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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出軌時代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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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26 13:48:10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第二十七章:辭職

  早高峰。

  祁婧坐在副駕駛座上,斜過身子,湊在許博的肩膀上聞了聞。冷水淡香吸進
胸腔,張嘴一歎,呼出一臉的神清氣爽。

  「怎麼,要辭職了就這麼高興?」

  許博拉起老婆的手,捏了捏。祁婧笑得格外嫵媚動人,眼睛裏有跳躍的光,
沒說話。

  昨天晚上說得痛快,其實她根本還沒做好這個心理准備。沒想到,許博二話
沒說就支持她,這是讓她最開心的,比什麼都開心,以至於一晚上都沒笑夠。

  說起辭職,當然不是心血來潮,給祁婧動力的是唐卉。她要創業了,正在組
建團隊,要拉祁婧入夥。

  唐卉向來是個說一不二,雷厲風行的人,心思縝密又具備特別強的行動力。
這次公司派她出去工作,是帶著取經任務的,成了佛回來准備委以重任。誰知道
這丫頭連另起爐灶第一筆投資都拉到了。

  趁著許博不在,姐妹倆商量了一晚上。深聊的,除了開公司的各種細節,自
然還有她這半年來的不平凡經曆……

  「老公,你說……唐卉是不是變了?」

  「嗯,變得有女人味兒了,」許博回想著昨天接機的尷尬,搖頭苦笑,「都
走我跟前兒了,我還沒認出來呢!」

  「那你說她都……都哪兒變了?」祁婧不知道怎麼結巴了,連她自己也不知
道問的是什麼。

  「穿衣服的風格變了,氣質也變得更像女人了,別的……說不好,反正變化
挺大的。」說著,許博心裏也有點兒糊塗,昨天唐卉跟羅薇在車上聊了一路,特
熱乎,讓他有點兒意外。

  從前的唐卉對陌生人可沒那麼多話。

  「誒,不是,你倆好的跟雙面膠似的,咋老問我呢?」

  祁婧縮了縮脖子,笑笑沒說話。沒一會兒,到了單位門口,跟許博親了個嘴
兒,下了車。

  來得有點兒早了,大廳裏很靜。

  路過柱子邊上的儀容鏡時,祁婧停步轉了個圈兒。今天她穿了一件粉藍色的
半長款貂絨大衣,裏面是一條藏青色的孕婦裙,收腰剛好系在乳下,未及腳踝的
裙擺百褶蓬松,像盛裝的朝鮮族姑娘,長腿高腰,絲毫不顯臃腫。

  裙子的方形領口開得較低,她便搭了一條奶白色的羊絨圍巾,溝壑掩映在大
片的流蘇之下,誘惑卻不張揚。

  祁婧喜歡在素淡中搭配閃亮的點綴,所以,纖細的腳踝下,蹬了一雙俏皮的
粉色坡跟皮鞋,走起路來,追隨搖曳的裙擺交錯跳躍,稍微有那麼點兒晃眼。

  電梯門打開了,祁婧一愣。陳主任竟然站在裏面,正微笑著看她。

  祁婧連忙打了個招呼,走了進去。大著肚子,心裏總覺得自個占地方有點兒
多,故意往邊上靠了靠。

  陳志南這個人給祁婧的印象一直不錯,低調謙和卻不失男人的陽剛魅力,只
是介於上下級關系,沒怎麼說過話。

  不過,自從知道了可依對他的癡心,他在祁婧心裏的印象便起了微妙的變化。

  再加上大風火鍋包間裏的橙光依影,以及那次KTV裏的一首深情的《思念》,
一種透著神秘質感的溫柔觸動悄悄的在她心裏滋生,有些曖昧不明的好奇,又不
缺作壁上觀的從容。

  祁婧站得稍微錯後,抬眼正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頜骨和光潔的下吧,透著成
熟男人才有的冷峻。

  不由想起那個在校園裏流傳的故事。他曾經也是荒唐過的,也不知道,面對
可依那個像火一樣的女孩兒,會如何應對。

  「小祁,你跟秦可依關系怎麼樣?」

  陳志南這話問得突然,祁婧差點兒以為他會讀心術。

  「很好啊,嗯……我們在辦公室坐對面兒,她性格開朗,跟我也挺聊得來的。」

  祁婧有點兒摸不透他想知道什麼,體察民情麼?

  「哦,我是說,私人關系怎麼樣,你們是朋友嗎?」說著,陳志南轉過身來,
低頭溫和的看著祁婧,笑得像個辦公室裏關心後輩的兄長。

  「嗯,挺好的朋友,會一起吃吃飯逛逛街,她還介紹我去按摩什麼的,還來
我家吃過飯,我老公跟她也認識。」

  祁婧說不清是被他笑得放松下來還是莫名緊張了,不思矜持的一連串說了這
麼多,有點兒懊惱。

  「這樣啊,怪不得上次我抽你去搞活動,你讓給她了,要知道,那可是上面
盯著的工作,幹好了,容易得到領導的認可哦。」

  祁婧有點兒受寵若驚,作為領導應該不會對一個普通下屬如此點撥吧?自己
可從來沒表現出什麼進步意願。別說進步了,這都准備辭職了,真是辜負領導的
用心栽培了。

  不管怎麼樣,表示感謝都是沒錯的。總不能在電梯裏提辭職的事吧,不夠鄭
重,不合時宜,再寒了領導的心。善哉,善哉!

  「是嗎,那要感謝您這麼看重我的工作能力了。不好意思,您的一番好意我
給辜負了。可依比我聰明,她幹得怎麼樣,沒出什麼問題吧?」

  陳志南擺了擺手,似乎對祁婧的公式對答心領神會又不以為然,呵呵一笑。

  「沒什麼,我就是跟你閑聊天兒,可不是邀功。可依是挺不錯的,你眼光也
好啊,不過應該沒我的好。」

  祁婧見他笑得隨和,也放松下來:「領導過獎了!」

  說著話,電梯到了,陳志南還是很紳士的讓祁婧先走,說了幾句注意身體之
類的關懷叮囑,走向走廊盡頭。

  祁婧想不明白這幾句話裏有什麼深意,歎了口氣,看來天生不是當官的料。

  打開辦公室的門,其他人還沒來,陽光已經灑滿自己的辦公桌,窗邊的綠植
正鬱鬱蔥蔥的享受著。

  工作五年,換了三臺電腦,這張辦公桌沒換過,與她一起經曆了職業生涯的
點點滴滴。胡桃色的木紋依然清晰油亮,連一片漆皮都沒掉。

  這是一位退休的老大姐留下的,人只見過一面。雖然是張舊桌子,祁婧卻相
信,它完全有本事把自己也耗退了休。

  這份工作,是父親耗費半輩子積攢的人情換來的,她體諒父親的不容易,並
沒有想太多,就乖乖來上班了。或許,是因為那時候正在蜜裏調油的跟許博談戀
愛吧,什麼事業啊,理想啊,沒功夫去想。

  祁婧從未覺得自己的工作沒有意義,坐在桌前的每一天,她都是認真負責的,
即便是日複一日的重複,她也從沒什麼抱怨。

  一份工作而已,對她來說打發時間的功用遠遠高於賺錢。

  可是,今天站在桌前觸摸到它熟悉的溫度,拿起自己每天都要用的杯子,忽
然覺得這五年的光陰連一張小小的辦公桌都裝不滿,真有點兒荒廢的意味。

  看著周圍熟悉的一切,祁婧不是不留戀,但是一想到能跳出這張桌子限定的
輪回,去做更多有樂趣的事,就壓不住心底裏的激動。那點兒惆悵瞬間就被明天
的驕陽曬幹了。

  真難以想象,這麼多年,怎麼就白駒過隙,倏忽而逝了呢?

  芳姐和小毛先後到了,打過招呼,各自做事。祁婧第一次對排成行的郵件沒
了興趣,有一搭沒一搭的擺弄著鼠標,大部分時間坐在那兒發呆。

  從來不遲到的可依一直沒有出現,猜測這背後的謎團成了她半個上午最花心
思的事。

  許博說可依有男朋友了,估計還一起過了夜,這讓祁婧那顆不安分的心上躥
下跳又有點兒說不出的擔憂。

  陳志南才不著痕跡的提過她,其中的用意難以捉摸,也看不出有任何的不正
常。

  祁婧心裏還是不太敢相信他會在可依那裏留宿。再想可依那邊,之前也沒發
現有什麼動靜,怎麼突然冒出個男朋友?

  正胡思亂想著,可依推門進來了,臉蛋兒紅撲撲,大眼睛水汪汪,卻一臉的
嚴肅。誰也沒理,徑直走進芳姐的辦公室,門也沒關嚴,就聽見裏面說:

  「芳姐,我的辭職報告,已經跟陳主任說過了,麻煩你給走下程序。」

  祁婧跟小毛迅速對望一眼,都收獲了對方一臉的驚疑。不約而同的朝裏間門
口望去。不一會兒,可依帶上門走了出來。

  到了近前,祁婧才發現她臉上帶著笑,眼睛卻是紅紅的,明顯剛哭過。

  可依走到小毛的桌邊,伸出一只手:「小狼狗,以後姐姐不欺負你啦!可別
忘了我。」

  小毛起立與她握手,眼睛裏有疑惑,又不知該不該問,只叫了聲「可依姐」,
愣愣的看著她。

  可依也沒等小毛再說什麼,轉身來到祁婧跟前,捉住她的手笑了笑。兩顆淚
珠滾落雙頰,還沒張嘴已經哽住了,一低頭,輕輕摟住了祁婧的腰。

  祁婧一下明白了,酸楚與心疼蔓延開來,暗罵了句「傻丫頭」,摟在懷裏。
忽然想起早上聊天時,陳志南淡定的微笑,心中生出一絲沒來由的惱恨。

  將近中午,兩姐妹便相攜下樓,去了那間常去的西餐廳。

  一路可依罕有的不說話,祁婧拉著她的手,想到從今往後兩人不知還能有多
少交集,心中五味陳雜,更有許多未解的疑團,不知道怎麼開口問。

  到了餐廳,可依先去洗手間補了妝,出來時已經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剛落
座就給服務生打了個響指,拿著餐單指點江山,把祁婧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說秦爺,您這失戀的戲碼可不地道哈,內心苦情戲都落在洗手間了吧,
我這醞釀半天了,勸解安慰的臺詞還說不說?」

  祁婧雖然見慣了可依出人意表的強大內心,還是在意外的同時有點被耍了的
感覺,忍不住調侃。不過,看她捧著餐單咽口水的精神勁兒,心裏還是松了口氣,
沒受內傷最好。

  秦爺一邊鋪開餐巾,一邊笑著看了祁婧一眼,目光中盈滿笑意還是沒忍住眼
角的一絲抽動,聲音微澀的說:

  「說過的話可以不算,愛過的人可以再換,什麼時候也別跟肚子為難啊,秦
爺我又不是沒人要,幹嘛非上趕著給人家當小三兒呢?」

  「醒悟啦?就跟我裝吧,你要是計較這個,我早攔著你了,把腸子理順了再
吃肉,不然容易受內傷。」

  以祁婧對可依的了解,清楚的知道她混不吝的外表下其實是一顆純摯的女兒
心。對陳志南是動了真情的,必定沒有看上去這麼輕松,不然何必辭職呢?

  「放心吧婧姐,從頭到尾他也沒給過我機會,是我自作多情了。」可依咬了
下嘴唇,慨然一笑,抬眼望著祁婧,「你想知道什麼放心問吧,我挑能說的告訴
你。」

  「那我要是就想聽不能說的那部分呢?」祁婧步步緊逼。

  「你這是逼我跟你絕交哈?」秦爺仰在座位裏,翹起了二郎腿。

  「不敢說就不要說咯!拿絕交嚇唬誰啊?」一向拿秦爺沒什麼辦法的祁婧似
乎終於摸到了點竅門兒,這丫頭其實挺愛面子。

  秦爺斜著眼睛瞪了祁婧好久,湊近桌邊兒:「禮拜五慶功宴你知道吧?」

  祁婧點了點頭。

  「我喝多了,他把我送回家,我想跟他……那個,什麼都說了,他給我倒了
杯水,就走了。」

  可依的小臉兒脹得紅紅的,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太沒面子,反正祁婧沒見
過她這樣期期艾艾支支吾吾,不由得一陣感慨。

  沒想到,所謂不能說的部分居然一點兒也不香冶淫豔,更沒有狗血撕逼,也
太TM不生活了。

  這個陳志南究竟是什麼變的?

  正不知道是該好言安慰還是該松一口氣,可依像蚊子似的問:「婧姐,你說……
我是不是沒有……女人味兒?」

  祁婧莞爾一笑,伸手摸了摸紅臉蛋兒:「不是你沒女人味兒,是你看上的精
品男人都是別人打造的,並不適合你,還是從半成品裏找個有前途的好好養成吧!」
說著,鳳目微眯,緊盯著可依的眼睛:

  「說,昨天早上那個男朋友是誰啊?」

  可依聞言立馬坐直了身體,眼珠子差點兒掉水杯裏。

  祁婧對她的反應很滿意,歪著頭好整以暇。

  不過秦爺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兒,通透得很,瞬間想明白了大致關竅,暗罵
羅薇「傻白甜」加「豬隊友」,呵呵一笑:

  「什麼男朋友,就是一炮友,婧姐有興趣?不過現在好像條件不成熟啊!」
說著,眼睛往祁婧肚子上一搭,露出光腳不怕穿鞋的欠揍樣兒,心裏卻生出一種
偷了別人東西的異樣緊張,真是莫名其妙。

  祁婧早見慣了她毫無負罪感的耍無賴,剛想回嘴,電話響了,是許博打來的。
這家夥現在一天三遍的問安,讓她頗為受用,也不回避,示威似的接了電話。

  「老婆,幹嘛呢?」

  「跟可依吃飯呢,有事兒啊?」祁婧的聲音瞬間軟得跟棉花糖似的。

  「可依啊,是不是在慶祝她交了新男朋友啊?」

  「什麼呀,人說是炮友!」說著,挑釁的瞟了可依一眼。可依舉起餐刀做橫
眉立目殺人狀。

  「沃去,炮友,這丫頭有前途,你跟人好好取取經哈!」

  祁婧的聲音立即變成了劉胡蘭:

  「你TM綠……有事兒說事兒,人家剛辭職,我正安慰著呢!」

  「不是,怎麼回事兒,你說可依辭職了,我沒聽錯吧?」

  「是啊,回頭跟你說。」祁婧忽然覺得許博有從暖男轉八婆的傾向了。

  「這丫頭怎麼什麼都搶你前頭啊,牛逼!」許博完全沒聽出她聲音裏的不耐
煩,繼續發表評論。

  祁婧看可依嘟著嘴不再理會,注意力轉向剛上來的牛排,口水也開始泛濫,
不想跟許博夾纏,眼珠一轉捏著嗓子說:

  「老公,你找我有事麼?人家好餓餓哦,想吃牛排排呢!」

  可依正切牛排,刀子一出溜差點兒沒把自個兒捅死。

  「哈哈,好好好,排排,排排。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晚上我媽過生日,叫
咱們過去吃飯,你准備一下。」

  「哦,那我准備個禮物吧?」祁婧明顯覺得自己聲音有點兒緊澀,端起杯子
喝水。

  「不用,我都買好了,就是告訴你一聲,下班我來接你。」

  「哦,好的。謝謝老公!」祁婧放下電話。

  「謝謝老公~」可依捏著嗓子學祁婧說話,「你是生寶寶,不是把自個生成寶
寶好嗎?我真怕你一下說成謝謝老爸了!」

  「好好吃你的生肉吧!小孩子家家懂什麼?」祁婧白了她一眼,開始拾掇自
己的牛排。

  從前她是不會這樣跟許博說話的,覺得肉麻,說不出口。可是隨著兩個人在
床上各種和諧美滿,極樂時刻,多不要臉的話她都說過了,自然也把日常對話的
尺度拓寬了。

  本來,祁婧就不是文靜的性子,保持端淑矜持多半是面子文章,當她看見許
博被這些撒嬌發嗲逗得眉開眼笑,如狼似虎,好像找到一把金鑰匙似的,時不時
就想用用,探索些新花樣兒。大多時候,效果出奇的好,一旦放開了還就收不住
了似的。

  「這叫禦夫有術!」嚼著可口的牛肉,祁婧也想給可依上堂課:

  「男人愛當爸爸,你就得會做女兒,男人心裏有事,受了委屈,你就要拿出
媽媽的關懷,反過來也一樣。膚白貌美胸大腰細怎麼了,總是本色出演,你就是
秦爺,再優秀撐死是一模範公務員,憑什麼拉人家上你的床啊?」

  祁婧幾乎被自己的言論嚇得心驚肉跳,不過越說越覺得文思泉湧,出口成章
了,把日積月累的點滴感悟去粗取精,結合實際,一氣呵成:

  「你不是想要有女人味兒嗎?首先要把自己當成女人,對男人來說,女人就
是媽媽,知己還有女兒。這是每個男人最基本的需求,不是有句話說嗎?我愛你,
不是因為你是誰,而是因為在你面前,我會成為誰。盡你所能的成全他,也就成
全了自己,這也是相互的。」

  祁婧一口氣說完,端起杯子喝水,看著可依陷入沉默,不由暗自得意。連她
自己也沒想到會說得這麼言簡意賅又痛快淋漓。

  「婧姐,這些日子沒怎麼跟你聊天兒,你可真長進了,要當媽了是不一樣,
直接奔著六成熟的極品女人去了這是?」可依少有這麼酸不溜丟情緒低迷的光景,
讓祁婧心裏一軟,卻並沒有直接安慰她。

  「切,想說我老了就別拐彎抹角的。這不跟你們小姑娘比不了,才有了危機
感,未雨綢繆麼?」

  可依笑了笑,想起在那個哭著睡著的懷抱裏,自己果真像個小女兒似的。

  飯後可依沒回辦公室收拾東西,不知道神秘兮兮的去了哪裏。

  祁婧獨自回到辦公桌前,站在窗前發愣。

  上次慶祝許博升職的聚餐之後,祁婧就再沒見過公公婆婆。

  在她心裏其實一直希望能在兩位老人跟前表個態,明確表達自己悔過的誠心。
畢竟事情的後果讓他們很難堪,即使別人不知道,心理上的負擔也是不容忽視的。

  可是,真要拉下臉來去請罪,祁婧真的在心底裏打怵。跟許博提起的時候,
他只說不用了,已經代她轉達了心思,公公是個通達明理的老頭,還叮囑他要心
疼老婆。

  然而,許博從來沒提婆婆說過什麼,祁婧自然明白這背後的原因。

  想起這位婆婆,祁婧曾經還是很仰慕的,當然如今只剩下敬畏有加。

  那是一位知性端莊型的美人,氣質溫婉優雅,談吐不凡,一看就是書香門第
養育出來的。她比公公小很多,所以公公退休了,她還在上班,現任朝陽區一所
中學的副校長。

  許博總說,他跟媽特別親,長得也更像他媽,讓祁婧放心,工作由他來做。
可是,一直也沒聽他說過有什麼進展。

  祁婧心裏盤算,越是心疼兒子,就越見不得兒子受委屈吧?或許今天的生日
宴正是許博為自己說話的一個不可錯失的機會,一定要好好配合他。

  正想著,小毛推門進來了,見祁婧一個人站在窗前,徑直走到她身旁。

  「婧姐,可依怎麼回事啊?」

  祁婧扭頭一看是他,沉吟起來。

  跟小毛應該算很熟了,每天上班見,隔三差五的還在家裏碰面。工作環境中,
雖然兩人有意維持同事的感覺,可這恰恰把掩藏在臺面下的熟悉感大大加深了,
好像共同守護著一個秘密的戰友,無形中多了格外的親近。

  祁婧咬了下嘴唇,還是決定告訴他,不過先打預防針:「告訴你可不許亂說
哦!」

  「婧姐,看你說的,我是那搬弄是非的人麼?」說著平平伸出個拳頭對著祁
婧,示意她也把拳頭伸出來。

  祁婧略有所悟,伸出拳頭與他相對,又學著他豎起大拇指按在一起。

  兩人手掌打開,貼合,旋轉然後緊緊相握。整個過程玩兒得祁婧咯咯直笑,
被他寬厚硬實的手掌握住,有種溫暖踏實的感覺,不由點了點頭。

  「可依暗戀陳主任好幾年了,表白沒成功,覺得沒意思啦,見面不如懷念唄。
保密哦!」

  「陳主任不是有老婆麼?」小毛不解。

  「問那麼多幹嘛,小屁孩兒別打聽那麼仔細!」祁婧白了他一眼,心說,你
還勾搭有夫之婦在衛生間裏唱三娘「叫」子呢,跟我裝。

  小毛嘿嘿一笑,湊近祁婧小聲說:「我知道,這叫在錯誤的時間遇到對的人,
是吧?」

  「心裏明白就好!」

  祁婧說著瞥見小毛落在自己胸口的視線僵直,心裏一動,臉上發熱,趕緊轉
到辦公桌前坐下了。

  作為一個美麗的女人,男人熱辣辣的眼神她見識得多了,說習以為常並不為
過,但是有的人終歸是不同的。他們的目光,讓她無法忽視。

  祁婧自己也沒辦法說清楚,究竟是怎麼個不同,只是憑直覺,有著一絲危機
臨近的不安,想躲開,又不甘示弱似的,懷著一分試看奈何的好奇。

  小毛在祁婧的心目中一直是個低調懂事的大男孩兒,話不多卻夠機靈。那次
的剮蹭事故引起的一連串事件裏,小毛迅速又震撼的刷新了他在祁婧心目當中的
印象,包括醫院衛生間裏的尷尬遭遇。

  而另一方面,李姐在家裏的服務越來越稱祁婧的心。兩個人有機會就一起聊
天。漸漸的,祁婧發現李姐是個對生活有著深刻理解的人,她表面恬淡柔弱,內
心其實特別堅強,讓人欽佩。

  當然她們也會聊起小毛,小時候怎麼淘氣,當兵後立功受獎,後來在小姨的
幫助下留在了北京,母子團圓。

  隨著了解的加深,小毛的那一聲「姐」叫得祁婧越發覺得親切了,如果真有
這麼個弟弟,自然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美事。

  然而,祁婧並沒有忽略一個事實,那就是男人的攻擊性。

  躲閃的目光再小心,總有被捉住的時候。那目光裏的溫度,她很熟悉。這也
在她心裏裝下了一個若有似無的矛盾,等閑不想觸碰。

  為了掩飾尷尬,祁婧拿起了手機,撥通了李姐的號碼,小毛也默默的回到座
位。

  「李姐啊,我們晚上去給老人過生日,就不回去吃了,你早點下班吧。」

  祁婧故意把「李姐」兩個字說得清楚明白,借以提醒小毛。不知怎麼想起自
己很快也要辭職了,到時候同事這層關系將不複存在,不由悵然若失。

  五點半,祁婧出了大門,就看見許博的車停在路邊,人正倚在車門上抽煙。
見她出門連忙掐了煙竄上臺階攙扶。

  「你不是戒煙了嗎?」

  祁婧嘟噥著坐上副駕駛,見後座上放著個生日蛋糕,包裝很漂亮。

  許博沒回應,從包裏拿出個精美的錦盒遞給她。

  祁婧打開一看,是一串珍珠項鏈,較小的銀白珠串上間隔著穿起十來顆指肚
般大小的黑色大珠,看上去華貴又時尚。

  「我媽最喜歡珍珠了,你送她這個,她肯定高興!」

  祁婧收好項鏈,看了許博一眼,溫柔的說:

  「老公,我讓你費心了,也讓你為難了,我一定好好表現,讓咱媽高興。」

  許博握住祁婧的手笑了:「看你說的,為了老婆有什麼為難的。有什麼事,
你在我身邊我就踏實了。放心吧,譚校長雖是女流,可也是個講道理的人,就是
有點兒小情緒,你哄哄她就沒事了。」

  許博母親的名字跟人一樣美,叫譚櫻。祁婧聽老公這麼叫婆婆,心裏輕松許
多,笑著說:

  「別裝了,你要是不緊張抽什麼煙啊?就怕我嘴笨,惹老太太生氣。」

  許博發動了車子,目視前方提醒祁婧:「老太太三個字你趁早忘掉,要是讓
她聽見准壞事兒。」

  祁婧唯唯稱是,心下嘿然。

  許博父母家住的是單位集資的房子,沒有電梯,雖然是四層,可也把祁婧爬
得微喘。開門的是老許,譚櫻聽見聲音從臥室走出來,臉上的笑稍顯勉強。

  「爸!媽!」

  祁婧響亮的打招呼,可還是發現婆婆的目光掃過她的肚子後,笑容裏仿佛摻
進了冰碴。

  譚櫻穿著一件黑色的高領羊絨衫,露著半截白藕似的胳膊,腕上帶著一只皮
帶兒的女表,透著幹練和知性。一頭烏黑亮澤的垂肩長發,濃密柔順,一絲不亂,
襯托得皮膚更加白皙光潔。

  她下著一條咖色高腰裙褲,把兩條腿無形拉長,腰身纖細挺拔,毫無餘贅。
以她的年齡,能保持這樣不輸少艾的身材,讓祁婧也由衷欽佩。

  譚櫻最動人的是她那雙眼睛,鼻梁秀挺,眼窩微陷,幽深的眸子裏閃動著稍
顯冷澈的光,卻怎麼也掩不住顧盼之間的一縷風情。整個人看上去哪裏像五十出
頭的女人,說是四十一二也有人信。

  許博把生日蛋糕遞給父親,從鞋櫃裏拿出拖鞋彎腰要給祁婧換。

  祁婧餘光裏感受到婆婆面色越發的難看,趕緊笑著說:「哎呀,我自己來,
自己來!」

  老許在旁邊笑呵呵的看著兩人搶拖鞋,把蛋糕遞給了老婆,走向廚房:「先
坐那兒喝口水,菜馬上就齊了,今天你們有福氣嘗到我的手藝,嘿嘿!」

  祁婧換好鞋,從婆婆手裏接過蛋糕放在餐桌上,一邊拆著包裝一邊說:「媽!
您這生日是往回過的吧?越過越年輕了!」

  譚櫻站在一旁看著,臉上的表情緩了緩,沒笑出來,淡淡的說:「那我不成
了老妖精了。預產期是幾號啊?」

  「過了春節,二月十五號。」

  祁婧沒想到婆婆雖冷淡卻肯跟自己聊天,還涉及生孩子的事,即便本能的緊
張,心裏還是有點兒喜出望外。

  許博在客廳的沙發裏豎著耳朵聽婆媳說話。他深知母親比父親小很多,一把
年紀了依然有些任性。平時母子倆相處,他都是順著哄著,也不知道祁婧的道行
夠不夠,不禁替她捏了把汗。

  很快,菜齊了,四個人圍桌而坐,父子婆媳兩兩相對。

  譚櫻死活也不肯戴那頂壽星帽,父子三人剛要唱生日歌也被叫停,說最煩西
方這一套肉麻程序了,傻乎乎的。最終只好每人切了一小塊蛋糕完成儀式。

  祁婧記得往年給老人過生日,許博從來沒搞過這些西洋套路,這回顯然是為
了給自己搭臺才改了戲本兒,不由一陣不安。也難怪婆婆興致不高。

  「媽!祝你生日快樂!」

  許博適時拿出禮物,是個扁長盒子。祁婧也連忙把禮物遞上:

  「媽!生日快樂。」

  譚櫻順手接過,遞給老許,並沒有打開看的意思。老許沒接,搓著手說:
「送的什麼?打開看看嘛!」

  譚櫻搭了老許一眼,沒說話,表情無奈的打開扁盒,裏面是一條枚紅色的絲
巾,拎出來一抖,質地柔滑,光澤躍動,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她看著兒子笑了
笑,又打開另一個盒子。

  這回,祁婧明顯看到了譚櫻眼睛裏放出的光。

  譚櫻抬眼看了祁婧一眼,把項鏈拎了出來,往脖子上比了比,似乎很滿意,
又深深的看了許博一眼,動作緩慢的把項鏈放回盒子,轉頭對祁婧說:

  「祁婧,咱們兩家都是普通人家,老老實實,本本分分是最重要的。你那工
作雖然穩定,掙得畢竟不多,以後還是別花這冤枉錢了,過日子,要把心思放正,
安分守己的才好,知道嗎?」

  祁婧唯唯點頭,應承著:「嗯嗯,知道了!」

  這時老許聽不下去了,插嘴說:「人家孩子送你生日禮物,別擺校長的架子
好不好,職業病。」

  「我這不是給他們提個醒嗎,小孩子懂什麼,吃飯!」

  一桌子的豐盛菜肴,飯卻吃得不鹹不淡,沒有慶祝生日的氣氛,不過也不算
冷場,爺倆還陪壽星喝了兩杯紅酒。

  自始至終,祁婧都沒嘗出來公公的手藝如何。「安分守己」雲雲把一桌子的
滋味都變成了苦澀與難堪,她搜腸刮肚也沒找到幾句婆婆愛聽的話,臉上的笑繃
得幹巴巴的,自己都覺得累,可又能怪得了誰呢?

  來日方長,祁婧知道自己終究躲不過。

  飯後,譚櫻推說頭疼,獨自回臥室躺著去了。老許示意許博去看看,拉著祁
婧來到了客廳。

  「小婧啊!你別多心,你媽她就是情緒上還沒轉過彎兒來,你看著我,多給
他點兒時間。」

  祁婧一聽這話連忙搖頭:「爸,您別這麼說,是我對不起許博,不能怪媽,
她也是心疼許博,我早該過來……」越說越是自責,眼圈兒也紅了。

  老許擺了擺手,呵呵一笑:「孩子,這話本不該我說,但今天有這個機會,
我也給你交個底。你是個懂事的姑娘,一時行差踏錯這沒什麼,經曆了事情你們
才更懂得生活的不易,更珍惜彼此啊!我們老家夥沒那麼多說道,只要你們好好
的,我們就高興啦!所以,孩子,別背包袱,啊,我跟你保證,你媽那兒的工作
我來做,絕對沒有問題。」

  一番話把祁婧說得更加愧疚難當,強忍住才沒掉下淚來。她看得出來,一晚
上,父子倆賣力的幫襯自己,拉近婆媳之間的距離,就差替自己請罪了,可是,
解鈴還須系鈴人,該當自己面對的,別人無從替代。

  祁婧思忖片刻,憋回行將溢出的眼淚,坦誠而堅定對公公說:「爸,謝謝您
這麼疼我,我感激您一輩子,但是,我的錯還得我自己領,不能總是心安理得的
讓您和許博護著我。我……這就去給媽當面賠罪。」

  祁婧笨拙的起身,往臥室走去,老許贊許的朝她點了點頭,慈祥的臉上舒展
著欣慰。

  許博開門出來,正撞上祁婧立在門口。還沒說話,祁婧已經擦身而過,帶上
了門。許博扭頭盯著門看了一會兒,走到老許身邊坐下,點了根煙遞給父親,又
給自己點了一根。

  「你媽不讓我抽煙!」老許說著,還是接了。

  許博微微一笑,吸了一口,「祁婧也不讓。」

  沉默片刻,許博先開口了:「爸,你說,今天晚上,咱倆是不是勁兒使過了?」

  老許吐出眼圈兒,「嗯嗯,你媽肯定覺得咱們仨合計好了,用糖衣炮彈逼她
就範,失策啊!」

  「唉,您這跟我媽鬥智鬥勇折騰這麼多年了,套路一點兒也不高明,沒長進。」

  「我哪敢跟她鬥啊,要鬥也是她鬥我,批鬥的鬥!」

  「……」

  「……」

  時間過得很慢,也很煎熬,終於,門開了,祁婧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父子二人捏著煙頭往祁婧臉上搜尋,只見她淚光盈盈,面無表情,都愣在那
不知說什麼。

  這時臥室裏傳來譚櫻的聲音:

  「要生了提前告訴我一聲,放寒假我跟你爸都有時間,伺候月子還是自家人
貼心。」

  祁婧的眼淚「唰」的一下滾落雙頰,望著許博咧開嘴笑了。

  許博上去把她抱在懷裏,感受著輕微的抽噎顫抖,正要替她擦去眼淚,就聽
裏面又說話了。

  「誰讓你們兩個抽煙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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