,只是受不了他死纏爛打,才同意和他交往的。」她打趣地說道。
  看到祁立言做出一副要修理她的表情,她趕緊繼續說道:「不過交往後,我才發現他居然這麼可愛,害人家腦裡想的、心裡念的全都是他,我真的好愛他喔。」
  祁立言抬起女友的下顎,在她紅嫩誘人的唇上印下一吻。「我愛妳,寶貝,但我必須明白,我和LV貴賓卡比起來,妳愛誰多一點?」
  朱迪手臂環繞著男友的肩,嬌美的身軀貼近他,紅唇輕抵著他的唇。「當然是你啊,傻瓜。」
  他們在她面前忘情地激吻著,完全不避諱,這就是熱戀吧!熱戀的男女哪怕只是一個眼神接觸,都會想投入彼此的懷抱……
  顧昀絮低下頭,迴避這個畫面,她望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指,還不遲,畢竟只是暗戀罷了,她一定能很快收回自己的心,讓自己不再沈淪下去,既然他是朱迪的男朋友,她就必須予以祝福……
  熱吻結束。
  「小顧,怎樣,妳對我女朋友的感想如何?」祁立言笑看著顧昀絮,眼裡有餘波蕩漾的激情。
  顧昀絮看著他們,揚起嘴角戲謔地說:「我看是佳偶天成、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吶!兩位還需要我多加幾句嗎?」
  「小顧說得太貼切了!」
  他們大笑,很滿意顧昀絮的「賀詞」,兩人彼此相擁著,開開心心地窩到角落的位子卿卿我我去了。
  酒保哥哥顧昀祥從廚房走出來,他年紀較大,閱人無數,這樣的情況,他只消瞄上幾眼,就能明白來龍去脈。
  這樣看來,妹妹是失戀了沒錯。怎麼會這樣呢?他還以為妹妹和祁立言這麼聊得來,要發展成男女朋友是遲早的事,沒想到妹妹暗戀個老半天,失戀就算了,祁立言居然還變成朱迪的男朋友?!這豈不是雙重打擊嗎?
  太慘了,如果不喜歡昀絮,祁立言幹麼三天兩頭就跑來「秘密」找她聊天?有時候店裡忙不過來,他還會貼心地來幫忙……
  唉!祁立言就是這樣,昀絮才會愈陷愈深……
  他踱向妹妹,手上端著一盤剛炸好的花枝圈,擺在吧檯上,一些聞香的熟客便立刻過來分食。
  顧昀祥咬著手指上的花枝圈,冷眼看著角落那對親密愛侶。「真那麼愛,就快點去旅館開房間,不用窩在我這間小店裡摸來摸去。」
  顧昀絮噗哧一笑。「哥哥的語氣很怨懟喔?」
  「廢話,『秘密』是純喝酒聊天的地方,我們要端正風氣,此等傷風敗俗的事,當然要禁止!」
  哥哥說得義憤填膺極了,顧昀絮當然明白哥哥的反應會如此激烈的原因,當酒保的哥哥常常聽客人講心事,累積的經驗讓他學會了察言觀色,而和他朝夕相處的自己自然難逃他的法眼。
  顧昀絮拿起已被客人分食光的空盤子。「哥,我沒事,你別想這麼多。」
  「那人是瘋了嗎?殊不知我小妹可是轟動酒吧界最有名的PUB之花!」
  顧昀絮皺了皺眉。「你把我說得好像是某酒店的超級紅牌耶。」
  「妳本來就是紅牌,就不知妳那個好朋友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我小妹會比朱迪差嗎?」顧昀祥還是一肚子的悶氣。
  「哥——」
  原來自己的心事,哥哥全看在眼底,顧昀絮的心裡流入一絲暖意,正想開口勸慰,就看到祁立言往吧檯的方向走來,目標是她手上的空盤子。
  「花枝圈沒了?」
  顧昀祥逮到機會,不忘調侃。「戀愛的人還有嗅覺嗎?還知道美食當前嗎?」
  祁立言盼了一整晚的花枝圈沒了,眉頭全擰成一團。「老顧,你沒留一些給我喔?」
  「我以為你只要談戀愛就飽了。」顧昀祥冷哼了聲。
  「老顧,你是吃了zayao啊?」祁立言當然不明白顧昀祥的敵意,他以眼神向顧昀絮示意,想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
  顧昀絮聳肩,搖搖頭。「我不知道,但花枝圈被吃完是事實。」
  人人都愛哥哥的拿手小菜,不接受訂單,純招待,卻成了「秘密」最吸引人的地方,只要有討論到「秘密」的部落格,都一定會提到哥哥招待客人的拿手小菜。
  祁立言看向顧昀祥,打趣地說道:「老顧,你要賠我一盤花枝圈!」
  「你去談戀愛就好,花枝圈?門都沒有!」顧昀祥從昀絮手中拿回空盤,走回廚房。
  祁立言氣惱地轉頭看著顧昀絮。「妳哥他一定吃炸彈了!」
  顧昀絮聳聳肩。「天氣熱,他都待在廚房裡,火氣難免比較大一點。」望著他失望的神情,她不由得心軟。「要不然,我進去和哥說,叫他再幫你炸一盤?」
  朱迪走了過來,勾住他的手臂。「昀絮,我們約明天喝下午茶嘍,我有東西要送給妳。」
  朱迪固定飛歐美長班,她每次回家都會帶些當地的小禮物送給朋友。
  「嗯。」
  他們看似還有約會,顧昀絮輕笑。「花枝圈先欠著好了,下回你來,再補你一盤。」
  祁立言手指一彈。「一言為定。」
  她看著兩人相依偎離開「秘密」,輕輕地歎了口氣。
  「人走了?」顧昀祥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邊。
  「嗯。」
  「去開房間了?」
  「哥!」顧昀絮抗議。
  「本來就是啊,小別勝新婚嘛,妳以為他們會蓋棉被純聊天嗎?!」
  這話題讓顧昀絮真的很無力。「那也不關我們的事好不好……」
  「不關我們的事,更不關妳的事,妳自己記清楚就好!」顧昀祥摸了摸她的頭,想藉此給她力量。
  她朝哥哥輕輕一笑,便繼續幫客人調著一杯又一杯的酒品,遞上酒時,也不忘和客人愉悅的聊天,沒有人發現她的不同。
  她陪客人笑著、鬧著,心裡卻感到一陣酸楚……
  第二天下午,顧昀絮先去銀行辦事,或許因為月初的關係,銀行滿滿是人,等她趕到和朱迪約好的餐廳時,已過了約定的時間,朱迪有「等人氣」,她不愛等人,也不接受任何遲到的理由,只要和她約的人遲到,她絕對不會給對方好臉色看,這點顧昀絮很清楚,她火速將車停好,匆忙地走進餐廳,在落地窗旁的座位,她找到了她,可沒想到,等待她的卻是朱迪甜蜜的笑容——
  「昀絮,妳來了喔,坐啊。」
  更沒想到,她會在朱迪的身旁,看到祁立言……
  「嘿,小顧。」祁立言舉手招呼。
  顧昀絮撇著嘴,輕輕地揮了揮手,接著說:「對不起,朱迪,我去銀行辦個事,晚到了。」
  他們一身的白,祁立言白色休閒服搭米色休閒褲,朱迪浪漫的公主袖上衣搭上白色的蛋糕裙,這樣俊男美女的組合,舉手投足間都是餐廳所有客人注目的焦點。
  「沒關係,立言陪我。」朱迪嬌笑著,輕輕依著男友的肩膀。
  顧昀絮以最快的時間恢復平靜,他們是情侶已是不爭的事實,她沒必要繼續揪著自己心底的傷。
  她入座,看著他們倆,調侃戲謔道:「嘿,朱迪,我以為今天的下午茶之約只有我們倆?」
  「不歡迎嗎?」祁立言親暱地摟著女友,慵懶的模樣像極了正在享受陽光浴的雄獅。
  在女生堆裡朱迪身量算高的,但依偎在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的祁立言懷裡,朱迪霎時間變得小鳥依人,這畫面真是好看,嗯,她要繼續抱持這樣的想法欣賞他們,然後祝福他們。
  「怎會不歡迎,只是不習慣白天看到你。」
  「莫非我們都是晚上見面?」
  「不是嗎?」
  朱迪輕搥他寬闊的胸膛,嬌嗲抗議。「你常去酒吧尋歡作樂嗎?」
  祁立言握住女友的小手,抵著自己的唇輕吻著。「『秘密』不是一般的酒吧,那是找好朋友聊天、喝小酒的地方,寶貝,我在『秘密』妳完全不用擔心。」
  朱迪漾起美麗的笑。「當然,有昀絮幫我看著啊,哼,諒你也不敢和別人亂來,昀絮,妳可要幫我盯著他喔。」
  他們不顧旁人的目光,卿卿我我恩愛極了,顧昀絮突然想到哥哥「開房間」的論調,這句話真好,此時此刻,她就想這麼說:「真那麼愛,就快點去旅館開房間,不用窩在餐廳裡摸來摸去。」
  只是,她沒這個膽說。
  「放心,這一年多來,他很安分,都只來聊天、喝小酒。」
  有了好友的保證,朱迪的笑容更嬌俏動人了。「那我就允許你去『秘密』,但只能去『秘密』喔,其它的酒吧一概不准。」
  「寶貝,那是當然的。」
  眼看兩人又要情不自禁地吻上去,朱迪的手機鈴聲正好響起,她離開祁立言的懷抱,接起電話,就是一長串的法語,她開心地講著電話,甚至拋下祁立言和顧昀絮抱著手機離席。
  朱迪的法語是拉著她一起去補習班學的,雖然她不像朱迪因為工作的關係把法文練得很厲害,但基本的對話絕對聽得懂,至少像是「我想你」這種基本用語……
  重點是這句話絕對值得她去深入探討。
  顧昀絮不發一語地跟著朱迪的腳步,在女用化妝室裡找到了她,朱迪討厭這種人工芳香劑,來電的人竟可以讓朱迪躲在廁所裡講電話?顧昀絮皺起眉。
  過了幾分鐘,朱迪結束通話,漾著美美的笑意轉身,沒料到顧昀絮就站在自己身後,她嚇了一跳。
  「昀絮……妳怎麼……呃,上廁所嗎?」
  「Tumemanques?」顧昀絮問道。
  朱迪一愣。「妳聽到了?」
  顧昀絮不說話。
  「這只是一般問候語罷了……」朱迪表情很心虛,彆扭地解釋道。
  「『我想你』不是一般的問候語,朱迪,那是誰?」顧昀絮直接戳破。
  朱迪很挫敗,在昀絮面前,她很難假裝,也只能老實招認。「好啦好啦,就知道唬卡不了妳,這個人妳也知道,就之前那個啊……」她晃了晃手機。「我的LV貴賓卡就是他送的啦。」
  顧昀絮想起朱迪的前男友,一個有錢的法國佬。「妳、妳不是和他分手了嗎?」
  朱迪美麗的臉蛋躍上兩朵嫩紅的頰花。「他知道我這次飛巴黎,會在當地停留三天,所以特別來找我,上一次分手只是誤會,他說他會改掉法國人浪漫的習性,以後只愛我一人。」
  顧昀絮差點沒昏倒,她扶著額頭。「妳跟法國佬和好了?那外面那個男的妳打算怎麼處理,我昨晚還聽妳說妳愛他?!」
  朱迪一臉的困擾,是困擾,絕對不是歉疚。「立言也很好,雖然我們交往的時間很短,但我知道他很愛我,只是……」
  「只是,祁立言太實在了,他只是提供妳一個肩膀,一個牢固的依靠,他愛妳,卻不懂得要像法國佬那樣撒大錢討妳歡心,也不像法國佬一樣浪漫多情,讓妳有收不完的玫瑰花和禮物,讓妳感覺自己像公主般被捧在手心上對不對?」
  「昀絮,妳好厲害喔……」朱迪睜大了眼。
  顧昀絮疲憊地歎了口氣。「我不是厲害,那是因為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的個性我會不明白嗎?朱迪,妳至少該明白自己到底愛誰多一點?」
  「在TW,我愛他……」朱迪目光迴避。
  「那離開TW呢?」
  「嗯……我不知道。」
  「那,法國佬來TW呢?」
  朱迪又是一驚。「厚,妳還說妳法文全忘光了,妳明明聽得懂我剛剛和他說的話!」
  「我只是猜測!朱迪,妳怎麼可以讓兩個男人站在同一塊土地上,妳要怎麼面對他們?妳連自己喜歡誰都不知道了,萬一他們碰上面妳怎麼辦?把妳剖開一人一半嗎?」顧昀絮急得拔高了音量。
  「我沒辦法啊,他就說要來TW。」朱迪直接耍賴,看著昀絮嚴肅的神情,她頓了頓,又說道:「我十天後飛倫敦,他專程來TW看我,再陪我飛倫敦,然後自己再回巴黎,昀絮,他這麼有心,我很難拒絕好不好……」
  「朱迪,那外面那個男的妳打算怎麼處理?」
  「我不管了,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同時有兩個交往對象,船到橋頭自然直,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朱迪撇得很乾淨,擺明不想去釐清任何事,她頭一甩,離開化妝室,留下一臉氣餒的顧昀絮。
  朱迪回到座位,投入祁立言的懷抱。
  「怎麼了?」祁立言輕撫她的頭髮。
  她抬頭,深情地凝望著他。「你愛我嗎?」
  他笑了笑。「當然!我愛妳。」
  「那你吻我。」
  他低頭封吻住她的唇,朱迪舉起手臂摟住他的頸項,熱情回應。
  顧昀絮走出化妝室,看著兩人恩愛的身影,她歎了口氣,想到自己無疾而終的苦澀暗戀……
  如今,暗戀的對象即將被背叛,她該有什麼反應?幸災樂禍?出手暗示?還是日夜禱告他下一個愛的人會是她?
  老天,這太亂了,她搖搖頭,決定暫時不理會這一切。

  第二章
  「秘密」的顧客群幾乎都是上班族,他們喜歡在星期五晚上來「秘密」喝酒、聊天,宣洩工作一星期所累積的疲憊和怨氣,所以每到星期五就是「秘密」最忙碌的時候,營業時間從晚上七點到凌晨三點都是尖峰期。
  凌晨四點,店已打烊,顧昀絮累趴在吧檯,瞇眼看著吧檯上等著結賬的單據發呆。
  顧昀祥在一旁看到她的疲態,說道:「累了就先回家洗澡睡覺吧,賬等下午來再結。」
  顧昀絮搖搖頭。「今天的賬很亂,還是結完賬再回家比較好,我只是隱形眼鏡太干,眼睛不太舒服而已,哼,顯然這個新產品並不像廣告說的那麼超薄、超透氣。」她掩飾自己累到不行的事實,貼心地回道。
  「那下次就別買這個牌子了。」顧昀祥嘴角掛著寵溺的笑容。
  「我知道。」
  「唉,女孩子就是這樣,哪個廣告拍得美,就想買來試一試,東西用慣了就好,別常換來換去。」
  顧昀絮覷了他一眼,實在不好戳破誰才是家裡最喜新厭舊的人。「那……下回哥哥又想換家買冰塊時,我會提醒您您今天說過的話。而且冰塊就是冰塊,真的差不多好不好,你隨口換一家,我就要再比一次價,真的很累耶~~」她嘟囔道。
  「這是專業領域好嗎?以你的資歷不懂這個的!」
  「至少我吃起來都差不多啊。」
  「哎啊,是你味覺遲鈍啦!」
  兄妹倆邊鬥嘴邊忙著打烊後的整理工作,沒想到此時傳來敲門聲,兄妹倆對看了眼,愣了愣,顧昀祥走去開門,沒想到站在眼前的竟是祁立言。
  顧昀祥不友善地說:「我們打烊了!」哼,任何當兄長的都不會給讓自己妹妹飽受失戀情傷的男人好臉色看!
  顧昀絮皺眉,自從祁立言和朱迪交往的消息傳開後,哥哥對祁立言就沒有好臉色過。「你怎麼會來這?」
  祁立言的臉上完全沒有任何笑意。「有空嗎?」
  哥哥不悅地回嗆道:「喂,祁立言,你哪一隻眼睛看到我們有空?想喝酒嗎?巷口便利商店全年無休,你要的酒,它們通通有!」
  顧昀絮跳下高腳椅,拉拉哥哥的手臂。「哥,不要這樣……」
  「哪有客人打烊還跑來討酒喝的?」哥哥輕聲抱怨。
  「他又沒說要喝酒!」
  「來PUB不是喝酒,難道是來找朋友的?!這裡只有我們倆,我可不當他是朋友喔!你最好也別當他是朋友!」
  顧昀絮無奈地搖搖頭。「哥,你先去忙,我問問他什麼事好不好?」
  「別笨笨地被呼來喚去懂嗎?」
  顧昀絮歎了口氣。「知道了。」
  安撫了哥哥之後,她來到祁立言面前,嘴角牽起一貫的微笑。「有事嗎?怎麼會這個時間來『秘密』?」
  他不發一語,給了她一個苦笑。
  她似乎在他的黑眸裡看到了無助?她皺眉,趕緊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你有看到朱迪嗎?」
  顧昀絮一愣。「朱迪?」
  「對,你有看到朱迪嗎?」
  她搖搖頭。「從上次茶之約後,朱迪和我就沒再見過面了,我們只有電話聯絡……」
  顧昀絮不只沒看到朱迪,這半個月來祁立言也沒來過「秘密」,她以為他們深深沉醉在愛情的漩渦裡,爬不出來找朋友聊天、喝酒。
  「你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嗎?「
  「因為工作上的事,我不得不出國出差一趟,剛剛才搭最晚的班機從香港趕回來,小顧,三天了,我怎麼樣都找不到她,她連一通電話都沒找給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會不會臨時有工作飛出去了?」
  祁立言搖頭。「我問過她同事了,她一直排休到月底。」
  「怎麼會這樣……」
  朱迪怎麼了?顧昀絮一時也理不出頭緒,雖然她們是好朋友,但由於彼此的生活方式差異很大,加上朱迪又常常在國外,所以並沒有天天聯絡。不過,朱迪跑去哪了?她不知道朱迪除了家裡還會去哪?
  「還是等天亮後,我幫你問問朱迪的父母?她老家在台中,朱迪搞不好回台中去了。」
  她在祁立言的臉上看到一絲希望,顧昀絮僵硬地拍拍他的肩膀。「沒事的,朱迪或許真的回台中了,你想想看,你出差,她一個人留在台北也挺無聊的不是嗎?朱迪每次有休長假,一定都會回台中看看家人的,所以她一定是趁你不在時回家去了。」 顧昀絮柔聲分析、安慰著,盡到一個好朋友該盡的義務。
  只是真的好辛苦,喜歡的人就在面前,她半個月沒見到他,好不容易見到了,他口裡說的、心裡念的全都是別的女人……
  之前,就算工作再累,他也會撥空來店裡找她,甚至,星期五的晚上,只要他隔天沒事,也一定很夠義氣地陪她招呼客人、幫忙打烊,然後,在凌晨五點的時候,一起去附近的永和豆漿店裡吃早餐,她懷念有他陪伴的日子,每次只要見到他,她立刻就像充飽氣的氣球,活力十足,什麼疲憊通通消失……
  「朱迪家住台中?」
  「她沒和你提過家裡的事嗎?」
  「沒有。」
  「呵,當然啦,你們正在熱戀,哪有空聊這個呢?」
  祁立言頓了頓。「有空嗎?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
  「嗯……」
  凌晨四點鐘,她拋下未結賬的單據、賬本,以及生氣反對的哥哥,帶著一身的疲累,強撐著快站不直的腰桿子、酸麻的雙腿、啞掉的嗓子,陪著他來到早餐店。
  她心知肚明,他是想藉由和她聊天來知道更多他所不知道、不瞭解的朱迪,說不定等天亮後,她打電話到朱迪台中的家,如果確定朱迪人在台中,他會立刻飛車奔到台中,擁抱他的情人。
  然而即使心裡多麼落寞,她也不想在此時丟下他一個人。
  她注意到他眉宇間濃濃的倦意。「嘿,戀愛的人都不會累嗎?你不也去香港工作了三天,還搭晚班的飛機回台北,這樣真的不累嗎?」
  他笑了笑。「愛會帶來無窮盡的力量,如果有一天,你找到自己所愛的人,就能體會我所說的。」
  她當然能體會!因為她現在就快累趴在桌上了,身體內每根神經、每塊肌肉都在嚴重抗議著,但,她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她不想休息,只想看著他,哪怕聊的、談的都是別的女人……
  「說說朱迪的事。」
  「嗯,朱迪是校花你知道嗎?」
  「不知道,但猜得到。
  「呵,也對,其實她從小到大都是校花。而且朱迪很愛唱歌喔,學校只要有辦歌唱比賽她都會參加,雖然歌藝普普,但每次第一名都是她,因為我們學校三分之二的男同學鐵定都會把票投給她,就算評審全部沒投她,但因為拿了八成的觀眾選票,朱迪鐵定是冠軍!」
  祁立言聽著她敘述朱迪過去的趣事,黑眸炯炯發亮,時而大笑,時而稱讚,一掃之前的陰霾。「除了外貌以外,她吸引我的地方還有個性!她很有正義感,而且很熱心。」
  「是啊,不過有時倒是過了頭,連在大馬路上開車,只要看到落單的老婆婆,朱迪就會把車子停在路旁,攙扶老婆婆過馬路呢!」
  「真的假的?」
  「信不信由你嘍!」
  他們笑著、聊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四點天色還漆黑;五點迎接晨曦;六點天際一片魚肚白……
  「你不吃點東西?」
  他點了小籠包、蛋餅、蘿蔔糕,熱熱鬧鬧地擺了一整桌,但聊天的過程中,她完全沒動筷。
  「不了,我減肥。」
  「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還要減?」
  顧昀絮但笑不語。
  她絕對沒有在減肥,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累到一個極限時,只要吃任何油膩、味道重的食物,都會引發她胃痙攣和嘔吐,她只能喝水。
  「紙片美人,你沒聽過嗎?」
  「有點肉比較好。」
  「我知道,我知道,就像朱迪一樣對不對?」
  他笑了,眼睛彎成一座橋。「她在我心中是唯一的。」
  「嘖,我當然知道,熱戀中的人果然連說話都很噁心。」她朝他吐吐舌。
  「你以後談戀愛就知道了。」
  他總是這麼說,帶著濃濃滿滿的滿足,殊不知,他這樣的說法,每一字、每一句都令她心傷……
  聊著聊著,七點半,顧昀絮拿出手機。「如果朱迪在台中,你會馬上趕去台中嗎?」
  「一定會。」祁立言沒有一絲猶豫。
  「你還有體力開車到台中嗎?」
  「當然有。」
  「真厲害。」戀愛果真無敵,顧昀絮撥了朱迪家裡的電話。
  結果,朱迪並沒有在台中。
  「朱迪去日本?」
  「是啊,她說有一個外國朋友來台灣找她,然後說什麼日本那邊有一個LV旗艦店的派對,他們就一起去了,好像明天才回來。」朱迪的母親在電話那一頭徐徐的回覆道。
  外國朋友?顧昀絮第一個想到那位法國佬……
  才結束通話,祁立言立刻焦急地問:「朱迪怎麼會去日本?」
  顧昀絮迴避他的眼光,刻意避開敏感的字句,解釋說:「是這樣的,朱迪的朋友約她去日本參加一個派對,明後天就會回來,嗯,其實她一直都是飛歐美線的啦,前陣子老是說想去日本玩玩,可能你剛好不在台灣,所以她就趁這個機會,和朋友結伴去日本玩了。」
  「要是真的如此,她可以打電話和我說一聲啊?」
  他的問題,顧昀絮答不出來。
  朱迪不在台中,她又沒有另外更進一步的聯絡方式,祁立言一時也沒辦法,只能黯然決定回家。
  「如果這兩天你還有得到什麼朱迪的消息,請告訴我。」
  半個月前像擁有全世界的雄獅,在失去了愛人的親吻和擁抱後,他顯得萎靡不振且頹廢。
  「我會的。」
  望著他黑色BMW休旅車離開的方向,顧昀絮轉身,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她握拳敲敲自己酸痛的大腿和肩膀,好痛,她皺眉,歎了口氣,暗罵自己——真的活該。
  兩天後,朱迪出現了,還帶著法國佬來見她。
  他們約在台北一家價格昂貴的知名法國餐廳,朱迪一聯絡她,她立刻拋下手邊的工作,以興師問罪的氣勢衝到餐廳來,打算好好問問朱迪,看她到底在搞什麼?沒想到,朱迪不只要見她,還要把她的新男朋友介紹給她認識。
  這新男朋友就是半年前和朱迪交往過的有錢法國佬,當時因為受不了法國佬的慣性劈腿,朱迪憤而分手。
  「朱迪,你換了新男朋友,請問你的舊男朋友知不知道他已經被判出局了?」
  朱迪甜蜜蜜地偎在法國佬懷裡,這畫面,半個月前她見過,只是那時摟著她的對象是祁立言。
  「他看我都不聯絡他,就應該猜得到了吧?」
  顧昀絮表情很嚴肅,停了幾秒後才說道:「你要他用猜的?你突然消失不見,他都快急瘋了,怎麼會想到你是交了新男朋友?怎麼會想到這就是戀情結束的記號?朱迪,你要分手,也不該用這種態度,還讓他自己用猜的!你這樣的做法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朱迪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只想到這個辦法,昀絮……」
  法國佬壓根兒不知道她們在談什麼,只是很慇勤地服侍著他美麗迷人的小情人,送上花茶、遞上切成小口份量的甜點,他深情款款的注視著女友,兩人旁若無人的熱吻——
  夠了。
  「好,朱迪,你告訴我,法國佬已經五十多歲了吧,他有什麼好?浪漫還是多金?這些祁立言難道沒有嗎?你為什麼要選擇一個和你完全不搭的糟老頭來當自己的男友?連我是你的好朋友都不能認同了,更別說外人會用什麼眼光來看你了!朱迪,你不要忘記這個法國佬如何的多情,他之前曾劈過腿,難保這次只會愛你一個人!」
  「他對我很好,他說他玩夠了,現在會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我身上,昀絮,你不用擔心。」朱迪毫不在乎。
  「朱迪,祁立言對你也很好啊!」
  「好歸好,但他的愛太理智了。」
  「所以,你希望你的情人能愛你愛到失去理智,眼裡只有你、說的話題全是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想的念的、唯一的重心都只是你是不是?」
  「昀絮,你不要生氣,我很簡單,我要的是被呵護在手掌心,被捧在手掌心的那種感覺,這是我所追尋、我所要的幸福,難道我有錯嗎?」
  長長的沉默。
  追尋的幸福?
  顧昀絮歎了口氣。「對,朱迪,你沒錯,只是做法殘忍了。」
  她起身,離開餐廳,比起見到朱迪和祁立言的恩愛甜蜜,朱迪和法國佬如膠似漆的畫面更讓她覺得痛入心脾。
  接下來,她該如何做?直截了當的告訴祁立言?還是拐彎抹角的暗示祁立言?
  這一切,在顧昀絮還掙扎著不知該怎麼辦時,事情便急轉直下,有了新的變化。
  依舊是星期五,祁立言在午夜之前來到「秘密」,他低著頭,沉默地坐在他吧檯的老位子,威士忌一杯接著一杯,朋友的招呼聲,他聽而不聞,只是一逕地喝著酒。
  顧昀絮急了,她在吧檯調酒、她和其他客人聊天、她清理桌面,她端花枝圈到吧檯……無論做了什麼,她的視線始終停留在那頎長的身影上,顧昀絮嘴角慣有的微笑不見了,她眉頭輕皺,顯得憂心忡忡。
  「妹啊,你擺著一張苦瓜臉,客人都在問我你怎麼了?咱們開店賣酒的人可不能讓心情影響工作喔,這些客人悶了一個星期,他們是來聊天、喝酒,可不是來看我們的臉色,你要笑,你要上客人覺得來這裡很放鬆,很快樂才對,別板著一張臉啊,妹。」 顧昀祥晃到吧檯勸著妹妹,因為昀絮的苦瓜臉,讓他只能不端出免費小菜來轉移客人的注意力。
  她看著祁立言,對顧昀祥說道:「他的酒沒停過。」
  「咱們開店賣酒,還怕客人喝酒嗎?」
  「如果醉了怎麼辦?」
  「又不是沒見過喝碎的酒客,祁立言喝這麼多鐵定醉……不過,他是怎麼了?」 顧昀祥雖然滿口不在乎,但還是抵擋不住好奇心。
  顧昀絮歎了口氣。「哥,你說說看,什麼原因會讓男人借酒澆喝悶酒?」
  顧昀祥想了想,很認真地說:「嗯,比方產事業不順啊、和好友吵架、和情人翻臉、失戀……不外乎就是這幾個原因吧。」
  「那你認為他會是什麼原因?」
  「事業不順?不可能,聽他廠商說,他最近旺翻天了,接了好幾件大案子,幫公司賺進大把大把的鈔票;和好友吵架?他做事圓融,不可能會有這種事……莫非是和情人吵架?」
  顧昀絮點點頭。「朱迪交了新的男朋友。」
  「哇~~」
  劈腿是「秘密」固定的話題,每星期都會有客人來「秘密」發洩被劈腿的窩囊氣,只是祁立言會被劈腿?這可真是個大話題,他體格好、臉俊俏、有名車、有置產,人又幽默風趣,理當是每個女人心儀的對象,被劈腿?這可稀奇。
  「朱迪的新男朋友一定是個大人物。」這是顧昀祥的結論。
  顧昀絮沒有回應,只是用關心且擔憂的眼神注視著祁立言。
  時間漸晚,在「秘密」打烊之前,祁立言突然起身,他晃著身體,離開座位,連路都走不直,眼看他就要跌個狗吃屎,顧昀絮在第一時間衝到他身旁扶住了他。「祁立言——」
  他身材高大,嬌小的她幾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祁立言撐住自己,笑著說:「別扶我,你會讓我們一起跌倒。」
  她攙扶著他的手臂。「我不扶你,你才會跌倒。」
  「我沒事。」
  她看著他,他醉了,可神情仍掩不住心底的傷,唉,酒不能消愁,只會讓愁更愁。「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開車。」
  「你連路都站不穩了,怎麼開車?」
  「我沒醉,剛好而已。」
  嬌小的顧昀絮整個被他的氣息所籠罩,她感到雙頰有些發熱。「沒有一個酒醉的人會承認他唱醉酒。」
  「你很清楚?」
  「你忘了我是賣酒的人嗎?」
  她扶著他,搖搖晃晃地來到他的車旁。「鑰匙給我。」
  祁立言由褲袋掏出車鑰匙遞給她。
  她遙控開啟BMW的中控鎖,打開休旅車的車門,費力地將他扶進副駕駛座後,自己才上車。
  她滿身大汗,趕緊發動車子,讓冷氣吹拂她一身的燥熱。「好,趁你清醒時,你最好把你家的地址告訴我。」
  「女人開車,我不會睡覺。」
  顧昀絮斜睨了他一眼。「沙文豬,如果你睡著,我是不是直接把你丟到附近的公園就好?」
  「你在生我的氣?」祁立言看著她,她正襟危坐,嬌小的她,和豪邁的休旅車完全不搭。
  「嘖,我為什麼要生氣?『秘密』今天的營業額全靠你的幫忙,您是我們今晚的大客戶,我應當心懷感激的,怎會跟您生氣呢?」
  祁立言閉上雙眼。「你在生我的氣,賣酒的人最明白酒只會醉,沒其他好處,你在氣我以酒澆愁、糟蹋自己,小顧,對不對?」
  她悶著氣,突然襲來的淚意在眼眶中打轉。「神經。」
  「不是嗎?小顧?」
  顧昀絮偷偷抹去臉頰的淚水,揚聲說道:「賣酒的人早看慣你們這些借酒澆愁的酒客了,『秘密』每個星期總會出現兩、三個買醉客,我和我哥老早見怪不怪了,根本不稀奇,有什麼好生氣的?」
  「我和別人不同,因為你關心我,我們是好朋友。」
  她呼吸一窒,摀住口鼻,阻止自己的河水潰堤,她不能讓他看見自己的眼淚,眼淚會洩漏太多情緒,她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她對他的愛慕……
  她清了清喉嚨,強裝鎮定說道:「神經。」
  他低沉地笑了。
  車子平緩行駛在車道上,目標是他位於內湖的住家。
  兩人沉默著,雖然他閉著雙眼,但她知道他沒睡。
  「小顧,你沒說實話。」
  顧昀絮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縮緊,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很簡單,就說她有『新的男朋友』。」
  她一頓,而後小小歎了口氣。
  「我真這麼說,你也不見得會聽,說不定還會認為我暗戀你,所以才散佈謠言,想搞破壞!」她在自己心底的傷口上撒鹽。
  他大笑。
  「別笑,你一定會這麼認為。」
  「不會,因為我們是哥兒們,哥兒們不會出賣朋友。」
  「我是女人,和哥兒們一點也扯不上邊。」
  「可惜,否則哥兒們一起洗三溫暖,坦誠相見是最痛快的事。」
  「幸好,我們女人沒有和朋友坦誠相見的癖好。」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話鋒一轉,又回到原來的話題。
  「她從日本回來,有找我吃飯。」
  「你看過『他』?」
  「有。」
  沉默了半晌。
  「如何?」
  「不予置評,我怕你太驕傲。」
  「你應該跟我說的,哪怕是暗示也好。」
  「你怎麼知道的?」
  「她發簡訊『通知』我。」
  紅燈,祁立言將口袋裡的手機拿了出來,找出那則簡訊,然後遞給了她。
  「我們分手吧,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朱迪以最糟糕的方式,結束了她和祁立言的戀情,只是,簡訊裡並沒有提到法國佬的事啊?!
  她抬頭瞪他,用力將手機丟還給他。「你陰我?」
  「我只是套話,證實我的疑慮。」祁立言看向窗外。
  「那你幹麼不乾脆打電話問她,看會不會更『證實』?!」
  「她不接我的電話。」
  顧昀絮無言了,這就是朱迪的處理方式,如果她要拒絕一個人,她會選擇避不見面,從以前學生時代便是如此。
  「你說她是校花,說她有多迷人、多可愛,可你沒跟我說她是個多情、會移情別戀的女人。」
  「你是在怪我?」 顧昀絮冷哼了聲。
  「沒人喜歡蒙在鼓裡。」
  她冷冷地說:「感情的事情,兩人的互動,我是個外人,能參與多少?你告訴我?是你主動追求她,她有多迷人、多可愛,不用我多說,你一定比我便瞭解;她是否多情?我沒和她交往過,我怎麼會知道?我是她的好朋友,她的決定,我都會予以尊重。」
  又是一陣沉默。
  車子來到祁立言內湖的家,那是座位於內湖新興高級住宅區的華廈,氣勢磅礡,采飯店式管理,保全更是森嚴,兩年前完工時話題不斷,裡頭住的幾乎都是政商名流,她將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入口前,低頭解安全帶。「我送你到這——」
  他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動作。「小顧,你把車開回去吧,我明天再找你拿車,好好對待我的『大黑』。」
  她抬頭,拒絕。「不用,我可以搭計程車——」
  「這麼晚了,我不放心讓你自己一個人搭計程車回去。」
  她知道他堅持的個性,所以費心去和他爭辯也沒用,但,無論如何,她都該說些什麼。「祁,你和朱迪的事,我很遺憾。」
  他扯著嘴角,表情陰鬱。
  「我愛她。」
  顧昀絮心一緊。「我知道。」
  祁立言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

  第三章
  祁立言的「大黑」還停在「秘密」胖的停車場等著主人來認領。
  繼之前朱迪莫名其妙失蹤後,現在變成祁立言不見蹤影,他手機關機,完全聯絡不到他,且聽他來「秘密」聊天的同事說,祁立言有事請假,已經三天沒進公司了。
  去玩?她不認為他有這個心情;去散心?或許……
  朱迪在三天前跟公司遞了辭呈,和法國佬回法國,他們要籌備一場台法聯姻的世紀婚禮,朱迪要嫁給別人,新郎不是他,這個時間點,祁立言的失聯,讓顧昀絮更加憂心。
  她怔怔看著他在「秘密」的老位子,幽幽地歎了口氣,她想念過去有他風趣談笑的時光……
  「開店賣酒怎能一直歎氣?」顧昀祥提醒她。
  顧昀絮看著哥哥關心的表情,知道這件事再這麼懸著,她只會越來越困擾,想了想,她決定去找他。」哥,我想離開一下,辦點事。」
  顧昀祥歎了口氣,當哥哥的當然明白妹妹的感受,祁立言不見幾天,他妹妹就失魂落寞了幾天,看妹妹變成這樣,哥哥也不好受,無論如何,這件事是該好好解決。
  「快去快回,確定他在家就快點回來。」
  「嗯。」
  顧昀絮拿了BMW休旅車的車鑰匙,立刻開車前往祁立言的住家。
  BMW的車窗上裝有停車場門禁感應卡,她順利將車子開進地下室,車鑰匙上還掛著一張電梯保全卡,有了這張保全卡才能使用電梯,豪宅的保全確實森嚴,她依著他之前口述的地址來到他家門口。
  只是,人是到了,站在鐵灰色大門前,她的心跳居然開始狂飆?之前的一鼓作氣完全不見了,體內懦弱的那部分開始考慮自己的行為是否理智?
  或許他真的只是出去玩,是她想太多了?又或許他們好朋友的關係只限於在「秘密」裡,她這樣突然跑來「關切」他,會不會太超過了?她怎麼沒想到,離開「秘密」,他們或許就不是這麼「好」的朋友了。
  喔,老天,她在想什麼?幹麼這樣胡思亂想呢,她只是要來確定他是否好好的,不是嗎?
  顧昀絮鼓起勇氣按了門鈴,一如她所預料的,果然沒人應門。
  嗯,或許她可以到一樓警衛室問問看祁立言是否出了遠門?有這樣的想法後,她轉身離開,手提包不小心撞到門,門竟悄悄打開了。
  她轉身,皺起眉頭。
  這幢保全森嚴的豪宅戶數並不多,一層一戶,電梯獨立,且電梯也需要刷卡才能到指定的樓層,沒有鄰居,不會有閒雜人等闖入,所以就算他門戶大開,也沒有安全上的顧慮。
  顧昀絮深吸口氣,推開大門,室內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過落地窗投入些許的微光,她憑著感覺,走過客廳、書房、起居室、廚房……最後停在房門半掩的主臥房前,她走進去,看到躺臥在大床上的他,床的四周都是酒瓶,空氣中酒氣沖天。
  「祁——」
  她心一緊,衝上前,聽到他規律的呼吸聲後才放心地歎了口氣,只是看到他狼狽的模樣,她震驚不已,愣在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沮喪的情緒如宣洩的洪水般奔流……
  這人是怎麼了?他毫無生氣、雙頰深陷、雜亂的鬍渣蓋住他漂亮的唇形,頭髮凌亂的像堆稻草,該有的神采飛揚、屬於祁立言獨有的朝氣活力全部消失!
  他只是一個醉死在床上的廢人,陪伴他的只有四周東倒西歪的酒瓶。
  顧昀絮垂放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拳,身體無法克制地顫抖著。
  輕傷,讓他失去理智、失去人生的希望、失去判斷力,他不再是高科技界讓人敬畏的祁立言,不再是掌握著公司營收的超級業務,他不再自信,不再霸氣得像擁有全世界,不也再是會讓單身女性垂涎的黃金單身漢,每個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都會厭惡嫌棄,他只是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酒鬼,完全不值得同情。
  但,祁立言是她心底愛慕的人,他頹廢的模樣像刀一般割劃著她的心,她不可能任由他在跟摧殘自己,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轉身離開……
  顧昀絮抹去臉頰上的淚水,她控制住激動的情緒,彎腰伸手推著祁立言的肩膀。「祁立言?」
  他睜開眼,嚇了她一跳,她以為他已經醉死了。
  他翻身,呈大字型仰躺在大床上,一手下意識地摸索著床邊的酒瓶。「小顧,你來找我喝酒嗎?正好,我少一個酒伴~~」
  他嗓音沙啞,每句話都拖著長長的尾音,就是連續三天都泡在威士忌裡的酒鬼的聲音,顧昀絮氣惱地搶走他手中的酒瓶。「我賣酒,但不陪人喝悶酒,你別再喝了。」
  他無所謂地撇著嘴角,伸手拿了另外一瓶。「賣酒的人卻不准我喝酒,小顧,你沒有職業道德~~」
  她二話不說,直接把酒瓶搶走,順便連床邊的酒瓶一併收走,全堆放在房門口他拿不到的地方,以他目前的狀況,除非是用爬的,否則他根本離不開床,如果他真的爬過來搶酒,她保證踹他回床上!
  「喂,我的酒~~」
  她打定主意阻止他。「你的酒沒了。祁立言,你是把便利店的酒全抱回家了嗎?」
  「酒還我,小顧~~」
  她氣不過,用力拍打他討酒的手。「喂,你振作一點好不好?失戀算什麼?你把自己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以為這樣做,朱迪就會回到你身邊嗎?」
  一聽到朱迪兩個字,他嬉皮笑臉的醉意不見了,一臉陰沉地跳下床,衝到房門口搶酒,扭開瓶蓋,直接大口大口地灌,顧昀絮傻眼了,她不相信他居然還可以這麼「平穩」地下床來搶酒喝,失戀的人是千杯不醉嗎?
  「祁立言你醉瘋了嗎?!」她拔高音量說道。
  好!既然他都能下床搶酒喝,她就不信她不能把他踹回床上。
  顧昀絮動手搶酒。「別喝了!你是要醉死才甘心嗎?」
  「小顧,你走!」兩人拉扯。
  「我不要!」
  男人力氣大,但因醉酒,重心不穩的關係,她這一推,他腳一絆,整個人摔在地上。
  「祁立言,朱迪不會回來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顧昀絮撫著胸口,心痛地低喊著。
  他突地大笑,又拿了另一瓶酒。「小顧,我沒有要她回來啊~~」
  顧昀絮伸手,用力再搶。「那我就更不懂你這麼自暴自棄的原因是什麼!」
  「小顧,你沒愛過人,你不懂愛情~~」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黑眸裡盛滿了沉重的痛楚,隨手拿起一瓶酒就猛灌。
  「夠了!」
  顧昀絮生氣了,前所未有的怒氣在她體內亂竄,激發出她全身的力量,一把衝上前搶下他手中的酒瓶,用力往地板上一扔,無視於威士忌酒液灑在高級的木質地板上,她緊接著拖著他的手臂,往主臥房內的浴室走去。
  「你想帶我去哪?」
  「該有人讓你清醒清醒!」
  不管他的掙扎,她執意將他拖進浴室。
  「小顧,給我酒就好,我不用上廁所~~」
  顧昀絮將浴室門關上,浴室是乾濕分離的設計,她粗魯地將他推進淋浴間,然後拿起蓮蓬頭,旋開水龍頭,毫不猶豫地將冰涼的水柱噴灑在他身上,皺巴巴的襯衫,休閒褲瞬間全濕了。
  「我說該有人讓你清醒清醒了!」
  祁立言似乎早就預期顧昀絮會這麼做,他精壯的手臂撐著牆,低垂著頭,任由水柱噴濕他全身。
  顧昀絮低吼:「不要再說我不懂愛情了!我愛過人,我失戀過,但我不會因為失戀而失去人生該有的態度,我會工作,我會正常休息,我不會借酒消愁,我不會把自己變成廢人,祁立言,你以為你能喝到什麼時候?你想這樣過一輩子嗎?你有必要把自己搞成這樣嗎?你以為你這樣做,朱迪會內疚嗎?朱迪要結婚了!她不會回到你身邊,這就是事實!」
  她關掉水龍頭,「這就是事實」的尾音在浴室內迴盪。
  水滴順著他的頭髮一滴接著一滴滴在地板上,氣氛一片凝重,耳邊聽到的是她沉重憤怒的呼吸聲。
  「你沒談過戀愛。」他低聲說道,嗓音中的醉酒尾音不見了。
  她嗤之以鼻。「就因為我沒像你一樣發酒瘋嗎?」
  「相信我。失戀的痛苦不會讓你想到人生還有其他的事。」他苦笑。
  「那是你的問題,證明你抗壓性低,不能接受挫折,你不是年輕人,但處理感情的態度卻比很多年輕人還要糟糕。」
  「我給我自己三天的沉澱期。」
  她冷哼了聲。「那真不好意思。我打擾了閣下的沉澱期!」
  「我愛她。」
  「我知道。你已經重複很多次了!」
  他笑了。「小顧,你沒失戀過,愛情會讓人變得很笨。」
  又來了,他老是說她沒談過戀愛,沒被失戀的痛苦摧殘過!
  顧昀絮不甘心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好生氣,她當然失戀過,失戀的苦澀,她怎麼會不知道?當他正和朱迪甜蜜恩愛時,她的心有多苦?她不但不能多起來舔舐傷口,還要陪他聊天,告訴他朱迪有多可愛,有多迷人。
  他們談戀愛之後,他就不常來店裡找她聊天了,她自己一個人飽受思念的煎熬。
  他們分手後,他萎靡不振,她日日夜夜都在憂心著他,這是多麼折磨人的情緒,他怎麼可以說她不瞭解失戀的痛苦?
  她衝上前,扯著他已濕的襯衫,氣憤的情緒讓她昏了頭,她咬牙說道:「祁立言,不要再說我不懂你的感受了!我當然失戀過,我愛的人是你,當你和朱迪高調談戀愛時,我還要和你們分享戀情、賠笑祝福,你認為我的心不痛嗎——」
  他深邃無底的黑眸盯著她,因她的表白而吃驚。
  她閉上眼,咬著唇,淚水流的好急好急……
  老天,她在說什麼?她怎麼可以在他面前公開她的心意?怎麼會這樣?她快瘋了!
  顧昀絮泣不成聲,用力推開他,轉身離開。
  「昀絮怎麼了?」
  「這幾天都這樣。」
  「秘密快倒了嗎?」
  「亂世哦,你就是嘴巴不夠快,我們家昀絮才沒有煞到你。」
  「昀絮沒煞到我沒關係,只要嫁給我就好。」
  柯名鑒,另一家DISCO PUB 的老闆,也是業界有名的DJ,之前女友成群,後來煞到顧昀絮後,深深為她空谷幽蘭般的氣質所著迷,當下決定金盆洗手,不再流連花叢,只愛昀絮一人。
  可惜的是,昀絮對頂著一頭金毛獅王造型又超愛穿著亮色系的老柯完全沒興趣,只要看到老柯,昀絮就會笑到肚子痛,怎麼可能會接受老柯狂熱的追求。
  「你想太多了,現在快點去昀絮面前多繞幾圈比較實在,她不要看到你的超亮紅上衣配螢光綠褲,加上一頭橘紅色的爆炸頭就會仍不住狂笑……老柯啊,如果允許能笑出來,就沒事了。」
  「這倒是,不過,昀絮到底是怎麼了?」
  顧昀祥哀怨地歎了口氣。「要怎麼說?酒暗戀的男人是自己好朋友的男朋友啊。」
  老柯一驚。「這麼慘?祁立言有女朋友了喔?」
  顧昀祥嚇了一跳。「唔,你怎麼知道那個男人是祁立言?」
  「嘖。」老柯指了指自己橘紅色的爆炸頭。「我這裡有裝東西好嗎?昀絮只要看到祁立言就會很開心,那種開心和看到我時的捧腹大笑可是完全不同的,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顧昀祥拍拍老柯的肩。「嗯。算你聰明,所以啦,你問我昀絮怎麼了,我除了歎氣還能如何?祁立言那傢伙包準是眼睛瞎了,才會沒看到我家昀絮的好,哼!」
  「不過祁立言咧?我好多天沒看到他了。」
  「他啊,誰知道,前兩天才聽昀絮說他變酒鬼,泡在威士忌裡三天,誰知道是怎麼了,和女朋友吵架嗎?最好啦,誰叫他沒選擇昀絮,哼,沒長眼睛……」
  「好啦好啦,把昀絮嫁給我啦,那我們什麼時候舉辦婚禮啊?親家哥哥?」
  酒保哥哥斜瞄了老柯一眼,直搖頭。「先把你那顆橘紅色的爆炸頭解決掉再說吧!」
  「開玩笑,沒這顆頭我怎麼讓昀絮開懷大笑?」
  顧昀絮在外場忙到一個段落,走到吧檯,看到吧檯裡的哥哥和老柯又在抬槓,她把客人的訂單遞給哥哥,邊和老柯說:「我說老柯,你那顆頭好像太陽喔。」
  老柯很得意,下巴揚得高高的。「帥吧,我昨天又加了新顏色!」
  「顏色很紅。」
  「可是你都沒笑,每次你看到我都會笑,今天卻沒有,這很上我的心喔!」
  昀絮嘴角牽起一抹微笑。「看久也會麻痺的。」
  「還是我染成紫色?黃色?」
  「紫色好了,因為染成黃色酒更像太陽了。」顧昀絮良心建議。
  「嗯,就聽昀絮的,昀絮想要什麼顏色我就用什麼顏色,只要昀絮心情好!」
  此時,祁立言走進「秘密」,來到吧檯邊,原本閒聊的三人全部安靜下來,哥哥冷眼相對,顧昀絮低頭裝忙,柯名鑒則是擺了個大臭臉。
  顯然大家都不歡迎他的出現。
  「老柯,你臉色不太好?」祁立言打著招呼,他要找的人就在吧檯邊,同樣清雅的打扮,只是臉上一貫的微笑不見了。
  老柯涼涼地調侃道:「耶?不是聽說你泡在威士忌三天了?今兒個怎麼有空來」秘密」?」
  祁立言指指一旁裝忙的顧昀絮。「她把我的酒全撤了。」
  顧昀祥冷哼了聲。「巷口有便利商店。」
  祁立言笑了笑。「老顧,這不是待客之道。」
  「我不招待酒鬼。」顧昀祥不介意趕走客人。
  顧昀絮快昏倒了,如果再讓哥哥替她支持公道下去,只會讓事情越來越複雜,她抬頭,側身面對他,故作鎮定說道:「想喝什麼?」
  祁立言看著她。「不喝,有事找你,你方便跟我出去一下嗎?」
  顧昀絮一愣。
  酒保哥哥不想放行。「聊什麼?」
  祁立言聳聳肩。「朋友事。」
  「朋友事更要這這邊聊,「秘密」就是個讓客人喝酒聊天的地方。」
  顧昀絮拉著祁立言的手臂。「哥,我出去一下,客人點的調酒你快點送去喔。」
  她拉著他走出「秘密」,老柯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哀怨透了。」果然不一樣,昀絮看到我都不會拉我的手臂……」
  顧昀祥望著離去的兩人,憂心地緊皺眉頭。
  全球暖化,空調使用氾濫,夏天是一年比一年熱,以前就算是炎夏的夜晚,都仍有徐徐的涼風,不像現在,即使到了晚上,還是潮濕悶熱。
  兩人站在店門口。
  「有事嗎?」她很僵硬,距離那天她去他家,又過了三天。
  祁立言望著天上一輪滿月。「我和朱迪聯絡上了,她下星期會回台灣。」
  顧昀絮知道,朱迪有打電話給她,她說法國佬要正式來諸家提親。
  「你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
  沉默,告白之後,莫名的尷尬,她發現自己很難再回到勸慰的角色。
  「你不曾想過要透露一點訊息給我?」
  「該知道的,你還是會知道的。」她深呼吸,有些研發和他之前那股透不過氣的沉悶。「你不是早就知道她要結婚了?」所以才借酒消愁。
  再度沉默。
  她深呼吸。「如果沒事,我先進去了,今天是週末,店裡很忙。」
  她轉身想走,他喚住了她。「小顧。」
  她停住腳步,轉身面對他,他表情平靜,沒有任何情緒。
  「我有個想法。」他說。
  「嗯?」
  「你能嫁給我嗎?」他說的雲淡風輕極了。
  顧昀絮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什麼?」
  「我要在朱迪回來之前結婚。」
  她瞪大雙眼,驚訝不已。「你想利用我來氣朱迪?」
  「我只是想讓朱迪知道沒有她,我還是過得很好。」
  前所未有的沮喪感襲擊而來,如果他今天發酒瘋捅她一刀,都不會比這件事來得讓她震驚和悲傷。「你要怎麼意氣用事都不管我的事,可是,你不該找我,我和朱迪是好朋友……」她嗓音顫抖。
  「你是最好的選擇。」
  顧昀絮白著臉,唇瓣微顫,委屈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為什麼?就因為我和朱迪是好朋友嗎?你認為我和你結婚一定能打擊朱迪?還是,你欺負我喜歡你的心,以為我可以隨你召喚,來對付我的好朋友?祁立言,這就是你所謂最好的選擇?」
  他沉默不語,理智已經被妒火給燒盡。
  「你太過分了……」淚水滑下。
  她轉身想走,他拉住她的手,將她扯進自己懷裡,俯身吻住她顫抖的唇。
  她瞪大眼,立刻掙扎。但烈火卻佔領她軟弱的意志力,她感到窒息般的暈眩,她張口喘氣,他的舌尖立刻乘虛而入,完全佔領了她……
  然後,一切結束。
  祁立言離開她的唇,他仍舊將她柔軟顫抖的身子擁在懷裡。
  顧昀絮早已淚流滿面,她努力平順呼吸,脆弱的偎在他寬闊的胸膛,老天,她為何任由他予取予求?她應該要抵抗的……
  他挑起她的下顎,溫柔地吻去她的淚水。
  「你以為因為我喜歡你,所以就算知道你是負氣娶我,我都要高興地感謝老天的恩賜嗎?」她的淚水流的好急。
  「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愛情。」
  啪!
  顧昀絮流著淚,舉手揮出她的憤怒,他的臉頰上明顯留著一個紅印。
  「我要的愛情,你給不起。」她看著他,輕輕地說,然後轉身,昂首離開。

    第四章
    他承認背叛的怒氣會摧毀理智,因為,他親手毀了自己和小顧間珍貴的友情。
    祁立言抿嘴握拳,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休旅車。
    泡在威士忌裡三天讓他傻了嗎?
    曾幾何時他對感情這麼不灑脫?
    和他分手的人是朱迪,背叛愛情的也是朱迪,這關小顧什麼事?他怎麼可以在自己情緒不穩定、一心想要復仇的狀況下,要小顧嫁給他,當他的幫手?小顧那一巴掌徹徹底底把他給打醒了,他的的確確是個錯得離譜、胡言亂語的混蛋!
    小顧是那麼的善良、那麼的好……
    一年多前,有個加拿大客戶來台灣和他洽商合作事宜,兩人結束了繁瑣的工作後,想隨意找個地方小酌幾杯、放鬆心情,於是來到了「秘密」,認識了那晚在吧檯調酒的小顧,她看似恬靜內向的外表,卻很健談開朗,他和小顧一拍即合。
    從那之後,他便成了「秘密」的常客,更和小顧成為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只要有空,就算沒有要喝酒,他一樣會晃到「秘密」和小顧聊聊天、喝喝茶,他喜歡和小顧相處時那種輕鬆平靜的感覺,兩人也說好要當彼此一輩子的好哥兒們——
    直到他醜陋的報復心毀了這一切。
    頭一回,他看到小顧的嘴角失去笑意。
    該死。
    握緊拳頭再度往休旅車上捶了幾下。
    如果可以,他希望今晚的一切都沒有發生,他沒有對她提出結婚的建議、沒有傷了小顧的心,他和小顧的友情依然存在。
    他必須和小顧道歉並解釋清楚,祁立言拿出手機,撥出一組號碼——
    「喂?」
    他聽到小顧疲憊的嗓音,胸口莫名一緊。「小顧——」
    「好了,你什麼都不用說,你們的事自己處理,不要把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扯進去!」
    顧昀絮掛掉電話。
    看到昀絮氣沖沖的樣子,顧昀祥和老柯面面相覷。
    顧昀祥小心翼翼地開口。「昀絮——」
    「老柯,陪我去你店裡跳舞可以嗎?」
    顧昀祥瞪大眼,妹自從知道了老柯的心意後,就一直和老柯保持距離,不想給他任何希望,可現在怎麼突然要去老柯的店裡跳舞?祁立言和昀絮說了什麼?
    「當、當然可以,我、這是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的事!」老柯感動得差點掉下淚來。
    看著顧昀祥驚訝的表情,都要柯帶著昀絮往店門口走去,才剛踏出店門,便看到倚在牆邊的祁立言,他看著老柯帶著昀絮走向他騷包的紅色蓮花跑車,一臉震驚,老柯的追求他一直都知道,可是小顧不是對他沒感覺嗎?怎麼會要上他的車?
    小顧不是這種隨隨便便的女人啊!
    祁立言走向前擋住他們,高大的身形一站出來就很有氣勢,他皺著眉問:「你要帶小顧去哪?」
    老柯意氣風發,順手摟著昀絮的肩膀,下巴揚得高高的。「喂,祁立言,你只會讓我的昀絮傷心,我則會讓我的昀絮開心,怎樣,我們要回我店裡跳舞,你有意見嗎?還是你有辦法讓昀絮開心啊?」
    祁立言不理會老柯的挑釁,直接問昀絮。「你要和老柯出去?」
    顧昀絮低著頭,看也不看祁立言一眼,直接推開他,坐上蓮花跑車。
    「看到沒,我才是可以讓昀絮開心的人,啊,對了,聽說你和女朋友吵架啦?保重啊,朋友!」看著顧昀絮坐在自己的跑車上,老柯長時間到想仰頭大笑。
    老柯上車,蓮花跑車揚長而去。
    祁立言很明白小顧的想法,她會這麼做,一定和自己剛剛的態度有關,而小顧意氣用事的方式,不是他所樂見的。
    顧昀祥衝出店外,還來不及四處張望尋找妹妹,祁立言便大步一邁,站到他面前,焦急地問:「小顧要去老柯店裡跳舞?」
    顧昀祥眉頭皺得緊緊的。「他們走了?!」他正打算阻止說。
    「剛走。」
    顧昀祥生氣了,他把矛頭全指向祁立言。「都怪你!你到底和我家昀絮說了什麼?你知不知道老柯一直對我妹有意思?你知不知道昀絮一直以來都刻意和老柯保持距離?你知不知道老柯在我們PUB界是有名的花心浪子?外頭一堆被他拋棄的女生!」他停頓了下,試著緩和自己失控的情緒,過了半晌,才繼續說道:「你到底說了什麼,竟讓我妹妹甘願跳入火坑?!」
    祁立言不發一語,他轉身,上車,黑色BMW急駛而去。
    顧昀祥看著他離去的車影,也只能歎氣。
    再這樣下去,他光擔心妹妹都來不及了,怎麼做生意?他開始後悔要妹妹放下家裡花田的生意民,來店裡幫忙了。
    老柯的Disco pub和「秘密」可就完全不同了,聲光效果十足,七彩霓虹燈在舞池上,在熱鬧激昂的舞曲鼓動下,舞客熱舞繽紛。
    顧昀絮脫掉身上的罩衫,剩下一件貼身的細肩帶背心,再拆下綁頭髮的髮帶,讓波浪長髮自然散落在肩膀上,拿了一瓶啤酒,和老柯相擁入舞池,她擺動著婀娜的身體,七綵燈光印在她身上,顯得性感狂放。
    「昀絮姐,今天怎麼有空來?」稀客到,連DJ也跳下工作台和她打招呼。「昀絮姐喜歡什麼歌儘管告訴我喔,今天昀絮姐是貴賓!」
    老柯店內的員工都知道老闆對「秘密」的顧昀絮有意思,所以想趁這時候好好的巴結她。
    「謝謝,幫我多準備一點酒喔!」顧昀絮喊著,今晚她只想狂歡跳舞,忘卻所有擾人的一切!
    「沒問題!」DJ朝她比了個OK的手勢。
    她跟著音樂的節奏舞動著身體,並喝著工作人員送進舞池的啤酒,一瓶接一瓶,完全沒有停下來過。她肢體的是快樂的、心情的,但表情、眉眼之間卻有著濃濃的憂愁。
    這樣的狀況,讓剛開始還很開心的老柯,漸漸地感到憂心忡忡。他知道昀絮和他過去認識的女人完全不同,她向來規矩認真,一定是有事,才會讓她借「舞」澆愁。
    「昀絮,我送你回家好不好?」老柯很明白,如果昀絮有半點損傷,老顧鐵定會宰了他。
    昀絮接過助理DJ送給她的啤酒,晃了晃手中的酒瓶。「他們人真好。」老闆心儀的佳人上門,大家都想討好她。
    「吼!」老柯轉頭對吧檯大吼:「誰再拿酒給昀絮喝,我就把他的手給剁了!」
    顧昀絮拍拍老柯的肩,甜美地嬌笑。「嘿,你在吼什麼啊?這麼貼心的員工,你應該好好獎賞人家才對。」
    「你別再喝了,醉了我可不好交代啊。」
    「你家開店不賣酒嗎?」她眨了眨已有幾分醉意的眼。
    「哎喲,別人醉死我不管,可是,你是我的昀絮啊,看你這樣,比你不理我還讓我心焦!」
    顧昀絮作勢擦擦眼角。「哇,好感動喔!老柯,原來你都是用這招拐女生的嗎?連我都有一點心動了耶……」
    「嘖,我是真心真意好不好?昀絮,你真的醉了啦……」
    狗腿的DJ看到老闆和昀絮此時的互動,馬上播放了一首輕柔的西洋音樂,那是首可以讓情人相互擁抱、互訴情話的樂曲。
    「你不請我跳舞嗎?」顧昀絮醉了,手上的空酒瓶讓助理DJ拿走,她靠著老柯的肩膀,閉著眼,輕輕地說。
    老柯很為難,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心情惡劣的昀絮,反而對她的示好不知所措。「昀絮,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你喝太多了,再不送你回去,老顧會宰了我,喔,你到底是怎麼了?寶貝。」
    「我醉了啊……」  
    「吼,我絕對要砍了那些一直送酒給你喝的人!」語畢,有人拍他肩膀,老柯回頭,看到一臉沉重的祁立言站在他身後。
    其實打從老柯和昀絮來店裡,祁立言就跟著他們的腳步來到這裡,他站在舞池旁看著小顧在舞池中狂歡、看著小顧一杯接著一杯、看著小顧靠在老柯的肩膀上……不知怎的,他心裡鬱悶極了。
    「我送她回去。」祁立言的語氣很堅定。
    老柯歎口氣,明白解鈴還須繫鈴人的道理,他知道昀絮心情不好,十之八九就是因為祁立言的關係。
    他輕輕將昀絮交給「情敵」,不忘撂下狠話。「就這麼一次,下回你別想從我手中把昀絮搶走。」
    老柯離開,到旁邊喝悶酒,顧昀絮靠在祁立言的胸口,她閉著眼,酒醉的她,沒察覺到擁抱她的人並不是老柯。
    「老柯,我是笨蛋,大……笨蛋喔……你知道我跟他告白了嗎?他愛的人是朱迪,就算他們已經分手,他心裡還是只有朱迪啊!我、我根本沒有機會,也不敢奢望,他剛剛竟然還負氣說要娶我,可是我不想這樣……」
    顧昀絮喃喃說著,透過他寬敞的胸膛,聲音更顯淒涼悲傷。
    她苦笑。「他說要娶我,老柯,他一定被朱迪傷得很重,才會想娶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回家,但是,這樣對我好殘忍,我一直在想,每分每秒都在想,如果我沒有告白,他是不是會尊重我一點?他是不是在利用我對他的感情?」
    她自憐自艾地訴說心中的苦楚,淚水盈在眼眶中,死撐著最後一道防線,不讓自己崩潰。「我該怎麼辦,老柯?」
    祁立言用力抱緊她,他閉上眼,低頭,嗅著她的髮香,在她耳際傾吐著自己的內疚。
    「對不起,小顧,都是我的錯。」
    這聲音?
    顧昀絮一怔,她抬頭,手掌撐著他的胸膛,震驚地看著他。「祁立言?怎麼會是你?」
    他抱住她虛軟的身體,溫柔地看著她。「我送你回家。」
    她嚇到了,一次丟臉還不夠嗎?她怎麼會在他面前傾訴自己的委屈?
    「不要,放開我……」她慌張地推著他。
    顧昀絮淚水迸出,用力掙扎著。她醉了,心也碎了,更不想自己在他面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
    「為什麼你會在這?」她顫抖地推開他,轉身想走,但酒精的威力,加上過分激動的情緒,她只感到眼前一片黑,便虛軟地跌落至他的懷抱中。
    音樂驟然停止。
    台上的DJ要不是助理拉著,差點下台K人,居然有人明目張膽跑來老闆的地盤搶人?
    祁立言輕易地橫抱起了她。
    頂著一頭金毛獅王頭的柯名鑒看到這個畫面,趕緊朝他們走過來。如果知道昀絮看到他會激動地昏倒,他說什麼也不會把昀絮交給他!
    「祁立言,我覺得你還是讓我送昀絮回家好了。」
    祁立言不發一語,抱著顧昀絮往出口走去。
    Disco Pub的員工全圍了過來,其中還包括一些和老柯熟識的客人,他們團團圍住祁立言,就等老柯一聲令下,衝上前搶人。
    祁立言面無表情地覷了老柯一眼。「老柯,不用擔心,我會送她回家。」
    老柯雖不情願,但看著祁立言堅定的眼神,他竟沒辦法開口拒絕,只能點點頭。
    他穿過人群,抱著昀絮離開Disco Pub,坐上車。
    她皺著眉,眉宇間有著淡淡的憂愁,就算昏睡,他還是看得出她心中承受的痛苦。
    他伸出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淚,她低低地嚶嚶啜泣。
    祁立言歎了口氣,改變原先的想法,他方向盤俐落一轉,車子回轉,往他家的路前進。有些事在小顧清醒後,他必須澄清,並取得她的諒解。
    這是哪裡?
    顧昀絮睜開眼,瞪著開花板的藝術燈,一時之間搞不清楚自己所在何處?
    她坐起身,看了看四周,沒有月亮的夜晚,落地窗外一片黑暗,室內同樣也是一片漆黑,她揉著太陽穴,酒精的威力仍殘留著,她感到暈頭轉向,只記得在老柯的店裡喝酒跳舞,然後,老柯抱住了她——
    「你醒了?」
    顧昀絮一驚。
    祁立言將床頭燈扭開,他一直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顧著她。他起身,走出房門,再進門的時候,手上端著一杯溫開水,遞到她面前。「喝水。」
    顧昀絮看著他。「我怎麼會在這裡?」
    「先喝水。」他堅持。
    她接過玻璃杯,飲盡杯中的水,滋潤乾燥的喉嚨,將空的玻璃杯放在床頭櫃上,然後轉身由另一側下床,卻發現自己的雙腿根本使不上力,頭暈目眩地跌坐在地板上。
    祁立言繞過床尾,彎腰扶起了她。「別這麼固執,你根本還沒酒醒,是想去哪?」
    「我要回家。」她推了推他,不想要自己像只病貓般偎在他懷裡。
    「明天早上我會送你回家。」祁立言抱起她,將她輕輕放回大床上。
    床很軟,她狼狽地在床上掙扎。「不要,我現在就要回家。」她執意要離開,只是在酒醉的狀態下,讓她爬下床的動作不只狼狽,更像擱淺的魚一樣滑稽。
    祁立言歎了口氣,毫不考慮地再抱起她,然後一起躺回床上。
    這情況是……顧昀傻眼。對,她是喝醉了,但還不至於醉到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吧!
    她枕著他的手臂,他另一手則環抱著她的腰,制住她的掙扎。她瞪著他的喉結,有片刻,她希望現在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一個鬧劇……
    「你該睡覺了。」
    「我睡不著。」
    「喝醉的人都會頭暈想睡,你把眼睛閉上就會睡著。」
    「你為什麼抱著我?」
    「以免你跑掉。」
    「放開我……」
    「不,我不喜歡半夜出門追人。」
    「你這樣我睡不著!」
    「相信我,眼睛閉上就睡著了。」
    她偎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他應該剛洗好澡吧,身上有淋浴乳的味道,還有剛毅的男人氣息……
    兩人四肢交纏,她柔軟的胸貼著他,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她全都感受得到,就算兩人身上都有衣物,但他薄薄的棉衫和她身上少得可憐的細肩帶背心,根本阻隔不了彼此的體溫,她呼吸變得紊亂,心跳更是完全失控,她沒辦法忽視他寬闊的胸膛、置於她纖腰上的大掌、以及吹拂著她頭髮的呼吸……
    他大掌輕覆著她女人味十足的纖腰,似乎有股他無法駕馭的火正由他的掌心燒到胸口,他必須彎著腰,讓自己不要太貼近她……
    「唔,我不太舒服,浴室借一下。」她沙啞地說。
    原本只是單純地預防她跑掉,但現在的情況卻變得有些尷尬,就算是好朋友,男女還是有別,還是會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慾……祁立言清了清喉嚨。再怎麼樣,他都必須克制。「那你要不要順便洗個澡把酒氣沖掉?相信我,我曾經泡在威士忌裡三天三夜,沖個澡確實會舒服許多,我可以拿我的襯衫借你。」
    這或許是個好主意,她似乎該沖個冷水澡,讓自己冷靜一下。以前她總認為酒後亂性只是男人欺負女人的借口,可她現在總算相信了,原來酒真的會亂性!老天!
    「嗯,那沖完澡之後,你可以直接送我回家嗎?」
    祁立言知道她的建議是對的,畢竟兩人剛剛確實擦出了一點不同的火花,現在的氣氛也有點詭異。但,今晚,目睹她的哭泣後,他實在不想讓她獨自承受酒醉時的孤獨感,他只想陪著她,哪怕她會更生氣,或是無法諒解,今晚,他都只想陪著她。
    他頓了頓,說道:「明天早上我會送你回家。」
    在他的扶持下,顧昀絮僵硬地來到浴室,接過他的襯衫和大浴巾。「謝謝。」立刻關上門,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扭開水龍頭,她洗去一身的酒氣,和渾身莫名的燥熱,總算恢復冷靜時,她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她忘了關上淋浴間的玻璃門,所以放在洗手台的衣服全部淋濕,包括最重要的內衣褲,只有放在架上的他的襯衫和大浴巾是乾的。她頭抵著牆,頭好暈,她快瘋了,她好想回家……
    「你好了嗎?」
    祁立言怕她暈倒在浴室裡,敲門催促著。
    「好了,我在穿衣服,還要吹頭髮,你先睡吧。」
    內衣褲是沒辦法再穿了,顧昀絮火速用大浴巾擦乾身體和頭髮,穿上他的襯衫,這時候她就要慶幸自己個子不高,他的襯衫變成她的小洋裝,就算露出一半的大腿,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
    她將頭髮吹到半干,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對著鏡子深深地吸氣再吐氣後,才緊張兮兮地打開浴室的門……
    祁立言並沒有站在門口守著她。她看到他躺在床上,背對著浴室的身影時,差點激動地跪地感謝老天。
    他睡了嗎?希望。
    她躡手躡腳地走回床邊,頭還有點暈,她輕輕地坐在床尚,輕輕地拉好襯衫下擺,輕輕地躺好,啊,她忘了關浴室燈。
    正要起床關燈時,她只感到一陣風刮來,下一秒,自己已經躺在他身下,襯衫則狼狽地扯高至腿際,她瞪大了眼。
    「你要去哪?」他問。
    顧昀絮一手拉著襯衫,一手指著浴室方向。「關、關燈。」
    他嘴角上揚,牽起一抹猜不透的微笑。「你是不是以為我睡了,想落跑回家?」
    她頓了下,支支吾吾地說道:「我衣服全濕了,現在不方便回家。」
    「那就好。」
    他下床關燈,顧昀絮全身力不說,還被嚇出一身冷汗,她拉好襯衫下擺,蓋好薄被,戰戰兢兢地等待他回到床上。
    「你家沒客房嗎?」
    「沒有。」
    「你家很大,應該弄間客房的。」
    「不會有朋友住在我家。」
    「喔。」情人應該有吧?她想到朱迪和他曾躺在這張床上……
    她伸手摀住嘴巴,忍住想哭的衝動。
    他聽出她語氣裡的落寞,也輕易地猜中她的心事,遂主動解釋。「朱迪也沒來過,我和她幾乎都在她台北的套房裡。」
    「喔。」
    小顧這個「喔」透露出剛剛沒有的放鬆,他也不禁跟著放鬆。
    祁立言側躺,看著小顧,她背對著他,曲著嬌小的身體,雙手環抱自己,長髮散在枕頭上,看起來很纖細、脆弱,他不也想像自己居然這麼殘忍地傷害了她。
    「對不起,我今晚說了那些很混帳的話,相信我,那絕對不是我的本意。我今天和朱迪通了電話,心情惡劣,原本只是想找你喝個酒聊聊,卻沒想到把怒氣發洩在你身上,小顧,我很抱歉,對不起。」
    她轉身。「你——」
    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這麼近,她的唇差點抵到他的唇,她瞪大眼,像消氣的氣球,要罵的話、要申訴的抗議全縮了回去……
    「怎麼了?」他問,嗅著她身上如花般的氣息,同一款淋浴乳,因每個人體熱的不同而產生出不同的氣味。
    「沒——」
    她垂下眼簾,偷看著他的唇,他的唇薄而性感,下巴的鬍渣讓他變得很有個性,男人味十足,嗯,他的唇,真的好性感……
    她醉了,醉在自己即將失控的慾望裡,她舉起手,食指輕撫著他下巴的鬍渣,眼眸迷濛。「男人每天都要刮鬍子嗎?」
    「應該是。」他捉住她的手,聲音繃緊,由手掌心竄到胸口的那把慾火就快要爆炸。老天,他是怎麼回事?小顧是他的好朋友,他不能有邪念。「小顧……唔,如果你想全身而退的話——」
    此時此刻,她忽然希望他說要娶她的事情不是氣話,也不是發洩怒火。就算沒有愛情,他們還是可以結婚,如此一來,他寬闊、安全的懷抱就是她的了……
    顧昀絮的心好酸好痛,眼裡噙著淚水。對,就算沒有愛情,她也不管了,此時此刻,她只想抱緊他。她抬起頭,捧住他的下巴,柔軟紅嫩的唇輕輕覆上了他性感的唇,她決定不浪費時間輕者自己的舉動是否得宜,她選擇直接向慾望屈服。
    淚輕輕從頰上滑落。
    她的吻讓祁立言很震撼,雖只是四唇相貼,沒有任何技巧,卻讓他嘗到她的心意和掙扎。
    「你知道嗎?有一部分任性的我,甚至在催眠自己加入你的復仇計劃,畢竟我真的喜歡你……」
    她的每滴眼淚都流進他心底,融化了他所有的自製與冷靜,他只想抱著她、擁著她,甚至更多更多。
    他雙臂縮緊,吻著她的發,嗅著她發間如花般的香氣,讓他情不自禁地讓翻騰的情緒主宰了自己。「小顧,別說了,我都懂、我都懂……」
    下一秒,他霸氣地封吻住她的唇,激烈的唇舌攫取著她所有的甜美。
    他的大掌從襯衫下擺滑了進去,碰確她溫熱顫抖的身體,她閉上眼,低低呻吟著。
    他解開她襯衫的鈕扣,她光滑的肌膚宛若上好的乳脂,他吻著她顫抖的肩膀。「你好美。」
    他大掌握住她柔軟的乳房,指尖逗弄著她敏感的乳尖,溫熱的吻順著她喉嚨一路往下探,張口含住了她一隻蓓蕾,他吸吮著,逗弄著,觸發她所有的感官神經。他大掌往下,食指探向最神秘的幽濕之處……
    一陣陣顫慄的快感猛然襲向顧昀絮,她顫抖著身軀,只能無助地嬌喘,他低頭吻住她嬌吟孤喘息,手指揉搓、磨蹭著她最敏感的花苞,直到她更加濕熱。
    「立言……」她仰頭嬌喊著他的名字,身子不由自主地弓向了他。「立言……」
    他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澎湃的情慾像是要淹沒他一般,他分開她柔嫩的雙腿,將熾熱堅挺的慾望直抵她潮濕的入口。
    「抱緊我。」
    一個猛力的前挺,祁立言灼熱,堅挺進入她的體內,貫穿她柔嫩緊窄的甬道。
    顧昀絮咬著唇,吞下一聲悶哼。
    他慢慢移動,細細吻著她的唇、她眼,等著感覺到她放鬆、等著她臉上有著愉悅的光芒、等著她嬌嗔的呻吟……他的溫柔讓她感動,她噙著淚,雙手高舉,摟住他的頸項,將自己迎向了他。
    祁立言狂烈地吻住她的唇,強而有力地前挺,更深深地深入她的體內,她緊緊攀附著他,雙腿纏在他腰間,激烈地迎向他每一次放浪的抽動、更有力的衝刺……
    直到狂喜的愉悅像汗潮水般一波接著一波襲來,他感覺到她濕潤的甬道正收縮與痙攣著,他吻住她尖叫,然後一次又一次地向前挺進,深深地佔有她。
    最後,當兩人高潮乍現的那一瞬間,他低吼,同時釋放自己熱燙的種子。
    結束。
    他從她背後擁抱著她,大掌罩著她乳房,有時逗逗她迷人的乳尖,有時磨蹭著她光滑的手臂,他的吻落在她發上、肩頭上,悠哉地享受這事後的寧靜。
    窗外,天已漸白,漫長的一夜即將結束。
    她閉上眼。後悔嗎?
    所有的苦澀也只能往肚裡吞。
    該結束了吧?
    不然呢?
    她知道剛才的性愛只是他對她的憐惜罷了,除此之外,沒別的了。
    她挪開他的手掌,起身,坐在床沿,然後彎腰拾起地上的襯衫輕輕穿上。她神奇地發現在激情的性愛後,她的頭竟然不暈了,酒也醒了。
    「我想回家了。」她說。
    空氣中凝聚著詭異的氣氛。原來好朋友發生關係會這麼尷尬……哈,她的嘴角牽起無奈的笑。
    「嗯。」他答了一個字,看著她的背影,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無論如何,他的確給她一種奇特完美的體驗,顧昀絮扣上襯衫的扣子。「謝謝。」她輕輕地說。
    他愣了下,不懂她為何道謝?她冷漠得彷彿剛剛所發生的事,都是他自己幻想的。
    他的胸口突地有種不舒暢的感覺,他需要衝個澡,整理一下自己的心,遂站起身,走到浴室,關上門。
    顧昀絮不斷深呼吸,肩膀顫抖著,她摀住臉,同時間,苦澀的淚水由指縫間溢出來。
  
  第五章
  朱迪滿面春風地回來了,依照慣例,只要她回國,一定會來「秘密」找顧昀絮聊聊。
  昀絮的笑容不見了,變得沉默,這是朱迪見到她的第一個想法。
  「你怎麼了?看起來不開心?」
  顧昀絮硬扯起一抹笑。「哪有,我很好啊,嘿,你不能拿你準新娘的角度來看我,那不公平。」
  她知道自己的笑容很僵,就算朱迪和祁立言已經分手,但她和祁立言擦搶走火的關係,讓她無法以平常心面對自己的好朋友,她感到不安,害怕這複雜的三角關係會摧毀他們三人的友誼。
  「對了,你哥會准假嗎?你這個伴娘能不能來法國陪我?」或許因為個性的關係,朱迪雖然戀情不斷,但要好的女性朋友卻只有顧昀絮一個。
  顧昀絮看了眼在外場忙碌的哥哥。「不太可能,最近店裡的生意很好,我哥一個人忙不過來的。」
  朱迪歎了口氣。「唉,那你明天陪我回台中幫我打氣好不好?一想到明天他要跟我爸媽見面,我就好緊張喔~~」
  二十七歲的女兒要嫁給一個年過半百的外國人,任何一個當父母的都會擔心啊!
  「我去有用嗎?」
  「當然有,你就幫忙美言幾句嘍,我媽對你印象很好,你是她眼中的乖寶寶。」
  顧昀絮點點頭,她沒有理由拒絕。「幾點?」
  「早上十點,我去你家接你……」朱迪注意到顧昀絮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樣子,伸起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喂,昀絮,你看起來真的怪怪的耶?沒事吧?有事要說喔,不可以瞞著我~~」
  你沒事吧?這是她最近常聽到的一句話。
  那一夜後,她變得鬱鬱寡歡,對任何事都不再積極,好像失去了某樣東西……
  她知道原因,也知道自己失去的東西就是快樂,但,這沒解藥,她只希望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能重拾過去的平靜。
  「我沒事的,你放心。」她址著笑,用同樣一句話來回答朋友們的關心。
  翌日,不到十點,便聽到電鈴聲響起,顧昀絮愣了下,以為是朱迪早到了,放下手中咬了一口的吐司,打開門,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消失一星期的祁立言。
  「小顧。」
  老天,竟是他?!她雙腿突地虛軟,用手撐著門把,努力穩住自己的呼吸——
  「有事嗎?」她虛弱地問。
  祁立言凝著她,她清雅依舊,但清澈的眼眸裡卻盛滿了深不見底的憂鬱。
  他心口一陣緊,趕緊說道:「那天送你回家後,上海的分公司臨時有急事,我馬上搭當天下午的飛機離開台灣,直到昨天晚上才回來。」
  她皺起眉頭,不瞭解他為什麼突然向她解釋行蹤。
  他苦笑,目光鎖著她。「我不想讓你以為我在躲你、故意不找你,然後失去聯絡。」
  她渾身一震,一瞬間明白了許多事,原來這就是她支失去快樂的主因。
  古人說思之欲狂,她終於明白思念有多麼難熬、多麼折磨人,對他的思念,在見到他之後,如狂風驟雨般襲來,她不得不承認,他的出現,讓她有種解脫的暢快……
  那天早上,他送她回家,原本就不該期待他們之間會有什麼變化,只是當天晚上「秘密」營業時,她還是克制不住地往店門口覷了好幾眼,就是期盼他能夠出現。每個走進「秘密」的客人都讓她神經緊繃,只是當每天的期待都落空時,她不再懷抱希望,失去了微笑,也失去快樂的心。
  體內一部分的自己開始自憐自艾,覺得自己很可憐、很傻,另一部分的自己則憤世嫉俗了起來,認為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就算沒有情、沒有愛,送上門的女人,激情狂歡又如何?
  她輕歎了口氣,搖頭。「沒關係,我不在意。」
  他笑,聽得出她的逞強。「早餐吃了嗎?我們去吃永和豆漿?」
  她心動,但只能搖搖頭,拒絕他。「十點朱迪要來接我。」
  他臉上的笑意不見了。
  前一秒的陽光笑臉,下一秒馬上烏雲密佈,朱迪果然還是他的罩門。
  「她來接你?」
  他來找她,並且主動解釋自己這幾天沒來看她的原因,僅僅如此,就讓她悸動不已,顧昀絮自嘲地笑,她笨得以為自己看到了春天。「我要陪朱迪去台中,法國佬今天來見她父母。」
  這是自虐後虐人嗎?當關係丕變後,她甚至失去身為好朋友該有的避重就輕和善意的隱瞞。
  她在他眼底看到掩不住的責難,那像把針般刺進她心裡,她眨眨眼、深呼吸,強裝不在乎。「朱迪是我的好朋友,我是她的伴娘,如果『秘密』不是那麼忙,我甚至願意去法國參加她的婚禮,給她祝福。」
  祁立言嘲諷一笑。「你很殘忍。」
  顧昀絮揚高下鄂,防衛地看著他。「只因為我沒有陪你一起同仇敵愾嗎?朱迪要嫁人是事實,我一點也不殘忍。」
  他諷刺地大笑。「原來你和朱迪是同一陣線的。」
  「對。」
  他冷冷看著她。「那我倒很想知道,如果朱迪知道自己的伴娘和前男友的關係後,不知會如何?」
  朱迪是他的罩門。
  那麼,那一夜的激情就是她不願、也不想討論的致命傷。
  她握緊拳頭,淚意脹滿胸口,嗤笑。「不會如何,你是前男友,我是伴娘,如此而已。」
  「不要告訴我,那天的事——」
  她激動地打斷他的話。「那天的事只是個意外,我不在乎!」
  「所以喜歡我也只是個意外?」他的語氣有著極大的不滿。
  她抬頭,迎視他迫人的黑眸。「當然是意外,人是善變的動物,今天喜歡,不代表明天就一樣喜歡,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祁立言像被狠狠痛擊一拳,他沉默不語。
  她摀住口,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後悔了,自己怎麼可以說出這麼殘忍的話?她想要擁抱他,想要道歉,想要糾正自己的錯誤……
  但她什麼都不能做,對,這樣就可以了,她傷了他,他就會遠離她,他們之間的友情在經過那場性愛後早已變質,她必須讓他走,否則她怕自己之後會要求更多,傷心更多……
  祁立言轉身,漠然上車,黑色BMW休旅車宛如箭矢般急駛而去。
  時光飛逝,三個月後,祁立言從美國回到台北,這段時間,他因公到國外出差,在德國和美國各停留一個半月,台北的朋友在知道他回國後,特地約他吃飯、聊天。
  「怎麼不去『秘密』?」朋友問,晚餐結束後,他們直接到飯店附設的酒吧喝酒、聊天。
  「沒什麼原因。」
  「最近『秘密』的老闆很忙,聽說顧小姐請了長假,前陣子我們去『秘密』也沒看到她。」
  祁立言皺眉。「請長假?」
  「嗯,顧老闆是這麼說的,你們沒聯絡嗎?」大家都知道,立言和「秘密」的顧小姐是好朋友。
  祁立言眸心一黯。「我們好一陣子沒聯絡了,還是她出國了?」小顧曾說過要陪朱迪到法國。
  「應該不是喔,因為上個月老徐陪太太產險時,還在婦產科遇見顧小姐耶,她掛的那位醫生是個很有名的婦產科醫生喔!她結婚了嗎?」
  「婦產科?」
  「對啊,聽說那個醫生每天都在接生孩子,有夠誇張的。」
  祁立言心一緊,朋友說的話,他再也沒心聽進去了,腦裡想的全都是他和小顧那一夜完全投入的激情。這些回憶同時也纏繞著他整整三個月,他感覺自己對她的渴望和思念愈漸加深,就像呼吸一樣,根本無法停止。
  他想到她的怒氣、她的眼淚、她哭訴著心中的苦澀、她柔軟的唇瓣,甚至她嬌嗔的呻吟,只要閉上眼,都彷彿在耳邊、在唇邊,密密地纏繞在他心上,和朱迪給他的感覺截然不同,她的一切,讓他無法遺忘……
  他和小顧之間絕對不是短暫的火花!
  而且那一夜,他並沒有做任何防護措施……
  祁立言起身。
  「立言?」朋友一愣。
  「我有事先離開,改天再請各位吃飯。」
  祁立言離開酒吧,飛車趕到顧家。他按了電鈴,沒人應門,他立即上了車,直奔「秘密」。
  「秘密」和過去一樣,慵懶的爵士樂、昏黃卻溫暖的燈光,一桌桌的客人輕鬆愜意的喝酒、聊天,氣氛和諧。
  他在常客桌看到了她。
  如往常一樣的笑意,波浪長髮嫵媚地撩到右肩,手中拿著果汁,和客人談笑風生。
  他走向她,同時也看到老顧憤怒地從吧檯衝了出來。
  「祁立言!」 顧昀祥吼著。
  顧昀絮猛一震,抬起頭,震驚地看著來者。
  怎麼會是他?
  要不是礙於客人在場,顧昀祥真想狠狠揍他幾拳,發洩他心中憐惜妹妹的怒氣。「你來幹麼?」他惡狠狠地問。
  祁立言的目光緊盯著顧昀絮,包括她手中的果汁。「來澄清一些事。」
  顧昀祥擋在他面前,不客氣地問道:「你想澄清什麼?你還能澄清什麼?事情都這樣了,你還想澄清什麼?!」
  顧昀絮站起身,和以往牛仔褲、合身棉T的打扮不同,她現在穿著細肩帶的妹妹裝,腰上繫著精緻的水晶鏈,白皙的臉龐有些許的疲憊,但纖細依舊。
  「有事嗎?」她走到他面前問道。
  「什麼時候賣酒的改喝果汁?」
  她笑著,神色和模樣都是輕鬆自在,但握著玻璃杯的手卻洩漏出她失措的情緒,正微微顫抖著。「這有什麼特別的?『秘密』除了酒還有果汁,顯然你並不知道。」
  他盯著她V字領口的溝壑,那裡展露出性感的風情,是她過去所沒有的「孕」味。「你是不是忘了告訴我一些事?」
  她的心瞬間抽緊。「什麼事?」
  「我猜測……」
  她冷冷地看著他。「你的猜測跟我何干?」
  「或許你可以告訴我。」祁立言平靜地說道。
  她聳肩,迴避他的視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請借過,我很忙。」
  她試圖繞過祁立言,他伸手環住她的腰。「小顧,我還在等你揭曉答案。」
  他的碰觸讓她憶起許多她刻意忘記的事,那天早上,他也是這麼環著她的腰,佔有味十足,讓她覺得好甜蜜、好甜蜜……
  喔,老天,她不該再想到那些事。「請放手,祁先生,我沒什麼可以告訴你的。」
  他噙著笑,喜歡兩人之間肢體的碰觸,如果不是眾目睽睽之下,他會擁抱她。「我是立言,不是祁先生。」
  她抬起頭,看著他眼中的溫柔,強裝的平靜差點崩解……
  守在一旁的顧昀祥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怒火,他一個箭步向前,用力推開祁立言。「放開我家均絮!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纏著我妹妹不放?!」
  利用這個機會,顧昀絮想趁亂逃跑,但,祁立言的注意力從一開始都在她身上,他握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將她攔了下來。
  她甩著手,極力掙扎。「放開我!」
  他看著她,將她的驚恐收進眼底,有些心疼、有些無奈地說:「或許你什麼都不用說,只要跟我走趟婦產科,就能澄清或證實我的疑問,而這也是你應該告訴我的事。」
  顧昀絮無力地捉著他的手臂,她低下頭,淚徐徐落下。
  顧昀祥爆發了!他衝上前,揪住祁立言的領子,揮出一記右勾拳,完全不理會客人的尖叫。「你不喜歡她為什麼還要碰她?!她是你口口聲聲的好朋友,難道這就是你對待好朋友的方式嗎?你給我滾,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否則我一定會宰了你!」
  祁立言抹去唇角的血腥。「我不會走,我要知道昀絮到底怎麼了。」
  顧昀絮試著眼淚,深深地吸了口氣,不用再隱瞞了,事情走到這裡,她也不用再去顧慮什麼了,況且和他說實話,他們之間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我懷孕了。」她靜靜地宣佈。
  顧昀祥的第二記右勾拳跟著揮了過去,祁立言不閃躲也不回擊。「這下你滿意了吧!祁立言,你這個混蛋傢伙!」他咆哮著,妹妹的委屈讓他心痛不已。
  顧昀絮走向前,瞪著他。「換我問你,你怎麼會知道的?」
  祁立言聳聳肩,他被K得嘴破臉腫,但嘴角卻牽起一抹笑。一聽聞小顧懷孕時,他並不驚恐也不慌張,卻忽然有種滿足,有種一切都確定了、沒有遺憾的安心。是不是所有男人聽到自己要當爸爸了,都會有這種感覺?
  「我猜的。」
  顧昀絮目瞪口呆,下巴差點掉下來。「猜的?」她以為是哥哥偷找他算賬過。
  他內心澎湃,心意卻很堅定,她懷孕了,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他覷了小顧一眼,看到她憂心忡忡的表情,想緩和氣氛,遂打趣說道:「江湖上人稱我『鐵算盤』,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他不正經的反應,讓顧昀絮皺起眉頭,她頓了下,繼續說道:「唔,你是不是應該尖叫然後跑掉?」她忍不住提醒他。
  祁立言大步一邁來到她面前,他挑起她的下顎,讓她看著他,同時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他噙著笑。「跑掉?為什麼我要跑掉,我現在覺得有個孩子、當爸爸的感覺很好。對了,孩子的媽,都『出人命』了,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她錯愕地看著他眼中的堅定,她以為他聽到後會跑掉的,怎麼會……
  那一天爭吵後,他沒再和她聯絡。
  沒錯,這的確是她要的結果,她刻意傷他,和他徹底切斷關係,只是,當他真的從她的生活中消失後,她的淚就再也沒停過,或許是那次的親密關係讓她有了不同的想法,她對他的心態和過去的暗戀完全不一樣了,她不由自主地想得到更多,而這是理智控制不了的事。
  自憐的日子一天過了一天,直到她發現自己準時的朋事遲延了,到婦產科檢查,才確定自己懷了他的孩子。她沒有因為有孩子而欣喜落淚,她的每滴眼淚都是害怕和懊悔,對,她恐懼、她遲疑,甚至在考慮這孩子是滯應該存在?
  直到有一天早上,她感覺自己的胸部有種奇異的脹痛感,她的身體正在孕育胎兒做準備,無論她再怎麼慌亂無措,無論她接不接受自己懷孕的事實,既然這個孩子已經在她肚子裡,她就該為這孩子負責。從那刻起,她下定決心,不管人們好奇的眼光,親友的責難,她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好好養育他,因為她是一個母親。
  「我們不會結婚,你不用負責。」雖然聽到他要和她結婚時,心裡有一絲高興,但她實在不想拿這孩子來逼他娶她。
  不等祁立言發言,顧昀祥再度跳出來了。再怎麼樣,孩子都有了,祁立言本來就要負責!
  「妹啊,什麼叫他不用負責?孩子是他的,他當然必須負責!」
  「哥——」
  顧昀祥氣炸了。那天,在店裡廚房,因為她對魚腥味的反應引起他的懷疑,昀絮只好坦承懷孕一事,他菜刀一拿,原本想殺到祁立言家砍人,卻硬是被昀絮阻止下來,這口氣要他怎麼忍?!
  「先前你叫我不能找他算賬,孩子你又不願意拿掉,好,既然現在他自己送上門來,說什麼你都不能這麼輕易地放他走,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負責!」
  顧昀絮苦笑。太熱鬧了,這比八點檔連續劇還要精彩,「秘密」的客人全看傻了眼。
  她決定不當女主角,轉身走出店外。
  盛夏的夜晚,空氣依然是悶熱的,這是水泥叢林無法改變的事實,她仰頭,漆黑的天空,微亮的星星僅只有幾顆。
  「我很抱歉。」祁立言說。
  顧昀絮不意外他會跟上來。
  「我記是是我主動的,你不用說抱歉。你怎麼料想得到好朋友會主動引誘你發生關係?」她苦笑。
  「你誤會了,我的抱歉不是那夜的激情,我道歉的是不該讓你獨自一人面對這一切,我應該要陪你產檢、陪你聽醫生宣佈你懷孕的消息、陪你被大哥吼、陪你分享懷孕時的每分每秒……」
  「別說得好像你很滿意現在的狀況?」她不想被他眼中的柔情影響。
  「我是很滿意。」
  月光下,他看著她晶亮的皮膚、清秀的臉龐,嘴角牽起一抹滿足的笑。他和小顧要組一個家庭了,他們會有一個可愛的小孩,而他是爸爸!爸爸耶!
  他嗅著瀰漫在空氣中屬於她美好的花香,輕聲說道:「無論過程如何,這個結果我們必須一起承擔。」
  她搖搖頭。「不。」
  他打趣說:「我和老顧說好了,我一定要娶你。」
  她聳肩。「既然你們說好了,那你娶他好了,放心,我不介意嫂嫂是個男人。」
  祁立言大笑,他向來欣賞小顧的冷笑話。「可惜我對男人沒興趣。」
  「可惜。」
  「老顧說伯父伯母在彰化,那麼明天我和你回彰化,正式向伯父伯母提親。」他的眼神裡有著無法動搖的堅持。
  她平靜如水,之前激動的情緒已經在這三個月間消耗光了,如果他早一個月出現來討論負責的問題,她肯定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你為什麼要娶我?」她問。
  「我們都要為孩子負責。」
  「單單只是因為孩子嗎?」
  他很肯定不是。但他想聽她心裡的話。「你想說什麼?」
  顧昀絮平靜地看著他。「你愛的人是朱迪,那晚發生關係是個意外,我懷孕也只是一個意外,你可以當作不知道,我無所謂。」
  「沒有這麼多意外的,小顧,況且你懷孕了是事實,我們要結婚也是事實。」
  顧昀絮忽然生出一股氣,不喜歡他好像安排好一切的口吻。「朱迪結婚了,她和法國佬在法國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如果你想利用我、和我結婚來刺激朱迪,這樣會不會太遲了些?」
  他皺了皺眉。「你真這麼認為?」認為他想結婚只是為了報復朱迪?
  她直直看著他。「難道不是嗎?你忘了自己的確有過這樣的想法?」
  之前負氣說出的話,威力依然猶存,小顧仍然在意,這更加深了他的自責。「我說過那只是自己一時的氣話,都過去了,倒是……」
  祁立言看著她的肚子,娃娃裝讓他看不出她身材的變化。「小顧,我可以摸摸你的肚子嗎?」
  顧昀絮一愣,反射性地抱住肚子,臉微微泛紅。「不可以。」
  祁立言面露惋惜。「可惜,但小顧,這是我當爸爸的權利不是嗎?」
  她冷嗤了聲。「你不會是寶寶的爸爸。」
  「你要嫁給別人嗎?」
  她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
  「所以你只能嫁給我,所以我當然是寶寶的爸爸!」
  「神經病。」
  她轉身想走,不想繼續跟他瞎攪和。
  祁立言伸出手臂將她攬進懷裡。他擁抱著她,蹭著她的發,大掌輕撫著她的背脊。「小顧,我們結婚吧,給寶寶一個完整的家。」
  家?
  好遠的想法。
  爸爸?
  更遠的想法。
  「你喜歡我嗎?」
  「喜歡。」
  他沒答話,才剛結婚一段戀情,就算他現在說愛她,小顧也不會信,說不定還會放聲大笑。
  她自嘲。「性可以沒有情愛,但婚姻不行。」
  他收緊雙臂。「在我的看法裡,維持一個婚姻更需要責任感。」
  「責任感只能撐起一半的家,另一半是愛,你對我沒有愛。」
  「我有『喜歡』和『責任』。」
  「不夠。」
  爸爸心裡喜歡的人是自己的乾媽?她無法跟寶寶解釋這麼錯綜複雜的關係。
  「雖然朱迪還不知道寶寶的事,但朱迪一定會當寶寶的乾媽,這是我們很早以前的約定,要當彼此孩子的乾媽。」
  「那又如何?」
  顧昀絮瞪他。「爸爸愛的是乾媽,你要我怎麼解釋?」
  「小顧,重點是孩子。我們結婚,和誰是寶寶的乾媽完全沒有關係。我們要給這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他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小顧,我不可能是那種會放你和孩子在外流浪,不負責任的爸爸。」祁立言激動地摟著她的肩。
  看著他誠摯的眼,她有一絲的猶豫,但下一秒便用力地推開他,他認真的態度,反而激起她蟄伏的怒氣。「請你想想我吧!你認為沒有關係的事,但我不這麼認為,懷了好友前男友的孩子就已經讓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朱迪了,更何況是結婚?我不會跟你結婚的,我不可能跟你結婚!」
  顧昀絮憤怒地轉身,回到「秘密」。
  她很抗拒,但祁立言壓根兒沒打算放棄,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對她和孩子負責。
  所以呢?
  第二天,祁立言獨自到彰化拜訪未來的岳父岳母,表現他的誠意,還笑笑地讓岳父揍一拳。
  第三天,祁家父母出面,雙方父母相見歡,祁家父母對溫柔的媳婦更是讚不絕口、愛不釋手,含著淚直說祁家祖先有保佑,趁著新娘尚未嫁進門前,用一天的時間將兒子家裡的置物間裝潢成溫馨可愛的嬰兒房。
  第四天,顧家父母來到台北,夥同兄長、姐妹還有和家裡親近的親戚長輩,在昀絮面前好說歹說,甚至流下親情焦心的淚水,他們分析了很多,不斷地告訴她,孩子都有了,再怎麼樣男方都得負責,且祁立言又不是游手好閒、不務正業的痞子,重點是也要給無辜的小孩一個健全的家,親友團拚命念、拚命勸,最後,顧昀絮終於屈服了,也對,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
  第五天,上述人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讓顧昀絮和祁立言在台北地方法院公證結婚,並於當天完成戶政登記。
  整個過程戰戰兢兢,像是在擔心新郎反悔、新娘落跑般,每個步驟都符合快、狠、準的原則。
  最後,顧昀絮正式成了祁太太。
  拍板定案。

    第六章
    宴客後,在親友的起哄下,將新郎新娘送進洞房。
    祁立言摟著顧昀絮的肩膀。人生的上半場他獨力奮鬥,下半場,他有妻子、有孩子的加入,雖然一切來得如此意外,情況完全改變,但他決定放下從前的那些紛擾,為全新的生活努力。努力不單單只是為了自己的成就感,未來,這個房子將充滿各種聲音,有夫妻間的耳鬢廝磨,也有孩子的歡笑聲,他的妻、他的孩子將是他生命的重心和甜蜜的責任。
    此時此刻,他內心澎湃,感到萬般充實,甚至有些微想要落淚的感動。
    顧昀絮覷了他一眼,看到他微濕的眼眸,心中微微一震,但不敢多想。
    這是她的新房,他的臥房,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的地方。
    「你家沒有客房?」
    「你上次來就問過了,我們家沒有客房,只有書房、廚房還有嬰兒房。」他把她摟得更緊。
    「那……還是我睡嬰兒房?」她執意劃清兩人的界線。
    祁立言大笑。「你這是不是新婚恐懼症?」
    「我沒有。」她狠 瞪了他一眼。
    他抱起她,惹來她哇哇大叫。「放我下來!」
    「抱新婚妻子進門是禮俗,不能省。」他賴皮。
    「可是我已經進門了啊!」
    「但還沒上床啊,老婆。」
    祁立言輕柔地將她放在大床中間,精壯的手臂撐在她身體兩側,不讓自己壓到她。
    他微笑看著她。
    顧昀絮閃避著他的凝視,他開始玩起你躲我追的遊戲,她臉朝哪、視線看向哪,他的大臉就越往那裡擺,硬是要她看他,她被逼到無路可逃,便生氣地喊道:「你到底想怎樣啦?!」
    「你好漂亮。」他真心讚美。
    她臉微微泛紅。他的讚美讓她吃驚,今晚宴客,忙了一整天,她不認為自己除了狼狽外,還可以用漂亮來形容。
    「我可以吻你嗎?」
    她停止呼吸,開始亂扯著衣服。「應該……不可以,因為外面還有人。」語畢,她整張小臉已經脹紅。
    「嘿,我老婆真是可愛。」
    不管她同不同意,他俯身吻住她的唇,溫熱的舌飢渴地撩著她,大掌更是不規矩地摸上她渾圓挺立的胸部。
    她倒抽口氣。
    「好大。」她震驚不已。
    顧昀絮雙手護胸,不自在地撇嘴。「每個懷孕的女人胸部都會變大好嗎?」
    「所以這是老公的福利嗎?」他笑得賊兮兮的。
    「當然不是。」老天,他眼中的慾火好像可以照亮一整座孤城。
    祁立言將手伸到老婆的背後,準備解開她禮服的暗扣,但一整排的暗扣讓他邊解邊皺起眉頭,孩子氣地抗議。「太離譜了,這衣服是拿來折磨老公的嗎?設計禮服的人不知道新郎在新婚夜都會變成大色狼嗎?這一排暗扣是怎麼回事?」
    他的舉止讓顧昀絮嚇壞了,結婚歸結婚,她沒想要和他有這層關係,她拍掉他的手,掙扎地半坐起身,但因為暗扣已經解開了一半,她這一起身,酥脆半露的模樣差點讓祁立言流鼻血,她驚呼,以手遮住自己的胸前。
    「這的確是老公的福利。」他很滿意。
    「外面還有客人,你別亂來……」她指了指房門口。
    「亂來?這是夫妻間正常的歡愛好嗎?我性感又漂亮的老婆就在眼前,我怎麼可能會放過?」
    他慢慢靠近,壞心眼地製造恐怖氣氛,再度引來她哇哇大叫。
    「外面有人啦!」
    他挪開她的手,抱住了她。「他們早走了。」
    他低頭撥開她的禮服,解開礙事的胸罩,低頭含住她挺立的乳尖。
    她倒抽口氣,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大聲嚷道:「喂,我懷孕了!」
    「喔,忘了告訴你,我昨天見過你的主治醫生,關心了你的身體狀況,也知道現階段發生性行為是安全的,我還上網研究過懷孕時要用哪些姿勢比較安全。」他吸吮著她另一邊的乳尖,繼續解開折磨人的暗扣。
    顧昀絮簡直快要瘋了,火一般的慾望和理智正在拔河。
    「我要洗澡,對我要洗澡!」
    「等一下我們再一起洗。」
    「不要,我現在就要洗~~」她開始孩子氣地鬧脾氣。
    他總算褪去她身上的禮服,她光裸著上身的模樣性感極了。「任性。」他說,然後開始吻她。
    他的吻又深又飢渴,彷彿他是荒漠的旅人,而她是唯一的甘泉。他的雙手埋進她發間,需索著她的吻,兩人熱吻著,光是他的唇、他的舌,就足以讓她燃起熊熊的烈焰。
    他撩高她禮服的裙擺,滿意地發現阻礙物只有一件小小的蕾絲小褲,這下沒有一整排暗扣了吧!再往上看去,小顧的腰上竟然繫著白色襪帶,扣著同色的網襪,性感指數直破表,他吹了口哨。「這是在誘惑老公嗎?」
    顧昀絮的臉整個脹紅,揮著手,急著解釋。「當然不是,這是婚紗公司準備的——」
    他吻住了她,褪去自己的褲子。慾火太過猛烈,他很難給他妻子一個步調緩慢的新婚夜。
    她被他吻得意亂情迷,不再反抗,雙手更是高舉,摟住他的頸項,身體也不自覺地弓向他。
    祁立言解開妻子性感的襪帶,並脫掉她的蕾絲小褲,分開她的膝蓋,他吻住她,挪動身體將自己灼熱堅硬的慾望置於其中,輕柔地以讓人尖叫的速度磨蹭著她溫熱的入口,讓它更加濕潤……
    「啊……」她閉上眼,雙手扣住他的雙臂,無助地喘著氣。
    他燃燒著慾火的黑眸緊瞅著她的反應,他兩手撐在床面,移動著臀,然後腰部用力一挺,深深地進入了她,她仰起下顎,嬌嗔地呻吟。
    他俯身吻著她劇烈跳動的頸動脈,同時不斷地抽送著自己,她緊縮的甬道緊緊地包裹著他的堅挺,他閉上眼,震撼於這樣的美好,淹沒的歡愉一波接著一波湧來,他猛力穿刺,強而有力地快速抽動,要求著彼此的釋放。他仰頭低吼,高潮像駭浪般瞬間淹沒了兩人。
    結束,他抽出自己,從她背後環抱住她,她身上禮服,和他身上的襯衫全縐成一團。
    突地,聽到她低低的哭泣聲,祁立言愣了愣,急忙起身。「怎麼了?我弄痛你了嗎?」
    她拉著懷抱在她腰上的手臂。「我沒事……」然後怯生生地說道:「抱我。」
    他躺回原來的位置,將她緊緊地擁入懷裡。「怎麼哭了?」
    「感覺好強烈……」她啜泣著。
    他溫柔地吻著她的頭髮。「別哭,我也一樣的,老婆,我們一起分享了最美好的高潮。」
    「你不愛我,我們不該做愛的……」她的眼淚停不下來。
    「亂說,你是我老婆。」他大掌覆著她微微鼓起的小腹。「喏,這是我的孩子啊,我們是一家人,最幸福的一家人。」
    他說他們是一家人,但沒說他愛她。
    他沒說……
    就像新婚夫妻一樣,性愛佔據了他們許多時間,他們在沐浴間、在大廳的落地窗前,甚至在休旅車內都曾激情過,只要在安全的範圍下,他們的歡愛沒有限制,而她也全然地沉醉在肉體的歡愉中,她越是回應,他越是瘋狂,他們就像好學的學生,嘗試著各種不同的姿勢,獲得一次次更震撼的高潮。
    這一切改變了她原先的想法,她以為他們結婚後,只會一起對小孩負責,就像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般疏遠。
    不過,現在全變了,除了性愛,就是生活,她會像妻子一樣料理早餐、送他上班,然後再準備晚餐等他下班。週末時,他們會去郊外踏青,或者留在家裡看DVD、看大聯盟的例行賽,他們就像對正常的新婚夫妻般甜蜜。
    兩人的互動關係迅速確立。
    只是,她告訴自己,這不是愛,在高潮時,她會失控地吶喊著她愛他,但她卻從沒聽過他的告白。
    他的想法是什麼?他心底的人到底是誰?歎了口氣,她仍猜不透。
    「喲,新婚期間怎麼可以歎氣咧?」
    柯名鑒到顧昀絮身邊。只要看到她,他就懊惱不已,唉,他怎麼會讓昀絮被別的男人拐走?而且還結了婚、懷了身孕?!
    「你怎麼三天兩頭往我這兒跑?你家今天公休喔?」顧昀祥在吧檯裡邊調酒,邊抗議著。
    「老顧啊,你太扯了,哪有你這種老闆啊,竟然會嫌棄客人?」
    「沒辦法,就怕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是啦是啦,被你猜對了,我來看我的昀絮不行嗎?」
    顧昀祥皺起眉頭。「昀絮已經嫁人了,別老是我的昀絮、我的昀絮地叫,我可不想讓別人誤會我妹妹。」
    「別再說了、別再說了,你再說下去,我的心都要碎了,老顧啊,你怎麼可以把我心愛的昀絮嫁給別人呢?」老柯雙手抱頭,哀哀抱怨著。
    顧昀絮看著他們有趣的互動,嘴角牽起一抹笑,順手遞上一杯酒給老柯。
    老柯突然握住她的手。「我的昀絮,你什麼時候會離婚?」
    她覷了他幾眼,發現老柯因為她前些日子的建議,已經將金色獅王頭染成紫色了。
    顧昀絮笑了笑。「我不會離婚,我不想讓我寶寶沒有爸爸。」
    老柯一聽,激動地舉起雙手在空中揮舞。「選我!選我!選我!我可以當寶寶的爸爸!」
    顧昀絮的笑容更大了,她伸手拍了拍老柯的肩膀。「你『百萬小學堂』看太多了,寶寶的爸爸可不是用『選』的。」
    「可是我愛你啊,昀絮。」老柯不放棄,再度握緊她的手。
    她真希望說愛她的是另一個男人。
    「你酒都還沒喝,怎麼就醉了?」
    事到如今,老柯握住昀絮的手,直接用唱的。「你把我灌醉~~你讓我流淚~~扛下了多少罪~~我拚命挽回~~」
    老柯挺著紫色獅王頭,擠眉弄眼地唱著<你把我灌醉>的畫面讓顧昀絮開懷大笑,連店內的客人都捧場地拍手打著節奏,整個「秘密」的氣氛好不熱鬧。
    祁立言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切。
    老柯對他老婆表白,刺眼。
    老柯握著他老婆的手,刺眼。
    老柯對著他老婆唱情歌,刺眼。
    最大的憤怒來自他老婆的笑容,他不愛他的女人對別的男人綻開笑顏,哪怕是搞笑歌手都不行!這讓他很不舒服。
    「大哥。」祁立言雖然生氣,仍不忘和顧昀祥打招呼。
    「啊,立方你來了,你看——」顧昀祥在看到妹婿的大便臉時立刻停止了笑。
    祁立言大步向前,老柯看到他森冷的表情,馬上機警地放開昀絮的小手,但嘴裡仍是繼續哼著歌。「愛到收不回~~嗚~~嗚~~」
    顧昀絮回頭,看到一臉陰沉的老公,她沒多想,便漾開了一抹嬌笑。「立言,你剛剛有聽到老柯——」
    她話都還沒說完,就被祁立言摟住肩膀,直接帶出「秘密」。
    老柯一頭霧水,轉頭向酒保抱怨道:「嘿,我不能唱『你把我灌醉』嗎?」
    「這是身為丈夫的妒火。」顧昀祥嘴角勾起一抹笑,他很滿意妹婿此時此刻的表現,這把嫉妒之火來得正是時候。
    他們上了黑色休旅車,她不安地看著他那一張嚴肅到不行的臭臉,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麼了?」
    他輕柔地替她繫上安全帶,不說話。
    「你在生氣嗎?」
    車子迅速駛入車道,沒入黑夜之中。
    顧昀絮猜他現在的反應或許和老柯有關。「是因為老柯嗎?他一向都是這樣啦,瘋瘋癲癲的……」
    他握緊方向盤,不說話。
    「還是,今天公司事情比較多?」
    他搖搖頭。
    他側身望著他線條剛毅的側臉,他沒有表情,帶點冷酷,雙唇抿得緊緊的,嗯,肯定有事,但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她不想再猜,挺身坐正,視線看向窗外急逝而過的街景。
    祁立言偷偷覷著身旁的她,他胸口沸騰著不曾有過的情緒,緊繃得彷彿快喘不過氣,他皺著眉,飛馳在車道上。
    他知道這就是她的生活,因為「秘密」的關係,有時,她必須和熟客交際應酬,畢竟「秘密」是喝酒、聊天的地方,要有熱絡的主人,客人才能放鬆心情,當初就是因為這一點,他和小顧才會變成女朋友的,不是嗎?
    可他現在怎麼看老柯深情款款地握著她的手唱情歌,她巧笑回應的畫面,心裡就極度不舒坦,彷彿有塊大石頭壓著……
    心態改變的人是他,不是她。
    之前,他對小顧的心態有憐惜、有喜歡,也認為兩人的婚姻是希望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他們攜手朝這方向努力,但是婚後的甜蜜生活讓他的心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安定,他喜歡她的陪伴、喜歡她的幽默,也喜歡自己和小顧之間所有的一切,他到現在才發現,他對她,已經不單單只是喜歡或責任了……
    釐清了自己的心意,祁立言嘴角勾起一抹輕笑。他決定找個適當的時機和她講清楚,他們所擁有的,絕不只有她以為的那些而已。
    他們回到家,車子開進停車場,他牽著她的手,搭電梯上樓。才剛踏進家門,她甚至還來不及開燈,他一個使力,將她整個人抵著牆。顧昀絮嚇一跳,抬頭望著他。「怎麼了?」
    他瞇著眼,咬牙切齒地說:「老柯如果再碰你的手、再唱情歌給你聽,甚至再跟你表白的話,我會讓他好看。」
    果然。
    不過,他會那麼在意,是不是代表他對自己已經有點不一樣了?唉,她輕歎口氣,甩甩頭,要自己別想太多、別期待太多。
    她想開口解釋。「老柯他一向——」
    祁立言用一個既狂野又飢渴的深吻打斷她的話,十指插進她發內,熱烈地需索著她的唇。「我不准。」
    他將所有的妒火轉換成灼熱的慾火,顧昀絮手臂環繞著他的頸,安撫地回應著。
    祁立言移動一隻手來到她腰際,解開花裙的裙扣,拉下拉鏈,讓花裙像朵落花般滑落到地板。他將手伸進她底褲內,手掌摩擦著她女性核心,手指執意侵入,她倒抽了口氣,情慾立即被喚醒,她抬頭,主動吻住他的唇,同時將自己弓向了他。
    在他的手下,她愈來愈濕潤,他脫下自己的褲子,將她壓伏在玄關的古董桌上,手掌探進上衣,解開她的胸罩,罩著她渾圓乳房,手指夾捏著她敏感的乳關。她喘著氣,讓他褪去她的底褲,他一手握著堅硬的硬挺,深深地進入了她,她嗚咽,抓著桌沿,好讓自己承受他更多、更深、更劇烈的衝刺。
    他抽送著火熱的硬挺,灼燙的唇印在她勁後,他仰頭,一瞬間傾洩自己的慾火,在同一時刻,她獲得如生似死的高潮——
    他輕輕從她身體裡抽離,將她轉身,抱緊她,在她耳邊輕吐道:「我愛你。」他表白。
    她一愣,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抬起頭,疑惑地盯著他。
    告白後,祁立言感到輕鬆自在,沒錯,這就是他瘋狂嫉妒的原因——因為愛情。
    因為愛情。
    「小顧,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我愛你。」
    她的眼眶裡噙著淚。他說他愛她……
    「我愛你。」她落下感動和歡愉的淚水。
    他吻她,對她的愛已無庸置疑。
    今天是例行產檢的日子,一對傻父母對著胎兒的超音波相片傻笑,他們有許多美好的憧憬。
    「他一定是個大帥哥。」祁立言說。
    「如果是女生呢?」顧昀絮的臉上有些憂心,希望他沒有重男輕女的八股觀念。
    「最好不要是女生,否則我這個當爸的心臟會沒力,我不想一輩子當女兒的糾察隊,想想我們女兒會美啊,再想想那一長排的追求者,喔,我頭皮發麻。」
    「可是我想要女生。」
    祁立言親親老婆委屈嘟起的紅唇。「那老婆,我們多生幾個算了,這樣分散注意力,我就不會變成緊張兮兮的老爸了。」
    她嬌嗔地看了丈夫一眼。「喂,第一個都還沒生出來,你就要我多生幾個?」
    「以我第一發就命中的機率,這問題根本不用討論好嗎?老婆。」
    診間裡的護士聽到他們的對話,忍不住偷偷竊笑。
    顧昀絮羞赧地打祁立言的大腿。「不要說這個啦……」
    「這是事實好不好!」祁立言像只驕傲的孔雀。
    醫生走進診間,看了看顧昀絮這次產檢報告的數據。「情況很好,尿蛋白正常,抽血報告也正常,目前寶寶的身長約二十公分,體重一百四十公克,超音波看來發育都很正常喔,你們想知道寶寶的性別嗎?四個月了,可以看得出來。」
    「不要!」夫妻異口同聲地說。
    醫生愣了下,以他看診這麼多年下來,不想知道胎兒性別的父母倒很少見。「你們沒有長男壓力?」
    「男女一樣好,況且我們會生很多個。」祁立言驕傲地說道。
    聽著醫生哈哈大笑的聲音,顧昀絮真想挖個洞躲起來。
    「那兩位還有什麼問題嗎?」醫生彎著笑眼說道。
    祁立言想到自己和老婆太過密集的恩愛,不禁擔心起來。「對了,醫生,有關性生活方面,太密集的話,會不會對寶寶不好?」
    顧昀絮愣了愣,滿臉脹紅地瞪著祁立言。她怎麼也沒想到,老公可以這麼自己地詢問醫生如此私密的問題!
    醫生專業地解釋道:「對於正常而健康的准媽媽而言,性生活並不會對媽媽或胎兒有任何不良的影響,還是可以心情享受。但是如果准媽媽在性行為時會疼痛或者出血時,就要特別注意了。」醫生頓了下,眼神看向祁立言,徐徐說道:「還有盡量不要壓到太太的肚子喔,這是最重要的。」
    祁立言總算放心了,有許多姿勢絕對不會壓到肚子,哈,他握起小顧的手。「謝謝醫生,我會多注意的。」
    顧昀絮凝視著他的笑容,他對她的呵護、對她的寵愛都讓她感到好滿足,這就是擁有全世界的感覺吧!
    她真的很幸福。
    結賬後,兩人步出醫院,黃昏的一聲大雨讓入夜後的台北顯得更加清新。
    祁立言掬起她的手,吻著她的手心,黑眸閃著淚光。「謝謝你,我從不知道生命可以這麼美好、燦爛,這些都是因為你和寶寶的關係。小顧,除了友情,你還是我最好的情人,最疼惜的妻子。」
    她算酸,投入他的懷抱裡。「我也要謝謝你,我真的好幸福。」
    他伸出大掌,輕覆著老婆鼓起的小腹,滿足在歎息了聲。「對了,這小子最好給我安分點,如果他讓你有半點不舒服,老婆你告訴我,我先記在筆記本上,等他出世後,我再打打他小屁股,哼。」
    「放心,我們的寶寶一定很乖。」她的手掌貼著他的手背。
    「那可不見得,我媽說我在她肚子裡時就很會折騰人,天天像開運動會一樣踹個不停,她還以為我長大後鐵定是足球選手。」
    「喔,那可千萬別像你,我媽說我在她肚子裡很乖,所以要像我才可以。」她笑著說道。
    他吻了下她的額頭。「像誰都無所謂,他是我們孩子,你是我妻子,這才是唯二重點。」
    「嗯,沒錯。」她滿足地點點頭。
    而後,他們去超市買了民生用品才回家,進停車場前,他們先將車子開到警衛室外,因為婆婆三不五時就會以生鮮快遞的方式,寄送補品給媳婦補身子,所以他們先去警衛室拿包裹,沒想到在警衛室碰到剛從太平山採了水蜜桃回來的鄰居,還堅持要送他們幾顆,顧昀絮開心地和鄰居聊了起來。
    「祁先生,您有訪客。」
    「訪客?」誰?祁立言皺起眉頭,他的朋友不會不請自來。
    「我請那位小姐到大廳的交誼廳等您。」
    顧昀絮懷裡抱著四顆水蜜桃,神色愉悅地走向祁立言。「你看,李太太送的。是太平山的水蜜桃喔,一定很甜。」
    「我來拿。」
    「不了,我自己拿就好了,你粗手粗腳的,會把水蜜桃撞壞。」
    她看到祁立言皺起眉頭。「怎麼了?」
    「警衛先生說交誼廳有訪客在等我。」
    「那就過去看看。」顧昀絮也沒有多想。
    「嗯。」
    「等會兒來吃水蜜桃。」
    祁立言笑而不語,伸手往她屁股摸了好幾把。「我每天都在吃好不好。」
    她抱著水蜜桃沒有反擊,只能哇哇叫。「變態!大色狼!」
    他大笑,超級喜歡妻子臉紅的俏模樣,他摟著她,彎腰輕啄她的唇。
    兩人直到交誼廳,交誼廳前的一隻大行李箱讓他們頓下腳步,面面相覷,然後,一道柔美的嗓音傳來——
    「立言!」
    朱迪?
    顧昀絮受驚地退後幾步,懷中的水蜜桃散落一地。
    朱迪奔過來,用力抱住了祁立言。「立言!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祁立言面無表情,也沒有任何動作。是驚喜?是憤怒?顧昀絮完全看不出來……
    她捂著口,蒼白著臉,呆若木雞。
    朱迪發現了她,放開祁立言。「昀絮?」
    「朱迪……」
    「昀絮?你怎麼會在這?」
    朱迪疑惑地上下打量著顧昀絮,視線停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你?這……你懷孕了?!」
    祁立言看著朱迪,這是他曾經愛過也恨過的女人,他曾想過如果有一天在跟上巧遇,他會和朱迪說什麼?不管是質問或者怒罵,他預想過許多的狀況,只是現在真的見到了,他對於自己平靜無波的心情感到驚訝。
    他,已經放下朱迪了——
    祁立言摟住顧昀絮的肩膀,發現到她顫抖的身體而皺起眉頭。他可以冷漠地面對朱迪,但妻子的反應卻讓他擔憂。「嗯,我和小顧結婚了。」他平靜地宣佈。
    朱迪指著昀絮的肚子。「昀絮懷孕了?」
    「我的孩子。」
    朱迪睜大了眼,瞪著祁立言。「你背叛我?」
    「先背叛這段感情的人不是我。」祁立言冷冷地撇著嘴角。
    朱迪看著昀絮,抖著聲問:「昀絮,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和立方在一起?你們怎麼會結婚呢?」
    祁立言冷笑,直接回覆朱迪的問題,「事實就是這樣,我愛她,所以我們結婚了,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朱迪流下眼淚。「天啊,我快受不了了,一個是我好朋友,一個是我前男友,我要知道,你們是什麼時候談戀愛的?!」
    顧昀絮內心強烈的愧疚感一下子全被掏了出來,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滑落。「朱迪——」
    祁立言緊擁著妻子,不讓昀絮走近朱迪。他要和小顧一起,他不要她獨自承受一切。
    「時候不重要,昀絮是我的妻子,這才是重點。」
    朱迪伸手按了按太陽穴,忍住暈眩。「夠了,我不想聽。」
    她轉身,拉著自己的行李。
    「你不是結婚了嗎?怎麼會回來?」就算發現自己對她沒感覺了,他仍想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朱迪沒有回頭。「我離婚了。」
    「所以才回頭找我?你以為我還會在原地等你?」他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點起伏。
    朱迪轉身,淚眼楚楚地看著他。「對,我以為你還是我的。」
    祁立言不發一語。他平靜地看了看朱迪,再看了看小顧蒼白的表情,心裡感到隱隱作痛。他的感情、他愛誰,他很清楚。
    朱迪轉身,拉著行李箱離開。
    沉默,空氣死寂得可怕。
    顧昀絮抹去眼淚,彎腰撿起地上的水蜜桃。
    她側著臉,偷偷覷著他面無表情的臉色。
    從婚後到剛才,立言捨不得她做任何事,有東西一定是他提,東西掉一定是他撿,他不曾讓她自己彎腰撿東西……
    她的淚水無法停止。這代表什麼?
    她的幸福至此為止了嗎?
   
    第七章
    懷孕讓顧昀絮的體質變得很怪異,常常忽冷忽熱,每晚上床睡覺時,空調必須調到二十二、三度,否則會熱到睡不著,但到了半夜,又會冷到發抖,也因為這樣,祁立言養成了每晚起床調節空調溫度的習慣。
    每到半夜,他就會起床將空調調整到二十七度,讓她能睡得安穩。
    顧昀絮坐臥在床上,床的另一邊是空的。
    她看著分離式冷氣機儀表板上的冷光顯示溫度在二十二度,看來祁立言今天有心事耽擱了,這咱狀況讓她感到無度和害怕,她下了床,移動腳步,將空調關掉。
    她深吸了口氣,隨手拿了件披肩披上,走到客廳。
    漆黑的客廳中,祁立言坐在沙發上,安靜沉思。
    顧昀絮在他身旁坐了下來,頭輕輕地靠在他肩膀。
    「怎麼沒睡?」他舉起手臂,將她擁入懷中。
    她扯著笑。「突然睡不著。」
    祁立言注意到妻子身上披肩,他皺了皺眉。「我忘了調空調。」
    她搖頭。「不是空調的問題,只是突然醒來,沒事的。」
    「對不起。」他吻著她的發,調整坐姿,讓妻子能更舒服地依偎在他懷中。「你要多睡一點,一個人睡等於兩個人睡。」
    「聽起來好像我很重要。」
    「是啊。」
    他手掌覆上她隆起的小腹。「寶寶乖嗎?」
    「乖,像我一樣。」她朝他笑了笑。
    他凝著她的眼,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不安,遂抱緊她。「小顧,我愛你。」
    「嗯,我知道,我也愛你啊。」她偎在他懷裡。
    「你是我老婆。」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顧昀絮頓了下,梗著聲說:「當然,我們還有結婚證書當證明,賴不掉了。」她將手放在他手心上,手掌一大一小,一個黝黑充滿力量,一個白皙、纖細且柔軟,形成了明顯的對。
    比朱迪的出現對他造成一定程度的衝擊,而且在夜半時分持續發酵,他無法入睡,想了很多,明知道自己對朱迪已經沒有男友私情,但由於小顧夾在其中,讓他不能用太強硬、太激烈的態度面對朱迪,畢竟小顧和她仍是朋友。但,無論如何,他還是要跟小顧自清,他不希望她亂想。「小顧,朱迪是朱迪,我們是我們,我和她不會有任何交集。」
    「嗯,我知道。」她選擇相信他。
    他輕輕一笑,吻著她的發。
    她同時選擇靜靜陪伴。
    對,朱迪和他已經是過去式了,她和他、和寶寶才是現在式和未來式,她要對他們有信心。
    她笑了笑,仰起頭,在丈夫的唇邊輕輕印下一吻。
    不過,就算他結她承諾,她也選擇相信他,但朱迪的出現確實讓他們平靜的生活起了變化。
    第二天,朱迪約顧昀絮談判。
    十多年的友情因為一個男人而變了調,兩人間的氣氛凝重得可怕。
    「我見過老柯,他說你是因為懷孕,不利得已才嫁給立言的。」朱迪開宗明義,要釐清的就是三人之間的關係。
    她顧昀絮的人生向來無慾無求,隨遇而安,但現在不同了,她有了孩子、有了家庭,她必須挺身護衛。「老柯的話能信嗎?」
    朱迪和老柯算熟識,老柯曾追求過朱迪,雖然最後不了了之,但朱迪如果放假,一定會到老柯的店裡跳舞、喝酒。
    「你可以解釋。」
    「我沒有必要解釋。你到底想怎麼樣?是想確認他的心裡還有沒有你?」她的語氣微微顫抖著。
    朱迪十指緊握,眼神凌亂。「我心裡很不舒服,我的女朋友和我的男朋友居然結婚了?昀絮,你要我怎麼接受?」
    顧昀絮直直地盯著她。「朱迪,你結婚了,而且,當初也是因為你要和法國佬結婚,所以才和立言結束關係的不是嗎?」
    「但是,事情不該是這樣的……」朱迪含著淚。
    顧昀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要不然事情應該是怎樣?我依舊單身?他應該苦守在台灣,等你有一天結束和法國佬的關係後再回來找你,是不是?」
    朱迪看著她堅毅的眼神,知道這個說法行不通,決定換個話題再戰。「你懷孕多久了?」
    「四個月。」
    朱迪迅速在腦中推算起她懷孕的日期。「所以說我和Olsen還沒結婚的時候,你們就在一起了?」
    顧昀絮閉上眼,想起自己主動的那一夜,她心頭一緊。「對。」
    朱迪仔仔細細觀察她的表情,她們當了十幾年的好朋友,很熟悉對方的個性,彼此心裡在想什麼都能猜個大概。「老柯說某一天你心情不好去他那邊跳舞,立言突然把你帶走,如果我沒記錯,那天立言透過朋友找到我,我和他說,我接受Olsen的求婚。昀絮,你們發生關係是在我拒絕他的那一天嗎?」
    顧昀絮怔著,思緒回到那一夜。她酒醉,失了理智地發洩心中的苦悶,她主動吻他的唇、主動點燃這把禁忌的慾火、主動剪斷單純友誼的界線,那一夜,她放縱自己破壞和他的友情……
    朱迪看到昀絮的落寞我掙扎,目光如炬。「所以,因為我離開,立言心情不好多喝了幾杯,你安慰他,然後就糊里糊塗發生了關係,有了小孩,不得不結婚對不對?」
    顧昀絮搖了搖頭,趕緊替他澄清。「不是他的關係,是我——」
    朱迪不讓顧昀絮把話說完,直接打岔。「所以是你喝醉,他安慰你?」
    顧昀絮顫抖的雙手交纏著,那一夜是她不願想起的回憶,就算她現在再怎麼和立言如膠似漆、恩愛甜蜜,但只要想到那一夜,她就會心口緊繃、無法言語。她一直以為,那一晚是個關鍵,如果沒有那一夜,她不會懷孕,和立言也不可能會結婚……
    聰明的朱迪看著顧昀絮的叉,歸納出唯一的狀況。「雖然是擦槍走火,但立言是個負責任的男人,你有孩子,他一定會娶你。」
    顧昀絮疲憊地歎了口氣,朱迪會把她逼到角落一定有原因。「朱迪,你到底想說什麼?想要什麼?」
    朱迪眼神堅定地看著她。「我要他。」
    「要他?憑什麼?」顧昀絮諷刺地扯了扯嘴角。
    「憑他愛的是我,你們的結合只是他責任感使然,這對他不公平,昀絮,立言愛你嗎?」
    愛!立言說過他愛她,但這一刻,她想到自從朱迪出現後,立言的沉默寡言,她居然沒有勇氣在朱迪面前大聲宣告立言愛的人是她。
    不等顧昀絮回話,朱迪咄咄逼人地繼續說道:「昀絮,你呢?你愛他嗎?你不可能會愛上好友的前男友吧?你們之間的關係很簡單,這只是酒後亂性的結果,其實還是有辦法補救的,昀絮,每個人都應該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沒有愛,只有責任,是不能結婚的,婚姻並不是唯一的解決方式,你只要退一步就會活得更自由、更快樂啊!」
    見顧昀絮不發一語,朱迪盯著她隆起的肚子,繼續說道:「Olsen外遇,離婚時,給了我一筆數目不小的贍養費,這些我都可以給你,有了這些錢,你可以移民到任何一個你想去的國家,好好把孩子生下來,給小孩最好的教育,這個孩子將是你最大的資產。」
    她握住昀絮冰冷顫抖的手。「求你不要用責任感禁錮住立言,這對你跟他都不公平。昀絮,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難道你願意看到我們多年來深刻的友情毀在你們這個沒有愛情的婚姻上?」
    朱迪的話,顧昀絮無法回應,不是默認,而是無法回應。
    顯而易見,朱迪這次回來,不單單只是見見家人、好朋友,她要來要回她之前的愛情,要回她過去和祁立言的愛情。
    晚餐。
    今天晚餐菜色全由祁立言負責,論廚藝,他比她厲害很多。
    「午茶約會順利嗎?」
    顧昀絮頓了下,沒有迴避他的問題,淡淡地說道:「是談判,不是下午茶。」
    「談判?」祁立言愣了愣。
    「老公,你還愛朱迪嗎?」她問。
    「怎麼會這麼問?她說了什麼?」他的眉頭全擰在一起。
    她低頭。「我不想逃避這個話題,畢竟你和朱迪曾經交往過。」
    祁立言歎了口氣。「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是過去了……」顧昀絮看著一桌豐盛的晚餐,等會兒哥哥會過來吃飯。
    「秘密」開店前,顧昀祥都會繞過來吃飯,順便看看自己的妹妹有沒有讓人欺負了,這是他們一輩子都割捨不掉的兄妹情。
    那逝去的戀情呢?是不是也同樣割捨不掉?
    「但是朱迪想跟你重新開始。」
    對於她說的話,祁立言一點都不感到意外,那天朱迪一下飛機就跑來他家,這行為早已說明了一切。
    「我和她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皺起眉,語氣有些煩躁。他滿意現況,也不想讓朱迪影響他的生活!
    真的嗎?可是你之前對她……
    顧昀絮甩了甩頭,不許自己再胡思亂想,她深吸口氣,平靜地說:「朱迪還說要給我一筆錢,叫我和你結束婚姻關係,然後利用這筆錢移民到我想要的國家,把小孩撫養長大。」
    祁立言冷哼。「謝謝她這麼大方,不過我經濟能力很好,你不缺錢。」
    沉默。
    「湯很好喝。」她喝著湯。
    「湯品向來是我的拿手好菜。」
    「不只是湯,其他菜色也不錯,我懷疑哥哥每次特地繞過來吃飯,都是因為事先知道那天是你煮晚餐。」她想緩和兩人間凝重的氣氛,遂打趣道。
    「嗯,那和朱迪談判後,你的想法呢?」祁立言回到原來的話題。老實說,他突然害怕聽到她的答案,小顧對友情有多看重,他很瞭解。
    她看著他,遮掩不住眸裡的落寞。「朱迪說我不訪用責任感禁錮住你。」
    祁立言皺了皺眉。「責任感?我們之間早已經不單單只有責任感了,也許剛開始是,但我喜歡我們的婚姻生活、相處方式,我喜歡你、喜歡寶寶,更喜歡你是我太太,我喜歡這種感覺,朱迪說了什麼我不在乎。」他的想法很明確。
    那麼她是不是要對自己、對他們再更有信心一點?
    門鈴響起,祁立言起身。「應該是大哥來了,我去開門。」
    打開門,發現來的人不只是顧昀祥,還有朱迪。
    朱迪是行動派的,她不可能靜靜等待昀絮的答案,所以決定主動出擊。
    祁立言臉色沉重,他回頭,看著顧昀絮,他在乎的是小顧的反應。
    顧昀祥擺著臭臉說道:「我在樓下大廳遇到朱迪,她說你們和她約了吃晚餐?」口氣充滿質疑和反對。
    朱迪開心地勾著顧昀絮的手臂,一手高高提起一隻高價嬰兒用品的購物袋。「昀絮,我幫寶寶買了禮物喔!」
    朱迪不管顧昀祥的臭臉、不管祁立言的冷漠,也不管空氣中詭異的氣氛,執意走進她家,輕鬆得彷彿這是每天都要做的事。
    顧昀絮傻在原地。她不曉得自己該怎麼辦?大聲吼她走,說不歡迎她?還是……
    或許,朱迪就是看準了顧昀絮顧及友情的弱點,從這一晚開始,她便展開密集的行動。
    週末時,知道他們夫妻倆會來「秘密」幫忙,她就追到「秘密」去。顧昀祥見了當然火冒三丈,他知道朱迪離婚了,也知道朱迪的攻勢,他憂心妹妹的婚姻,卻也愛莫能助。
    但對於朱迪的刻意接近,祁立言一概概冷處理,不予理會。
    顧昀祥走到妹妹身邊。「妹啊,她是怎樣,是不是欠揍啊?太不要臉了吧?我一定要撂幾個兄弟去教訓教訓她!」
    顧昀祥氣炸了,只要是熟客,看到朱迪挨著立言打轉的身影,都深深地、深深地投給顧昀絮同情的眼光……
    同情個屁啊昀絮可是立言明媒正娶的妻子,朱迪只是過去式,過去式啦!
    顧昀絮在吧檯裡忙著,外場則由立言和顧昀祥負責,週末的「秘密」向來熱鬧,店裡客人談笑風生,只是今晚真的太詭異了,連酒客也特別安靜。她偷偷側過臉,看向朱迪——
    朱迪美麗絕艷,配上性感的身材,任何男人都會為她瘋狂,她成了「秘密」最耀眼的星光,這讓挺著肚子,過去有「Pub之花」美名的她自慚形穢,現在,她站在朱迪身邊就像是只黯然失色的小象。
    偷了一個空檔,祁立言走進吧檯裡,從顧昀絮的背後摟住了她,嗅著她的發。「累不累?」
    她搖頭,握住自己腰上的大掌。「我們等下打烊以後去吃東西好嗎?」
    「嗯。」祁立言抬起手,憐惜地摸摸她的頭。
    此時,朱迪走了過來,揚起一抹甜美動人的笑容。「嘿,立言,你高爾夫球俱樂部的玩友來嘍!」
    祁立言沒有動作。
    朱迪向來意志堅定。「喂,你的客人要自己打招呼吧?」
    祁立言沒說話,但以行動回答了她,他走出吧檯。
    顧昀絮清楚地看見朱迪勝利的笑容。
    朱迪的存在讓她神經緊繃。這晚打烊前,朱迪喝醉了,瘋言瘋語,硬纏著立言要他送她回家,最後是顧昀祥出面,叫老柯送朱迪回家,才沒把事情鬧大。
    祁立言牽著靜默的顧昀絮,走向車子。上了車,車子還沒發動,顧昀絮就傾身抱住了祁立言,火熱地吻著他的唇,她狂熱地索求,一手則扯著他的皮帶。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他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動作。「夠了,小顧,你會傷到自己。」
    她仰頭看他,突然,眼淚失控地滑下臉頰。以前,只要她主動吻她,他一定會飢渴地要求更多、更多,他不會這麼冷靜,黑眸裡也不該這樣平靜無波,連一丁點的慾望都沒有。
    「你忘不了她,對不對?」她碎聲問。
    祁立言只想先把她失控的情緒安撫下來,遂哄著:「沒事了,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他的避重就輕讓顧昀絮承受不了,她不發一語,轉身,想開車門下車。
    祁立言握住她的肩膀,心急辯解。「小顧,我真的忘記她了!」
    她轉過身,捶著他的胸膛,淚如雨下。「沒有,你忘不了她,我知道你有多愛朱迪,你曾為她失魂落魄,我都知道,向我坦承你還放不下她有這麼困難嗎?我以為我們是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她加重好朋友這三個字的語氣,歇斯底里地說道。
    他從背後緊抱住她,制止她激動的行為,不讓她做傷到自己。「小顧,我愛的是你啊,朱迪早已是過去式了!」
    她很想相信,但她要怎麼相信?
    他們結婚的理由太薄弱了,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他們根本不會結婚,或許就像朱迪說的,她不該拿責任感來禁錮他……
    她痛哭失聲,這一刻,她將心中深藏的恐懼全哭了出來。
    祁立言環抱著她,將臉埋進她馨香的頭髮裡。朱迪的出現,解放了小顧所有的憂慮,他該如何是好?該怎麼讓小顧知道,過去的事他已放下了,目前他所要的、唯一想要的都是她,是她啊!
    「小顧,如果連你都不相信我愛你,你要如果讓別人相信?」他痛苦地說。
    但懷中的人兒依舊悲泣著。
    朱迪的出現搞得他們如臨大敵,顧昀絮暫時不去「秘密」幫忙,她不想給朱迪任何一個可以刺激自己的機會。
    祁立言也通知大樓的警衛,他不接受外人的來訪,除非他有事先通知才可以放行。
    連送拿手菜到祁家的顧昀祥都開始感到困惑,他閱歷豐富,卻看不透這複雜的狀況。「奇怪,朱迪怎麼會這麼堅持?妹婿不是和她說得很清楚嗎?他們真的沒有聯絡嗎?如果不是妹婿給她機會,朱迪怎麼會這麼白目,死纏著立言不放?」
    顧昀絮無法回答哥哥的問題。
    朱迪除了「秘密」和祁家外,當然還有其他圍堵他們的方式,她知道祁立言每個月的某一個星期六會和朋友到福隆衝浪,她特地打聽清楚時間,刻意穿上性感火辣、會讓男人噴火的比基尼,腳上穿著夾腳海灘鞋,手上拿著嶄新的粉紅色衝浪板出現在海灘。
    「立言~~你看我多犧牲,天氣都開始轉涼了,我還來陪你衝浪。」
    祁立言甩開握住他手臂的手,不發一語地走開。
    「立言,你教我衝浪好不好?我連衝浪板都買來了,等我學會以後,就可以常常陪你去衝浪了。」
    祁立言轉身面對她,冰冷的臉,沒有任何表情。「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陪你……」朱迪的表情無辜極了。
    他搖搖頭。「不必了。」
    朱迪撇了撇嘴,硬是投入他的懷抱,依偎在他裸露的精壯胸膛上,刻意用自己柔軟傲挺的半露酥胸磨蹭他,她要讓她回憶,他們曾經擁有過的激情。
    祁立言皺起眉,瞪著她胸前那兩團肉球。沒錯,男人的確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但,當男人有了一個永遠都看不膩、「吃」不膩的目標後,其他的誘惑,他全部都視若無睹。
    呵,小顧到底有什麼魔力可以讓他這麼愛她?他心裡想的、身體要的全部只有她一人,突然間,他很想念他家的大肚婆,乾脆別衝浪了,回家抱老婆比較重要!
    祁立言推開朱迪,走向停車場。
    「你在報復我對不對?!」朱迪大喊。
    祁立言停住腳步,轉身面對她。「你對我已經毫無意義了,我根本不需報復。」
    「我不信!立言,我已經為你做了這麼多事,我厚著臉皮去你家,我去『秘密』承受別人的冷言冷語,現在還陪你來海邊吹海風,甚至連昀絮的友情都不要了,難道我還不夠 真心真意嗎?」
    祁立言臉一寒,她的話徹底激起他壓抑的怒火。「因為你是小顧的好朋友,我只能任由你無理取鬧地糾纏我們,你不要好朋友是你的事,但小顧很在乎你,你對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傷害她,也同時傷害到我的家庭!朱迪,我和小顧很幸福,我不會、也不可能再回頭,既然你不把小顧當朋友,那我就更毫無顧慮了,我必須保護我的家庭,所以,請你別再出現在我們面前!」
    朱迪的眼淚掉了下來,情緒激動,拔高音量說道:「所以你像在對待陌生人一樣,不准我到你家、不准我到你公司,甚至要警衛像趕狗一樣把我趕走?」
    「對,這是我的方式。」
    「立言,不要這樣對我……」
    他沒有任何猶豫,轉身走了。
    朱迪淚流滿面。不,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她的前夫避腿,立言也不要她,不該是這樣的,她應該擁有最幸福的愛情……
    他走到車旁,將衝浪板放回車上,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海灘邊傳來的大喊。
    「有人被大浪捲走了!」
    他一驚,回過頭,看到在大海上載浮載沉的粉紅色衝浪板。他關上後車廂門,立即衝回海灘,祁立言的朋友也趕緊跑過來說道:「立言,我看到你的朋友拿著衝浪板衝進海裡,突然一個大浪捲來,她就不見了!」
    「快叫救護車!」
    下一秒,祁立言毫不考慮地衝進海裡……
    已過正午,午餐熱熱鬧鬧地擺了一整桌,但祁立言還沒回來,顧昀祥不耐煩地吵著要開飯,顧昀絮只好拿起電話,準備打給丈夫,問他何時回來吃飯,只是才剛拿起電話,電話鈴聲就在此時響起——
    「喂?」
    「請問是祁立言的家屬嗎?」
    顧昀絮皺眉,莫名地心驚。「我是,我是他太太。」
    「我這裡是XX派出所,祁先生溺水了,目前正在急救中,可以請家屬現在到XX醫院一趟嗎?」
    「溺水?!」顧昀絮手中的電話瞬間掉在地上,她雙膝發軟地跪坐在地,就連肚子碰撞到桌角也不覺得痛。「我,我馬上去……」
    顧昀祥飛車載她前往醫院,除了憂心妹婿的情況外,他還要擔心妹妹的狀況,她臉色泛白,雙唇毫無血色,眸心空洞,不哭不語,彷彿生命力被抽離了一般,如果妹婿有個萬一……他憂心忡忡,不知道昀絮能不能承受那樣的傷痛。
    他們趕到醫院的急診室,表明身份後,在警察的帶領下來到爭論回護病房。「祁太太,祁先生目前還在急救中。」
    顧昀絮瞪著銀得發亮的自動門。立言正在裡頭急救中……
    她急得流淚。她愛他,她不能沒有他,如果失去他,她要怎麼活?
    「哥,立言他……」
    「沒事的,溺水的人還能到醫院急救,代表他生命力很旺盛,會沒事的……」
    失控的情緒在沸騰,她流著淚,在哥哥攙扶下才得以站立,然後,她看到坐在加護病房外,穿著比基尼,身上披著大浴巾,腳上穿著海灘鞋的朱迪。她頭髮凌亂,滿臉通紅,模樣很狼狽。
    顧昀祥愣了下。朱迪?原來妹婿是和朱迪去衝浪?!
    朱迪起身,顫抖地走向顧昀絮,她雙眼紅腫,雙手合十祈禱。「昀絮,都是我不好,我不會衝浪,卻意氣用事,立言為了救我才——」
    顧昀絮舉起手,阻斷朱迪的解釋。「你不用再說了。」
    對,她什麼也管不了,她不想嫉妒、不想吃醋,她全心全意向老天爺祈求,只要他平安,她什麼都可以不要!
   
    第八章
    顧昀絮在加護病房外守了三天,祁立言因為肺部感染的問題還在和死神拔河,依舊陷入昏迷,狀況並不好,所以暫時嚴禁訪客。
    顧昀祥勸過,雙方父母勸過,但沒有人可以安撫顧昀絮的情緒,她這幾天吃得少、喝得少,睡得更少,堅持守在病房外,只要加護病房的自動門開啟,她一定第一個衝上前,護理人員看到她挺著大肚子仍堅持陪伴老公的心,無不心疼歎氣。
    「休息吧,妹妹,別這麼任性,你不顧自己的身體,也要想想肚子裡的寶寶啊!」顧昀祥在她身邊坐下。
    「不要。」顧昀絮沙啞地說道:「我不會有事的,寶寶的爸爸正在裡頭奮戰,我們要在這裡陪著他,我肚裡的寶寶一定也這麼想的。」
    任何人的勸阻都沒有用,祁家父母甚至找了南部熟識的婦產科醫生來台北檢查媳婦的狀況。
    醫生看診後,同樣憂心忡忡。「有水腫的狀況,還是勸她躺臥休息比較好,懷孕的人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一個還在急救,一個在外頭等著被急救,兩家家長簡直快崩潰,婆婆和媽媽時常相擁而泣,公公和爸爸除了歎氣還歎氣。
    這樣的狀況,朱迪全看在眼裡。她是正常人,也會回家休息,三天下來她都覺得疲憊不堪,何況是發生事情後不曾離開過醫院、身懷六甲的昀絮?
    朱迪坐在昀絮身旁,雙手握住好友的右手。昀絮看起來好憔悴,氣息薄弱得令人心驚,朱迪心頭一緊。她是她的好朋友啊,她們曾經歷過許多事,有快樂、有憤怒、有喜樂,也有悲傷……她曾說過,她可以沒有任何人,獨獨不能沒有昀絮,但,她卻用最殘忍的方式在傷害她……
    「你愛他對不對?」朱迪問,眼淚一滴接著一滴,滴在自己的手背上。
    「對。」
    「你為什麼不跟我說?我以為你們的婚姻並非雙方自願……」
    顧昀絮沒有說話。
    她一意孤行,想用命來換取立言對她的在乎,以為自己泳技不錯,一定可以輕鬆駕取衝浪板,沒想到一個大浪襲來,她被大浪沖得暈頭轉向,下海救她的立言,反而被暗流捲走,她的任性,讓立言生死未卜,甚至還可能賠上昀絮……
    朱迪抹去眼角的淚。「好,昀絮,如果我願意離開,你可不可以休息一下?我真的不會再來了,我不會再對立言糾纏不清,那你能不能保重自己?如果連你也……我會受不了的……」
    顧昀絮沒有回答。
    加護病房的自動門這時開啟,祁立言的主治醫生走了出來,顧昀絮立刻掙脫朱迪的手上前,突然,她眼前一片黑暗,肚子傳來一陣怪異的悶痛,她皺眉撐住,伸手撫著肚子。「醫生,情況怎麼樣?」
    「危險期過了,肺部感染的狀況也解除了,祁先生求生意志堅強,我們預期他絕對可以撐過這次危機。」
    顧昀絮再次確認。「所以他得救了對不對?」
    「是的。」
    有了醫生的保證,三天來巨大的疲憊和身體的不適立刻席捲而來,顧昀絮身體虛弱地搖晃,顧昀祥發現妹妹的異狀,伸手環抱住她。「昀絮!」
    顧昀絮困難地保持最後的清醒。「哥,我要離婚……」
    她說完便跌入深沉的黑暗,殘存的意識間,她聽到哥哥的大吼,和朱迪破碎的哭泣聲。
    離婚,重新生活,是她唯一該做的事。
    祁立言清醒了,只是迎接他的並不是重生的喜悅,而是滿室的愁容。
    祁母顧不得兒子才剛剛清醒,生氣絕望地往他肩膀上一拍,發洩自己一肚子的焦慮。
    「你是怎麼回事啊你?!都結婚了還和前女友糾纏不清,搞得自己命都快沒了,連老婆都說要離婚,我不管,你一定要想辦法挽回我的媳婦和孫子!」
    祁立言皺眉,一臉茫然,腦子裡亂哄哄的,根本無法思考,母親的怒氣,他一時無法消化。
    祁父忙著安撫妻子。「兒子的媽,你就別說了,兒子才剛剛清醒,魂都還沒回來,你和他說這些也沒用啊!」
    祁立言環視著病房,只看見焦急、心傷的父母,那小顧呢?在昏迷時,他總聽到小顧悲傷的哭泣,小顧哭了嗎?小顧呢?
    思考的能力漸漸回籠。「爸,到底是怎麼回事?小顧呢?」
    祁父歎了口氣,孩子發生這種事,父母只有無奈。「你和朱迪去衝浪,為了救她,自己反而溺水,整整昏迷了三天,這三天,昀絮全心全意在加護病房外守著,她懷有身孕,還不吃不喝,幾乎沒睡,是用命在陪你啊!兒子,你怎麼可以這麼做?竟然和前女友糾纏不清,難道你不知道這樣有多傷昀絮的心嗎?在醫生宣佈你度過危險期後,小顧立刻體力不支暈倒,在暈倒前,她跟她哥哥說,要和你離婚。」
    小顧暈倒?!
    祁立言握緊床單,試著起身,他頭是暈的,四肢僵痛,身上還掛著點滴和呼吸監控器,但他知道自己說什麼都要起來,小顧暈倒了——

    祁母扶住了兒子,淚眼汪汪。「老頭,你說這些做什麼?兒子連坐都坐不起來了,你要他怎麼辦啊?!」
    「是你先提起我才說的,你還怪我!」祁父忙著安撫兒子。「兒子啊,躺著躺著,過兩天等比較有體力時,你再和昀絮解釋也不遲……」
    祁立言握著父親的手,激動地低吼著:「爸,我真的沒有跟朱迪去衝浪,我跟她沒有關係,她溺水,我救她而已,爸,扶我起來,我真的不能沒有小顧……」
    祁母聽到後精神大振。「好,既然你跟朱迪沒關係,只是救她而已,我幫你去和小顧說,你躺著,媽媽去幫你說!」
    祁母跑出病房外。太好了、太好了!只是誤會嘛,澄清了就沒事了,只是當她去詢問護士顧昀絮的病房時,得到的消息卻令她萬念俱灰。
    顧家人在顧昀絮清醒後,就馬上轉院至她產檢的醫院去了。
    「為什麼他們要轉院?不就只是太疲累暈倒嗎?!」祁母激動地搖著婦產科值班護士的手臂。
    「病人有小產的跡象,所以回到產檢的醫院做後續的治療。」
    「小、小產?!」祁母震驚不已。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邊哭邊跑,衝回兒子的病房。
    「孩子的媽,你怎麼啦?」祁父差點沒被淚流滿面的妻子嚇死。
    「昀絮已經轉院了!」她的淚流得好急好急,連話都說不清楚。「老頭,咱們媳婦有小產的跡象,怎麼辦啊……」
    祁立言閉上眼,承受著比溺水更加恐懼的無力,當接近死亡時,他也不曾感到如此驚恐。
    他忍著頭重腳輕的不適感,急著要下床。「我要出院,爸,我要出院……」
    祁父撐著兒子。「你才剛清醒,連坐都有困難,要怎麼出院啊?!」
    「可是小顧她……我要去看小顧,我必須去……」
    只見兒子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神越來越凝滯,他焦急的大喊。「叫醫生,快叫醫生!」
    不要醫生,他要出院,他要去看小顧!小顧小產了,他們的寶寶不就……
    他記得第一次聽到寶寶心跳時,自己有多麼感動,也記得看到超音波時,他和小顧的打情罵俏,小顧希望寶寶是女生,他則是怕將來提心吊膽而希望寶寶是男生,其實寶寶是男是女都無所謂,只要健康就好,對,只要健康就好……
    他必須出院,他一定要見到小顧、見到寶寶,失去他們,他重生的生命就變得毫無意義。
    「小顧——」
    祁立言跌回床上,暈了過去。
    三天後,祁立言立刻要求出院,不管父母和醫生的反對,他簽下自動出院聲明書堅持出院,並在出院後,來到顧昀絮產檢的醫院。他坐著輪椅,戴著口罩,一臉蒼白地出現在她的病房前,遇到正開門出來的顧昀祥。
    「要不是看到你還沒康復,我真想狠狠痛揍你一頓!」顧昀祥生氣地說。
    祁立言氣息虛弱,但黑眸清亮無比。「大哥,朱迪和我沒有關係,小顧誤會了,我們並不是一起去衝浪,是她來找我的。」
    推著輪椅的祁父也趕緊補充。「是啊,親家哥哥,真的是誤會了,立言和朱迪老早分手了,這次是因為道義上的關係才救她,他們絕對沒關係的!」
    顧昀祥歎了口氣。「可是昀絮的態度很堅持,我當哥哥的也只能支持。妹婿啊,我只能說這次的誤會,你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昀絮狀況如何?」這是祁立言目前最想知道的。
    「昨天有出血和子宮收縮的現象,不過今天情況穩定住了,醫生說先住院安胎。」
    祁立言握著拳,聲音沙啞。「我能進去看她嗎?」
    都是他的錯,他給她一個家,就必須給她百分之百的呵護,而不是讓她成天擔憂受怕,甚至因為情緒的激動而傷害自己。
    顧昀祥為難地看著他。「昀絮剛睡……」
    「我必須見她。」
    顧昀祥看到祁立言臉上的堅持。「好吧,趁她睡著,你進去看看她吧,不然等她清醒後,不知道願不願意見你。」
    顧昀祥推著祁立言的輪椅走進病房,然後轉身離開,將安靜的空間留給他們。
    祁立言看到病床上的顧昀絮,淚立即盈滿了眼眶。他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她,經歷過生死交關後,他更明白、更確認昀絮和孩子對他的重要。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她瘦了,眼下的黑影述說著她的疲憊,她眉頭深鎖著,彷彿心中有無盡的哀愁……
    祁立言心頭一緊,再看向胎兒的心跳監聽器,耳邊傳來寶寶規律的心跳聲,這肯定是他此生聽過最美好的聲音,他掬起她的手輕輕就唇——
    「昀絮,我愛你。」他輕聲說道。
    沒有昀絮和孩子,這個家就不夠完整,無論如何,他必須捍衛他的家。
    「我不能沒有你,昀絮。」
    抹去臉頰上的男人淚,這是他的真心話。
    有了捍衛家庭的堅持後,祁立言更清楚他接下來要做的事。
    正如顧昀祥所言,在清醒的時間,昀絮不願意見他,祁立言也不願意冒險硬闖,就怕因此讓她的情緒過為激動。
    所以,變成他以醫院為家,守在病房門外,靜心等待小顧願意見他、和他說話,同時,他也將自己的病歷轉到這裡繼續觀察。
    一天、兩天,到了第三天,他不用坐輪椅,直接走到顧昀絮的病房門口,門口有張他專屬的折疊椅,他靜靜地坐了下來。
    「他又來了。」顧昀祥倒水回到病房,告訴妹妹最新消息。
    顧昀絮低頭織著小毛襪,沒多說話。
    「你真的不見他?」
    她點頭。
    「再怎麼樣也該跟他好好談談吧?」
    她搖頭。
    點頭?搖頭?顧昀祥深深地歎了口氣。
    祁先生、祁太太冷戰,是婦產科病房最有趣的話題,畢竟這層樓是掌管「出世」的樓層,氣氛和其他治療病痛的樓層有極大差異,住院的人幾乎都是產婦,每對夫妻身上都有著滿滿濃濃的甜蜜,所以,當他們看到祁氏夫妻冷戰,都會想計謀幫忙。
    隔壁病房的爸爸送了一碗熱騰騰的炒腰子過來,不吝分享。「祁先生,試試看,這個很補的。」
    「謝謝。」祁立言給了他一個感激的微笑。
    幾間之隔的媽媽也好心地送來鮮花。「我想你也在住院,一定沒空外出買花,我這把花就轉送給你吧,你拿去送給你老婆,沒有女人不愛花的啦!」祁先生自己生病不說,還要在老婆的病房門口當衛兵,這行為讓很多婆婆媽媽很感動。
    祁立言拿著炒腰子和鮮花,在眾人的祝福下,敲門,來應門的是顧昀祥。
    顧昀祥看著祁立言手中的禮物,和後面一群熱心的觀眾們,他笑了笑,疲累地歎了口氣。「你要競選里長嗎?我發現你還真受歡迎呢!」
    祁立言東張西望,病床讓布幔給遮住了,他什麼也看不到。
    「大哥,我能見昀絮嗎?」
    顧昀祥歎了口氣,搖搖頭,拿走祁立言手上的贈品,然後關上門。
    祁立言瞪著門板。顧昀祥關門的速度越來越快了,就算要硬闖也不太可能。
    「祁先生?」醫生剛好來巡診。
  
    祁立言讓路,有禮貌地招呼道:「醫生。」
    「祁太太情況不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明天?」
    他眼中閃耀著希望的小星星。昀絮雖然不願意見他,但祁立言相信,只要小顧出院,無論如何都一定會走出這扇門,到時候就算用搶的,他都要將她搶回家!
    祁立言打定主意這麼做,只是第二天早上,八點整,他興沖沖地來到顧昀絮的病房門口時,竟得知她在前晚已辦妥出院手續,今天一大早已離院的消息,速度之快,令他咋舌。
    護士交給他一隻信封,說是顧昀絮要給他的。他急著拆開,裡頭的東西卻讓他的心瞬間跌進萬丈深淵之中,他手掌撐著額頭,沮喪地後退,直到抵住牆。
    那是小顧已簽字的離婚協議書和婚戒。
    小顧執意結束兩人之間的關係,完全沒有任何解釋或挽回的空間。
    他深吸了口氣,穩住情緒。
    她以為他會因此屈服嗎?
    小顧肯定沒見過愛情可以讓人變得多麼堅持!
    祁立言轉身回到自己的病房。她有她的方式,那,他也有他的方式,不管天涯海角,他都會把她找回來!
    顧昀絮並沒有回台北的家,她搭著往彰化的客運,準備回老家。台北的一切,無論是好的回憶、壞的體驗,她都想全部放下。
    沒錯,她該坦然面對命運的戲弄,這三角關係,無論對或錯,都傷到他們任何一個人,而傷過的痕跡哪能說遺忘就遺忘?所以,她要在自己愛得越來越濃,對他的依賴越來越深之前結束這一切,如果留戀不放手,任由自己對朱迪的愧疚無限蔓延、對立言的懷疑不斷滋生,那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
    所以她決定放手。
    抵達客運總站,開車來接她的人是她妹妹——顧昀卉。
    二話不說,顧昀卉先給姐姐一個大大的擁抱。「嗨,大肚婆姐姐,歡迎你回家!」
    顧家有自己的祖傳花田,從種植花卉到批發全部一手包辦,顧昀祥對花田的工作沒興趣,北上開店後,花田的工作便全部交給這兩個妹妹,直到「秘密」生意越來越好,忙不過來時,才讓顧昀絮來台北幫忙,不過,工作能力超強的顧昀卉將祖傳事業一手包辦,頗有巾幗不讓鬚眉的架勢。
    顧昀卉將姐姐的行李搬上小貨車。「公會要開會,所以轎車讓爸爸開去市區了,這車比較顛,你忍一下,我盡量開慢一點喔!」
    顧昀卉曬黑了,結實的手臂是她努力工作的證據,終年頂著一頭削薄的短髮,牛仔褲配棉T,遠看根本分不清性別,但她心思仍是細膩的。
    「我沒那麼柔弱好嗎,盡量開快一點,我很久沒有享受奔馳的快感了。」
    昀卉大笑。「開快車?好啊,有什麼問題!不過,話說回來,咱們顧家人哪一個人開車不像賽車的?姐姐如果狠起來,我和哥根本追不上呢!」
    「沒,我收斂很多了,台北的測速器太多,我好久沒飆車了。」她笑了笑。
    「那你要不要開車?這部小貨車老歸老,但性能十足,你想開多快就有多快!」
    「下次吧,有的是時間,我不能一天全玩完。」
    姐妹倆開心地聊著天,一下子就到顧家古早味十足但又有新風格的三合院。
    迎接女兒的當然有親愛的媽媽,和——
    顧昀絮眨了眨眼,呆在那。
    祁立言。
    顧昀卉冷眼看著。姐夫的事她已經聽大哥罵過一千萬遍了,她瞪著叛徒手上拎的行李,很不客氣地說道:「嘿,我家可沒有給叛徒住的房間哦。」
    祁立言禮貌地朝顧昀卉輕點了下頭。他不管別人說什麼,他的眼裡只有小顧,他的腦中成天都想著她清麗的面容,她的每一個表情,甚至皺眉的方式,她的一切,每一夜都讓他癡癡戀戀地回想,並清清楚楚地印在腦子裡、心底。
    他向前一步,輕輕地將她擁進懷裡,動作輕柔到彷彿她是他此生最珍貴的寶貝。
    「好久不見。」
    一接觸到他的體溫、嗅到他的味道,顧昀絮的淚隨即盈滿眼眶。不是說要全部放下嗎?怎麼,才一個擁抱,就讓她想不顧一切地奔向他?
    她必須記得,如果留戀不放手,只會讓自己更痛苦。
    「有事嗎?」
    他將臉埋進她的發間,嗅著他熟悉的馨香,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沒像這樣擁抱著她?他焦急的思念在這一刻總算獲得舒緩。
    「小顧,我要解釋,我和朱迪之間是清白的,你不可以毫不聽我解釋就定了我的罪,這對我不公平,我不是背叛者。」
    她撐著他的胸膛,仰頭看他,輕輕地說:「清不清白不是重點。」
    她退離他的懷抱,走到庭院的大樹下,那裡擺著爺爺親手編織的籐椅,她坐了下來,徐徐的涼風吹來,剛好平靜她紊亂的情緒。
    對,她不想再日日夜夜糾結在自己的不安和內疚中……
    她看著他,有一秒間,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勇敢。「你曾說過,責任可以撐起一個家。不過我也堅持我的想法,唯有真愛,這個婚姻才能維持下去。」
    祁立言走向她,在她面前蹲了下來,握住她的手。「我愛你,小顧,我也愛寶寶,你不會知道當你不見我,而且執意要離婚時,我的心裡有多恐懼。你不能不要我,我們是經過合法的行政程序結婚的,有結婚證書證明,你賴不掉。」
    她笑了笑,搖搖頭。「如果只是為了孩子結婚——」
  
    「不只是為了孩子。」
    她歎了口氣。「好吧,就算是我自己自卑感作祟吧,如果我們繼續在一起,我想的、我以為的,永遠是你只是為了孩子才和我結婚,立言,我必須放手,否則我會受不了。」
    但祁立言笑了,他總算找到事情的關鍵。「所以,如果我能解決你的自卑感,是不是就能重建我們的家庭?」
    「呃?」她愣了下。
    「我會重新追求你。」
    他起身,輕吻她的額頭。「我會讓你看到我的真心。」
    這是祁立言的誓言。

  第九章
  昀卉說家裡沒有空房間給祁立言住是真的,完全不是氣話,雖然他們家是三合院,理當會有許多房間,但偏偏現在是每年花田最忙碌的采收期,為求方便,許多外縣市的臨時工人直接住在他們家,不過祁立言倒是很有GUTS,沒房間也沒關係,他直接在顧昀絮的房間門口搭了折疊行軍床住下來。
  這倒讓顧昀卉替祁立言加了幾分。
  「姐,看來姐夫是真的跟你尬上了哦!」
  顧昀絮不理會,一切冷處理。
  「天氣涼了,你不讓姐夫進你房間睡覺嗎?」
  顧昀絮賞給妹妹一個白眼。
  她這時候回來,剛好幫忙處理客人的訂單,好讓昀卉和爸媽專心去花田采收,而祁立言也沒閒著,他也跟著嫁人和工人一起下花田工作。這又讓昀卉替他多加了幾分。她最討厭曬個太陽就哇哇叫、像個娘兒們一樣的男人。
  每天中午,顧昀絮和家中的女眷會騎車送飯到花田去。
  家人很有默契地將陰涼的大樹底下留給她和祁立言,全都閃的遠遠的。
  顧昀絮不是不明白家人的想法,卻也只能消極抵抗,她冷漠地將餐盒和水壺拿給他之後,起身想走,卻聽到祁立言手撫著胸,唉唉嚷著。
  「哎呦,我的心臟好痛!喔喔,小顧,這一定是上次溺水的後遺症,哎呦哎呦......好痛哪......」
  她冷眼看他。
  祁立言入戲地揉著心臟,淒涼地抱怨著「好歹我們也是數夜夫妻,有結婚證書當證明,你是不是該緊張一下,或者幫我揉一下呢?」
  「心臟在左邊,你揉錯邊了。」
  「啊。」祁立言趕緊換邊揉。「哎呦,好痛、好痛......」
  他的戲真的演的太爛了,顧昀絮完全不想理他,準備轉身離去,祁立言卻握住她的手。
  她側著臉,冷眼看他。「有事嗎?」
  「陪我吃飯好不好?你不知道秋老虎的威力有多驚人,我曬了半天都暈頭轉向了。」
  她聳聳肩。「你可以回台北,不用在彰化當花農。」
  他只想和她說說話,讓她無法忽略他的存在,就算鬥嘴抬槓也無所謂,只要小顧肯留下來陪他吃飯,那就夠了,「我覺得我頗有這方面的天分,乾脆把台北的工作辭掉,搬來彰化當花農好了,我很喜歡這邊的人情味,小顧,我們可以買塊地開闢自己的花田。」他看起來神采飛揚。
  她冷哼了聲。「這是你白領階級的新奇而已,過一陣子你就膩了。」
  祁立言拍拍自己精壯的手臂,捏捏肌肉。「誰說的,我覺得我像個真正的農夫!」
  這倒是真的,兩個月下來,他的體格更加精壯,膚色黝黑,剪了個短短帥氣的刺蝟頭,整個人陽剛十足,昀卉說,他現在是花田王子,有許多女工自願來家裡幫忙,都是因為想就近欣賞他。
  除了花田的工作,他也沒有忽略自己原本的工作,只是轉為顧問,讓手下的業務依照他的只是繼續沖沖沖,公司繼續賺大錢,他當然繼續拿著讓人瞪大眼的紅利。
  「寶寶乖嗎?」
  「乖。」
  提到寶寶,小顧的口吻立刻變得很溫柔,但對他這個當爹的可是酷味十足,他心頭泛著酸意,很不是滋味......
  什麼?他居然在吃自己孩子的醋,可見他真的很愛小顧啊!
  「我可以摸摸他嗎?」其實是想摸孩子的媽。
  她瞪他。
  「胎教、胎教,你小心生個脾氣很差的小孩。」
  她沒力氣了,和他抬槓比吵架還累。
  「可以摸嗎?」
  她無言的移開遮著自己肚子的手。
  六個月,已經感覺得到寶寶的胎動,寶寶似乎想當運動健將,成天踢來踢去的。
  祁立言伸出手,大掌貼在她的肚皮上,寶寶竟然在這個時候用力地往爸爸的手掌踢了過來。
  祁立言嘴角牽起一抹笑,感到很得意。「寶寶在跟我Givw me five,他一定很愛我,就像我愛他媽一樣。」
  顧昀絮扯著嘴角,不回應,但心裡卻很甜。真的很甜,她無法否認這種感覺。
  老實說,她真的很難形容自己現在的感覺,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把對他的愛深深埋藏在心底最深處,但當他像麥芽糖一樣黏著她不放,頻頻對她示好時,她的心又不自覺地動搖。
  「我可以聽聽他的聲音嗎?」
  她在瞪他。
  」寶寶剛剛跟我Givw me five,現在說不定想和我說Hello呢!」
  「不可能」
  「聽聽看。」
  「不要。」
  「試試看。」
  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她很清楚他有多固執。
  反正只是「聽」,他們更親密的事都做過了,她怕什麼?
  顧昀絮坐下來,挪了挪姿勢,讓祁立言躺了下來,將頭輕輕地枕在她大腿上,沒想到他既然聽到她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音。「你餓了嗎?肚子一直叫。」
  她的臉瞬間漲紅,伸手請拍他的肩膀。「我哪有,你別亂說......」
  祁立言喜歡她嬌羞的表情,那微微泛紅的臉,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然後他聽到寶寶的心跳,胎兒的心跳比成人快,他滿足的笑了笑,寶寶的心跳聲永遠都是這麼的美妙。
  正中午,烈陽高掛,但坐在這棵百年樟樹下,涼爽依舊,他枕在她的大腿上,陽光從樹葉的分析投射到他的肩膀上,他穿著挖背的背心,展現出手臂和背上勻稱硬實的肌肉,搭著低腰的牛仔褲,展露出堅挺的臀線和有力的腰,他彷彿是登在雜誌上展露力與美的性感男模......
  很難想像,她居然會和這麼秀色可餐的男人同床共枕,還在好多不同的地方激情過......
  停!不可以在亂想了,她清了清喉嚨,沙啞地說道「喂,吃飯了。」
  祁立言露出奸笑,從她的聲音他聽的出來她果然受到影響,美男計誘惑成功,他得意的起身,故意指著她漲紅的臉說道:「你很熱嗎?」
  顧昀絮起身,不想去解釋自己的心情,僵硬地離開。
  第一戰,顧昀絮輸的一塌糊塗。
  第二戰開始。
  因隔壁鄰居婆婆的哥哥的女兒的兒子娶媳婦,在當地裡民活動中心前熱熱鬧鬧地擺了酒席,邀請鎮上的親朋好友共襄盛舉,顧家一家人當然受邀參加,而「據說」在台北亂來的顧家女婿就成了眾矢之的,大家都想替顧家長女伸張正義,灌酒的陣仗一字排開,連顧爸爸都無法勸阻。
  祁立言二話不說,任由鄰居長輩擺佈,罰三杯就罰三杯,被要求上台唱歌道歉,就唱{月亮代表我的心},樣樣都來,絕不推拒,光這點昀卉就不知加了多少分在祁立言身上。
  」姐,你確定在台上深情款款對這你唱『月亮代表我的心』的男人真的不愛你嗎?姐夫真的只是因為要對寶寶負責才娶你的嗎?「顧昀卉深表懷疑。
  顧昀絮沒有回答,低頭喝湯。
  」阿絮,這個好!這個男人好!你看那身材,多麼有擔當啊!阿卉啊,以後要找對象就要找這款的災抹?夫妻床頭吵、床尾合,不要緊啦!「遠方的表親婆婆也站出來挺祁立言一票。
  數杯黃湯下肚,祁立言真的醉了,堂兄弟們合力把他攙扶回家後,一把將他丟到顧昀絮的床上,立刻閃人落跑。
  顧昀絮氣急敗壞地看著堂兄弟們落跑的身影,無奈地歎了口氣,以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把他架到外面的行軍床上啊!
  」唉。「顧昀絮歎了口氣。
  也只能留他在房間裡了。
  她關上房門,走進房間內的浴室。孕婦到懷孕後期會比較頻尿,所以爸媽很貼心地將主臥讓給她睡。
  其實祁立言根本沒醉,自從在威士忌裡跑了三天三夜後,他現在的酒力根本就是無敵,哪那麼容易醉?這只是繼第一戰的美男計之後,第二戰的苦肉計,他瞇著眼,靜心觀察老婆的反應。
  顧昀絮從浴室拿了一個小臉盆出來,臉盆裡裝著溫熱的水,她想他一身酒氣,若是用溫水擦一擦身體,一定會舒服些。
  她將臉盆輕放在床頭櫃邊,擰乾毛巾後,輕拭著他「熟睡」的臉龐,然後是頸子,再來是雙手,她揉揉腰背,喘了口氣,轉過身,再度清洗毛巾,祁立言此時起身,突襲般地摟住她的肩膀,從後背將她擁進懷中,她手中的毛巾掉落在地......
  「謝謝你,老婆。」
  「你沒醉?」她瞪大眼。
  「我怎麼可能醉?你忘了我娶了個賣酒的當老婆嗎?」
  「你陰我?」
  「嘿嘿,還好而已。」
  他環抱著她,細細吻著她的頸子,他拉開她洋裝背後的拉鏈,揉揉啃著她的肩頭。
  「你做什麼......」
  「借酒裝瘋啊。」
  「你又沒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你不會明白自己有多麼醉人,老婆。」
  他拉開她洋裝的拉鏈,解開她的胸衣,將她轉身面對自己,暈黃的燈光下,她因懷孕而鼓脹的乳房顯得迷人卻神聖,他低下頭,如嬰孩般吸吮著她翹立的乳尖,她嚶嚶呻吟,小手搭著他寬敞的肩。「外頭有人......」
  三合院的隔音效果等於零。
  「喜宴還沒結束,他們不會回來。」
  他吻住她的唇,她舉起手摟著他的勁,雙雙跌入身後的雙人床。
  也正旖旎,而情正繾綣纏綿......
  第二戰,顧昀絮還是一敗塗地。
  第三戰,由顧昀絮主導,她拉著昀卉當擋箭牌,不讓那頭批著羊皮的大色狼有機可乘。
  那晚他溫柔的要了她,她知道他有多麼渴望更劇烈、更激情的性愛,但因為她肚子越來越大的關係,他必須控制自己的力量,並克制著每寸肌肉,卻同時給她最完美的滿足。
  所以她要躲,她怕自己沉溺其中,那麼之前的堅持就會變成一個笑話,好,就算她鑽牛角尖、鬼打牆好了,她就是怕立言是不得已才娶她、不得已才對她好、不得不才和她組成一個家......
  「你瘋了。」
  當她回答昀卉為什麼自己不願意接受祁立言時,昀卉是這麼回答的。
  瘋了嗎?是瘋了,技術因為太在乎,所以才會這麼痛苦地掙扎......
  所謂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原本說好要陪她去產檢的昀卉臨時要到高雄交盆栽,所以不能去,而顧媽媽要跟朋友去進香,也沒空陪她,所以只好改由顧爸爸代理。
  只是等她上了車,才發現——
  祁立言正笑瞇瞇地看著她。這陣子老婆在躲他,遇到他都像老鼠看到貓一樣緊張。
  「我爸呢?」
  「喔,進香團有人臨時取消,錢都繳了,為了怕浪費,所以媽約爸爸一起參加,祁太太就由敝人在下我陪同您去產檢了。不過呢,身為孩子的爹。我還是要抱怨一下,親愛的,陪老婆產檢原本就是老公的責任,好嗎?」
  「你的車呢?」她語氣很沖,要不是他今天開家裡的車,她是絕對不會上當的。
  「喔,昀卉開去高雄送盆栽了。」
  顧昀卉,你給我記住!
  因為暫居彰化,所以顧昀絮就先換到市區的醫院,產檢病例由台北轉下來,而且醫生還是台北的主治醫生介紹的,這讓他們很放心。
  測量血壓、體重、驗尿、照超音波,每個步驟祁立言全程參加,像趕不走的蒼蠅班纏人。
  在照超音波時,他一臉嚴肅,認真地向醫生提出各種疑問。
  「手腳在哪?」
  「脊椎在哪?」
  「頭在那?頭圍多少?體重多少?身長多少?」
  醫生笑了。「你是一個緊張的爸爸。」
  顧昀絮舉雙手雙腳贊成,不過,她現在該擔心的是,生產時,他會不會吵著要全程觀看?
  喔,不!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尖叫。猙獰的一面!
  產檢完成,顧昀絮受傷拿著寶寶的照片,開心之情溢於言表。
  他摟著她的肩,情不自禁地低頭,在她的頰上印下一吻。「謝謝你給我這麼可愛的寶寶。」
  她低頭,不回應,嘴角的笑花卻是最真實的。
  突然一陣強風吹來,將顧昀絮手中的超音波照片給吹走,她吃驚地呼喊出聲。
  「啊!寶寶的照片——」而就在同時,祁立言立刻衝了出去。
  「老公,不要!」
  前方是車水馬龍的主幹道,祁立言就這般完全沒有考量地衝進車陣之中,她慌張失措,看著他閃過一輛輛車子,喇叭聲四起,突然,一輛卡車迎面而來,他彎腰撿拾照片,眼看大卡車就要撞上來,顧昀絮閉上眼,放聲尖叫——
  每分每秒都是折磨,想針般刺著她的肉、她的心,她腦海裡出現祁立言血流如注躺在大馬路上的畫面......
  「不要!」
  她的淚水失控地灑脫,無力的身子跌進一個強壯的臂彎內。
  「老婆,我沒事、我沒事。」
  她痛哭失聲,失去他的恐懼像巨浪般不斷襲來......
  老天,抱著她的堅硬臂膀是不是只是他持續守護的魂魄?
  「老公......老公......」
  祁立言緊緊抱住了她。「老婆,我沒事的,你睜開眼,我真的沒事。」
  顧昀絮恐懼地睜開眼,看到丈夫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聽你叫我老公的感覺真好。」他很滿足。
  她抹去眼淚,心急地找尋他身上的傷口。「你受傷了嗎?傷在哪?我叫救護車——」
  「我沒事的,一點傷也沒有。」他拍著妻子的背脊,柔聲安撫。
  她的淚水停不了。「可是我明明就看到卡車......」
  「我會輕功啊,老婆。」他打趣說道,其實在他拿到照片的那一瞬間,就馬上跳開,閃掉危險。
  她舉起手,摸著他溫熱的臉頰,再度哇哇大哭。「真的是你......你沒事就好,如果你有事,我要怎麼活下去......」
  祁立言噙著笑,收緊臂膀。「我沒事的,我說過絕對不會拋下你一個人,我不會離開你的。絕對不會離開你。」
  顧昀絮抹去眼淚,氣惱地捶他厚實的胸肌。「以後不准在嚇我了,就只是張照片,我在叫醫院補發就好了啊,可是人命只有一條......」
  「遵命,老婆大人,我會記住的。」
  「我都快被你嚇破膽了。」
  「對不起,老婆大人。」
  「你真的是衝動派的耶......」
  「是的,馬上改進,老婆大人。」
  兩人緊緊相擁,依附著彼此的力量。
  第三戰,平手,沒有勝負,不過也許他們都是最大的贏家,因為這一次,他們真的獲得了彼此的心。
  這天,朱迪來訪,選在兩人吃完晚飯的時候。
  顧家父母進香去了,顧昀卉今晚留在高雄夜宿,適逢週末夜,臨時工有的回家、有的逛夜市去了,三合院只剩下他們兩人。
  祁立言看到朱迪像看到洪水猛獸一般,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大門甩到她臉上,他冷眼瞪著她,屈身護住自己心愛的嬌妻。
  「你有什麼事?」祁立言態度很惡劣。
  「我來告別。」
  「朱迪——」
  「不能過去!」
  祁立言表現得像朱迪有傳染病一樣,說什麼都不讓愛妻靠近她。他和小顧的關係好不容易有了大破冰的進展,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絕對不能讓朱迪在跟小顧說些五四三的。
  顧昀絮哭笑不得,她搞不懂他這是保護還是囚禁?
  她掙扎著。「放開我啦~~」
  「不放,你不能跟朱迪說話就對了!」
  「你在這裡,我們又不是去外頭偷偷講,你怕什麼?莫非你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被愛妻這一激,祁立言立刻鬆手,馬上撇清。「沒有,當然沒有!」
  顧昀絮走到朱迪面前。
  她神情很平靜,輕輕的說「吃了嗎?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晚餐?我媽媽種的有機蔬菜很甜、很脆,很好吃喔,要不要試試?」
  朱迪潸然淚下。「昀絮,對不起、對不起......」
  她一聲對不起,讓時間好像回到那天的談判——
  他們是十多年的好朋友,有好吃的。好玩的從來不會忘記對方,她們支持著彼此度過了青澀的青春期,開始工作後,他們更是對方最重要的消氣桶,她們是彼此心底的那口井,所有的秘密,所有最真心的話,都只有對方知道,她們相知相惜......
  昀絮眨著眼,同樣熱淚盈眶。「我沒事的,你不要哭。」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居然這樣傷害你,立言很愛你的,他根本不理我,我氣我自己對你胡言亂語,還說要給你一筆錢,叫你帶孩子遠走高飛,昀絮,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
  朱迪痛哭著,破碎的嗓音訴說著她的歉意。「我知道我錯了......」
  顧昀絮換抱住她。「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她們擁抱著彼此,哭聲早已分不清是誰的,但心卻是無比清晰,她們知道,她們已經找回原本珍貴的友情。
  朱迪說,她通過另一家航空公司的面試,將在下星期一就職,不過不是在天上飛,她轉為地勤,工作地點在香港。
  「寶寶出生一定要告訴我喔,我馬上趕回來,我可是寶寶的乾媽!」
  「一定。」
  帶著釋懷的笑容,朱迪離開了。
  顧昀絮依偎在丈夫懷裡,看著她離開的方向。
  「你們女人真愛哭。」他溫柔地拭去妻子的眼淚。
  她抬頭賞給丈夫一記白眼。「還不都是因為你?否則我和朱迪根本不會吵架。」
  那是因為女人的友情太薄弱......不,他又不是找死,怎麼可能說出這種白目的話?但,畢竟這還是個禁忌的話題,以後能閃就閃,能躲就躲啊!
  「所以我算是解決你的自卑感了嗎?」
  「不告訴你。」她走回客廳,開始收拾碗筷。「記得洗碗。」
  「當然。」他繞著她打轉。「那你是不是已經看到我的真心了?」
  「真心?」她嬌俏地瞅著他,可沒打算讓她這麼得意,再怎麼說,她和朱迪也為這男人流了不知多少缸的眼淚,哼。「不告訴你。」
  祁立言氣的跺腳。「吼,我的真心很明顯好不好?還是我乾脆買副放大鏡給你算了,難道你沒看到我的眼睛裡充滿著對你的愛意嗎?」
  她停住腳步,認真觀察。「嗯......只有眼屎。」
  祁立言趕緊把眼屎擦掉,吼,他今天一定套讓她承認已經看到了他的真心。「有啦,我很真心啦,隔壁的婆婆,在隔壁的大嬸,在在隔壁的阿姨,在在在隔壁的李媽媽,她們通通都可以證明我對你的真心!」
  顧昀絮挑起眉瞪他。「奇怪,我為什麼要一票婆婆媽媽來驗證你對我的真心?看來你很受歡迎嘛,我從小就住在這裡,還不知道在在在隔壁的媽媽姓『李』耶!」
  祁立言簡直快要跪地向天發誓了。「好,事到如今,我只好出狠招,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今天,我為了證明自己的真心,可以跪地立下我對你的愛情誓約——」
  她吻住了他,沒讓他把話說完,當然也沒讓他跪地。
  「我愛你。」她說。
  他撫著她柔美的臉頰,炯亮的黑眸深情款款。「你陰我。」
  「我總是要陰回去吧。」她巧笑。
  「老婆。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他故意板起臉。
  她嘟起嘴,裝可愛。「是的,老公,我會改進。」
  「你這樣是不對的,老公是天,你要尊敬天,怎麼可以這麼欺負老公呢?」
  「是的,老公,我下次絕對不敢造次。」
  「還有,要對老公很好,因為老公是你一輩子唯一可以愛的人。」
  「是的,是的......」
  兩人走向臥房,今天三合院只有他們兩人,嘿嘿。
  「老公~~」她嬌喚著。
  「哎喲,我骨頭全酥了,或許我們可以換個姿勢......」
  顧昀絮停下腳步,伸手勾著他的勁,媚眼拋啊拋的。「或許,有個凡事可以讓你很盡『性』而且絕對不會傷到寶寶,你完全不用在壓抑喔......」
  「什麼?什麼?是什麼方式?」祁立言眼睛全亮了。
  她拉下他的頸子。「不告訴你。」
  她嬌笑,熱情地吻著他的唇。

  終曲
  一聲尖叫劃過天際。
  第二聲尖叫。
  第三聲尖叫。
  不斷尖叫……
  顧昀絮正在生孩子。由於她的堅持,祁立言不能參與她的生產過程,但實在拗不過他的拗脾氣,所以只好折衷,讓祁立言進產房,但隔著一層布幔陪產。不過,這對他來說卻是最棒的位置,雖然看不到,但音效一級棒。
  「啊!」
  第四聲尖叫。
  「老婆,你還好吧?」他緊張地問道。
  「我不好、我不好,我不要生小孩了!拿掉!拿掉!」
  「老婆,再忍著一點,快生了,快生了……」
  「你騙我,你都在騙我,一個鐘頭前你也這麼說——啊!」
  第五聲尖叫。
  「不是我騙你啦,是醫生說的,而且也不是一個鐘頭前,是十分鐘前……」
  「祁立言,你是個大混蛋!」
  坊間傳言,產婦都會在生產時咒罵播種的那個傢伙。
  而播種者要乖乖配合被罵才是王道。
  「好好好,我是個混蛋……」
  「我不要生了啦!你是個大笨蛋。」
  「好好好,我是個笨蛋……」
  老婆中氣十足的咒罵加上高分貝的尖叫,老公則怯生生地安撫著……
  生產不過就是這樣。
  「老婆,我愛你。」
  「混蛋傢伙……哪有人這時候表白的啦,啊!」
  第六聲尖叫。「我也愛你——」
  老公擦著眼淚,小孩還沒生,他就已經感動得哭出來了,老婆這聲「我愛你」還真是綿綿長長啊~~
  「老公,我要剖腹!」
  「好好好,剖腹剖腹。」
  「你什麼都好,你自己來生生看!」
  「好好好,我生我生……」
  「啊!」
  第七聲尖叫。
  那,孩子何時生咧?
  嗯,等第二十聲尖叫再看看吧!
  全書完

  *編註:男人還可以多超過?讓薇小媽告訴你——敬請期待【男人太超過系列】之二:採花近期《不及格男友》、【男人太超過系列】之三:採花近期《不理想女友》。

  人家打我右臉,我就要一樣打回去   伍薇
  小學生的社交關係是複雜且難懂的,這是薇小媽最近很深刻的體認。
  彤的個性大而化之,神經很大條(可能比電線桿還要粗),她沒有很大的喜怒,個性也隨遇而安,沒特定的愛好。這樣的個性,在小一、小二時是很受歡迎的,不管男生女生,都能跟她變成好朋友,我也常聽彤聊起學校的事(像是和同學的秘密基地在哪啦,和同學玩什麼「賣東西」的遊戲啦等等),她的校園生活是動態的、是快樂的。
  直到有一天,當娘的問了一個笨問題。「彤,你的好朋友是誰?」
  「每個人都是我的好朋友啊。」彤不假思緒,直接回答。
  「那你是誰的好朋友?」
  彤想了很久,總算想到答案。「喔,我是每個人的第二好朋友,但第一好朋友都不是我。」
  當娘的隱約嗅到了些許隱憂,在求學階段裡,女生通常都會有一個最要好的好朋友,好朋友會一起上廁所、一起玩,不管做什麼都會膩在一起。可是彤的情況很特殊……
  果然,事情在小三時發生了,小三的女生開始有小團體,甲小團體可能會說乙小團體的壞話,如果你和甲在一起,就不能和乙一起玩,這種情況很多,薇小媽也經歷過,但,因為彤實在太「博愛」了,她每個人都好,甲和她說乙的壞話,她繼續和乙玩;乙和她說甲的壞話,她也繼續和甲方玩,在她的世界裡,壞話歸壞話、玩歸玩,是兩回事。
  到最後,因為她沒有選邊站的關係,再也沒有女生和她玩了,她的玩伴變成只有男生,但,小三的年紀又開始有性別之分,彤漸漸不愛和男生玩,她想找女生玩,卻沒有任何一個小團體願意接受她,於是彤被孤立了,每節下課只能往圖書館跑,這段期間,她看了很多書,但最大的心願還是希望和女生玩。
  彤說:「媽咪,我好討厭下課喔,學校能不能沒有下課時間啊?」
  當娘的愛莫能助,打電話和老師說這樣的狀況,老師卻不當一回事。「啊,我們班有小團體嗎?還好吧!」
  在求助無援的情況之下,當娘的看了很多專家學者的著作,然後提供各種主意給彤,但,卻沒有一個方法能讓她採用,狀況依舊。
  「媽咪,人為什麼要說別人的壞話?」
  寶貝,媽咪答不出來。
  「媽咪,為什麼我會沒有朋友?」
  寶貝,媽咪答不出來。
  一陣子後,彤發現媽咪比她還要憂傷,安慰地說:「媽咪,沒關係啦,等五年級分班,我就會認識新的同學了,這一次,我一定會選邊站,不過我還是不會說別人的壞話,反正就是先一邊就對了!你不要擔心。」
  彤的憨厚、懂事、貼心,她的美好個性通通都是我的驕傲,但在這個複雜的人際關係裡,她要怎麼辦?她應該如何生存?
  彤有遠視和弱視的問題,不到三歲就開始戴眼鏡矯正視力,昨天,半年一次的複診情況大為好轉,所以鏡片度數需重新配製,在熟識的眼鏡行裡,彤提出一個以前不曾提過的問題。
  「媽咪,同學都會笑我的眼鏡,這一次框框能不能選小一點?」矯正視力的眼鏡鏡框都很大,這樣才能防止小朋友從邊縫偷看,影響矯正的效果。
  原來,她也是會被嘲笑的啊!
  彤很懂事,雖然害怕同學的嘲笑,但她知道唯有戴大鏡框才能治療好她的眼睛問題,她知道自己要是乖乖聽從醫生的指示,十一歲就可以不用戴眼鏡,而距離十一歲還剩不到兩年。
  看到彤的掙扎,眼鏡行老闆娘說;「別人笑你,你就不要理他們,你越在乎,他們越嘲笑你。」
  彤說:「怎麼可能不在乎,就是會很在乎啊!」
  彤說的沒錯,怎麼可能會不在乎?
  於是當娘的和彤開始設想別人會怎麼嘲笑她,先打預防針,當別人真的嘲笑佻時,至少已有心理準備。
  四眼田雞、眼鏡猴、大眼青蛙、皮皮蛙、醜女貝蒂、蝙蝠俠……舉凡能想到的全想到了。
  彤說:「如果他們叫我皮皮蛙還是眼鏡猴沒關係,因為很可愛。」
  這就是我單純可愛的彤,哼,誰敢欺負好,我就和誰拚命!
  娘很生氣,直接撂狼話。「沒有人是完美無缺的,如果有人嘲笑你,你就找到他的缺點,直接反嘲笑回去,例如,嘲笑你的人很胖,你就笑他胖子;如果很醜,就笑他醜,依此類推。」
  「那如果他們的媽媽打電話來罵你呢?」彤第一個想到對方媽媽的反應。
  當娘的冷笑。「我會說,他們孩子在嘲笑我女兒時,我都沒打電話告狀了,這些媽媽憑什麼打電話給我抱不平!」
  當娘的真的很生氣,氣得舉雙手雙腳贊成以暴制暴。
  彤歎了口氣。「媽咪,你在說氣話。」
  氣話?也話。
  在陪伴孩子成長的過程中,每一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問題,不同的考驗、不同的試煉,我能幫孩子什麼呢!
  最後,也只有一個安心的家和溫暖的擁抱了。
  我的彤,加油!
  另外,暑假作業真的該寫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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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1-7 07:07:20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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