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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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認識君君以前，
我是個連泡麵都會煮爛、
打蛋時蛋殼會啪地碎進碗裡的廚房笨蛋。
在君君搬進我家那一天，
她興奮的拖著我到了黃昏市場，
那個我想都沒想過我會踏進的地方。
「外食好不健康噢！我煮給你吃嘛。」
我們牽著手在市場裡大致上逛過一遍，
君君仔細的記下各家攤販的差異後，
我們興奮地採買晚餐的材料。
剛開始一切都那麼新鮮特別，
每天晚餐必定出現我愛的豬肉，
偶爾才有君君喜歡的鮭魚。
即使下班再累再晚，
君君都堅持要自己下廚。
「能煮飯給心愛的人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嘛。」
她笑的時候眼睛瞇成彎月，
嗓音甜甜的。
那陣子我們的生活十分單純，
下班一起上市場買菜，
其實時間距離晚餐已經有點晚，
所以我們總會先買些小點心墊墊胃。
還記得親切的阿姨在遞上君君愛吃的紅豆餅時這麼說著：
「唉唷像你們這樣這麼勤奮煮菜的年輕人很少囉！」
君君笑了開來，
禮貌的道謝，
然後緊緊牽著我。
她的手心總是暖暖的。
君君的手藝也許不算頂厲害、
但在對烹飪一竅不通的我眼裡已經是小廚神等級，
我每天站在她身旁，
看她細心切菜、開火、拌炒，
君君從不看食譜。
她總偏著頭說：
「欸，味道用試的就好了啊。」
我最喜歡她為我特製的豆干炒肉片，
比起美味，
那更像是一種被愛的感覺。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對於君君的一切有點食之乏味。
無論是個性身材長相，
就跟天天吃她煮的飯一樣，
有些膩了。
以往看著她專心煮飯的側臉，
心裡總是充滿著平淡的幸福。
那些感覺似乎隨著時間流逝了，
即使意識到這些，
也像撲空氣一樣捉不住丁點。
君君不是太傻的人，
甚至有些時候，
我會覺得單純的她比我精明許多。
我們之間的異樣，
我猜她也察覺到了。
可是我們誰也沒有提起。
晚餐時間變成最折磨人心的時刻，
總是陌生疏離的聊著不著邊際，
我試圖挽救一切，
咀嚼著過去的回憶，
卻越發食不下嚥。
我開始藉故延宕回家的時間，
跟君君相處的時刻，
變得多一秒都要感覺窒息。
那天晚上君君說約了幾個共同朋友到家裡晚餐。
到家時一臉疲憊不堪的君君已經站在門口等我替她開門。
她一個人徒步花上四十分鐘採買滿手食材－－
以往都是我載她來回。
我看見她手上滿是被重物勒出的紅痕，
愧疚擠出笑容：「需要幫忙嗎？」
她抿嘴搖搖頭。「趕快開門吧。」
我沉默迅速動作，
君君倔強的從我身旁擦身而過。
朋友陸續到來，
擠進廚房幫忙君君準備今晚的晚餐。
原本，
總是我站在她身旁，
陪著她備料陪著她烹煮，
偶爾親暱偷上一吻，
偶爾從背後環住她輕聲訴：
「我好愛妳。」
那些過去，現在遙遠得幾乎陌生。
君君為大家準備她最引以為傲的奶油蘑菇雞肉義大利麵。
我站在一旁冷靜的看她處理食材、炒麵糊、煮麵。
上桌時大家早就餓翻了，
食物迅速一空。
我跟君君隔著幾個朋友的距離，
卻像是陌生人在聚會，
四目相交時，
君君總是投以神色複雜的笑容。
隔天君君就搬離了我的宿舍。
從朋友那得知，
君君早就計畫好那最後一餐。
不曉得怎麼地，
我竟然感到解脫。
那個不久前認識的女孩，
迅速的取代了君君的位子。
甚至君君搬走的當晚，
我就讓她睡在我的房間。
從那之後，
我每天為這女孩煮飯。
在君君發現一切後，
指責著我的不成熟。
「我一次，都沒吃過你為我煮的飯。」
我一度感到罪惡，
卻停不下每天重複從君君那學來的技巧，
換取眼前女孩的上揚嘴角。
我甚至還為這女孩上起烹飪課。
煮飯給心愛的人吃，
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呢。
懂了君君的心情以後，
我更加珍惜眼前的人。
即使君君對我滿是不諒解。
那樣幸福的日子過了不久，
君君為我付出的、
我全回饋在那女孩身上。
最後我對君君做的一切，
也在我身上重複上演。
那個開始晚歸的身影、
開口只剩爭執的對話、
冷戰、
陌生的互動，
終於那女孩選擇了另一人取代我。
流淚的時候，
我才知道當時的君君有多痛。
經歷了自己的不成熟，
這麼久以來，
我第一次衷心為君君感到愧疚。
像是為了贖罪，
在那之後我的冰箱，
跟心一樣空了很久。
那麼多年來，
就是少了一點心動的感覺。
直到蕾蕾的出現。
蕾蕾其實不叫蕾蕾，
有個非常適合她的名字：陳姿婷。
人如其名曼妙生姿、婷婷玉立。
當她每次滿臉自信挺著胸從我身旁走過，
我內心著實受到不小的衝擊。
她那好聞不膩的香水味、
穠纖合度的身材、
還有那一張能讓我勾起回憶的笑臉，
視線到了她線條起伏的胸口，
砰！最後致命一擊。
雖然這樣說似乎不好。
但她白襯衫底下若隱若現的黑色蕾絲胸罩，
真的很令人難以移開目光。
每每她經過我身邊，
我都必須壓抑強大的情慾翻騰。
明明就過了那種血氣方剛的年紀，
但在這陰盛陽衰的公司裡，
相貌最為突出的她實在很吸引我。
我靈光一閃為了這個毫無交集的女人起了小名，
蕾蕾。
第一次接觸的時候，
她好聽的嗓音震懾住我。
「汪磊，
上次那份公文處理好了嗎？
經理說在你這。」
許久未曾感到心動的我，
一時間僵直了動作、語氣。
我迅速將公文交給她，
然後別過頭。
我感受到她香甜氣息還停留在我眼前。
「還有事嗎？」
難道她想跟我要電話？
果然，
她馬上旋身回到座位上。
我難掩失落，
也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愧。
明明在同一個辦公室卻像平行線的我們，
交集就從那之後開始。
我才發現蕾蕾是個脫線的人，
每次看她紅著臉跑來向我借紙筆，
我都要忍不住發笑。
真是個可愛的女人。
「欸，汪磊。」
經理難得的親自走到我辦公桌前。
「什麼事啊經理？」我盯著企劃書做最後確認。
「你知道姿婷很欣賞你嗎？
不過我不允許辦公室戀情，
私底下偷偷發展倒是可以。」
我瞪大眼，
還來不及回應經理已經抽走我手中的文件回到辦公室。
蕾蕾喜歡我，
是真的嗎？
我開心的像是中了頭獎。
於是決定直接試探她，
反正都這把年紀了，
應該不需要玩小孩子的曖昧遊戲。
那天蕾蕾一臉又弄丟了筆，
我不意外的等著她在我面前站定。
「陳小姐。」
我差點脫口而出叫她蕾蕾。
「妳喜歡我嗎？」我滿心期待。
只見她一頭黑髮用力左右甩動，
我心一沉。
經理騙我！
「呃。」
我飛快的為了自己找臺階下。
「那就好，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天知道我多希望這一切不是誤會！
該死的經理。
我尷尬的拿出為她準備好的筆，
上頭還貼了她的名字，
原本是希望她不會弄丟我送她的東西，
嗯，
現在我猜她再也不會來跟我借筆。
果不其然從那天之後蕾蕾的身影極少出現在我視線範圍，
我失落的開始每天輾轉難眠。
最後我按捺不住衝進經理辦公室。
「經理！妳為什麼要騙我？」
「騙你什麼？」
經理沒有抬頭看我，
電腦傳出明星三缺一語音。
「你不是說姿婷很欣賞我？」
「對啊。」
「那為什麼我上次問她喜不喜歡我，
她瘋狂搖頭？」
經理仍舊頭也沒抬：
「你腦袋是裝屎還是精蟲？
欣賞跟喜歡有一大段差距，
請問你做了什麼讓她應該喜歡你嗎？」
經理的話如醍醐灌頂，
太久沒經營感情的我，
腦袋根本堵塞得像隻藍綠藻。
「那我應該怎麼做？」我誠摯發問。
「約她吃飯培養感情啊，
她超愛吃的欸，
所以她特別喜歡會下廚的男人。」
聽到這句我心頭一震。
這是老天給的機會還是安排的命運？
「還有不要看她一臉單純，
其實她很喜歡聽黃色笑話，科科。」
專注在螢幕上的經理笑得十分淫穢，
我心頭一顫道謝退出辦公室。
那天下班我馬上直奔超市。
不曉得蕾蕾會喜歡吃什麼？
女生好像都喜歡吃義大利麵？
還是要弄點牛排……還是……
我審慎思考著菜單，
決定先去補充日用品。
在超市逛了兩個小時後，
我的推車裡已經裝滿了各種食材，
還有各種成對的日用品。
明明只是想補充牙膏沐浴乳，
看到跟我成對的粉色牙刷，
想像蕾蕾的身影固定在我家出現，
穿著跟我一樣的拖鞋、
在浴室裡刷牙、
最後連餐具盤子馬克杯也不再孤伶伶。
我的嘴角不自覺上揚。
明明八字都還沒一撇，
我對她的渴望卻強大到想再次為她付出一切。
我整夜都在練習邀約的台詞。
「陳小姐，妳願意跟我一起共度晚餐嗎？」，
還是「姿婷，要一起吃個飯嗎？」、
「嗨，我是汪磊，一起吃個飯好嗎？」啊我幹嘛還自我介紹！
……一想到我跟蕾蕾根本不熟到這個地步就有些哀傷。
不管了，
都這年紀了臉皮也不能當飯吃。
隔天我鼓起勇氣走到蕾蕾面前，
她正拿著我送她的筆低頭振筆疾書，
我莫名感到愉悅萬分。
視線一抬，
她包覆在襯衫底下的雄偉抵著辦公桌邊，
我呼吸一熱。
「陳小姐。」我敲了敲她的桌子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她抬頭卻是一臉錯愕。「呃，怎麼了嗎？」
不管了！
「下班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蕾蕾竟迅速點了點頭，
我開心的差點歡呼，
馬上轉身好掩飾自己的興奮。
太好了太好了！
那整天上班我都像是如沐春風般愉悅，
沒有人能阻擋我的好心情，沒有人！
五點一到，
我幾乎從位子上彈跳起來想衝去打卡下班。
蕾蕾率先經過我，
迅速但清晰的傳達：
「我在巷口全家等你。
不要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我垂下肩，
想起經理的警告，
打消跟蕾蕾肩並肩離開公司的念頭。
我走進全家時蕾蕾正偏著頭在飲料櫃前像是在思考。
我偶爾，
會看著蕾蕾想起君君，
笑的時候、弄丟東西一臉尷尬、瞪大眼的模樣、甚至襯衫底下的黑內衣。
君君也常像蕾蕾現在這樣，
站在原地猶豫很久。
雖然最後拿的不是牛奶就是茉莉蜜茶。
「妳也喜歡喝這個？」我取下一瓶跟蕾蕾手上相同的豆漿。
天知道比起豆漿我比較喜歡米漿。
唉，
要提升跟一個人的相處頻率，
最重要的就是投其所好。
出了便利商店後蕾蕾用柔柔的嗓音說著謝謝，
用二十塊輕易買到我心情愉悅，
划算。
「那我們晚餐要吃什麼？」蕾蕾開口。
「我下面給你吃怎麼樣？」
我精心安排的黃色笑話終於有機會上場！老天真是太眷顧我了！
結果她似乎一點也不領情，
我只好尷尬的為自己圓場。
媽的，
經理又騙我！
回到家以後我迅速的走進廚房開始準備食材，
蕾蕾像隻貓一樣安靜優雅的坐在高腳椅上望著我。
我不禁感到一陣緊張，
強迫自己專注在食物上。
我開始細心備料，
這一切都是從君君身上學來的，
忍不住就想起她為我做的最後一餐，
那時候的心情是怎麼樣的呢？
還是覺得做菜給心愛的人吃是件最幸福的事嗎？
那時候她的笑容明明是那樣酸澀。
……啊，
真希望現在有個疼她的人，
能好好享受她的好廚藝。
我再度逼迫自己專心。
「完成。」
忙了許久我終於將食物端上桌。
蕾蕾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一定餓壞了吧，我不禁一陣愧疚。
我拿出珍藏的白酒坐到蕾蕾身旁。
看她興奮的捲起麵條，
放進小小的嘴優雅咀嚼。
那種許久未有的滿足感再次盈滿心頭。
「能做菜給心愛的人吃，
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嘛。」
君君的嗓音又再次在腦海裡迴盪。
不曉得為什麼，
最近時常想起君君，
不是還想念的想，
而是心頭還卡著某種程度的遺憾。
「味道還可以吧？」我望著蕾蕾滿足的臉。
「什麼還可以，簡直棒透了。
你以後不當企劃根本可以去開餐廳！」
「……本來是這麼打算的啊。」我心一沉。
我跟君君那時候的未來藍圖，
就是開一家屬於我們的餐廳。
比起年少輕狂，
我們更像是太過天真。
接下來一切卻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你找我來是為了填補空虛嗎？」
蕾蕾突然問，
我還摸不著頭緒，
她再度開口：
「各取所需怎麼樣？
你下麵給我吃，我的下面也給你。」
蕾蕾吻了上來，
帶著淡淡的酒氣，
我無法想像一口白酒就讓她喝醉，
而她一個吻就讓我理智全失。
「去房間？」我的衣物已經被她扒光，
冷空氣讓我打了個顫。
蕾蕾搖了搖頭，
我們只好轉戰沙發。
她白嫩的手在我身上游移，
徹底點燃我的情慾，
我解開她的襯衫，
她誘人的黑色蕾絲包裹著雪白，
我實在難以形容這一幕對我的衝擊，
毫不客氣揉捏那令人渴望已久的雄偉。
「可不可以讓我舔你的手？」
我一時困惑，仍聽話伸出手指任她舔弄，
沒有人會拒絕心愛的人任何要求。
指間濕熱的觸感撩撥我的思緒，
我想像著她含弄我肉棒的模樣，
再也克制不住的佔有了她。
我一次一次用身體記憶她的濕熱她的緊窒，
她迷人得讓我幾乎為她像奶油般融化，
她在我耳邊細碎呻吟，
讓我停不住的在她身上抽離挺進。
從那之後我們的關係變成單純的吃飯、做愛，
我完全找不到時間點跟她談情。
她總是堅持不過夜，
再冷再不舒適也堅持不進我的房間，
在辦公室我們又必須假裝疏遠。
我有些憂愁，
覺得自己像是高級工具人兼砲友。
可以的話，
我更想一輩子牽她的手。
「姿婷。」
這樣晦暗的關係持續好久，
我終於再也忍不住。
「搬來跟我住好不好？」
租約嘛，我希望是一輩子。
「你真的非得這樣拿我取代另外一個女人不可嗎？」蕾蕾卻突然哭著朝我大吼，
我完全愣在原地。
「妳在說什麼？」
「你心中那個叫蕾蕾的女人啊，
你不就是想拿我來取代她不是嗎？」
我才知道，
她竟然誤會我為她取的小名是另一個女人所擁有，
我從沒告訴她的小秘密，
竟然是我們之間關係的幫兇。
那瞬間我感到百感交集。
心疼、快樂、慶幸。
差點就要因為這無聊的誤會錯過。
「蕾蕾是妳。」我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我一一解釋著那些成對的物品，
也都是為她準備。
「害我傷心忍耐那麼久，
你要怎麼補償我！」
她鬧脾氣的樣子也好可愛，
我笑了起來，
緊緊擁住哭泣著的她，
許下我此生最慎重的誓言：
「讓我每天煮飯給妳吃好不好？
直到我再也煮不動為止。」
蕾蕾正式搬進我家那一天，
為了慶祝，
我準備了她最愛的鮭魚和太陽蛋。
她滿足得像個孩子，
笑容盛放。
我們像是熱戀中的年輕人那樣牽著手享用甜蜜晚餐，
一起洗完碗盤。
蕾蕾再度吻上我。
「等等。」我拉住她胡亂挑逗的手。
「所以妳不肯進房間也是因為誤會？」
蕾蕾瞬間羞紅了臉。
「……天啊，我還以為那是妳的特殊癖好，害我每次膝蓋都好痛又好冷……」
我忍不住感到委屈。
「討厭！閉嘴啦！」
「那現在，妳知道妳是我的唯一了，
可以進房間了吧？」
埋在我胸膛上的小臉上下晃動。
我滿意的將她打橫抱起。
「幹嘛啦放我下來！」蕾蕾的雙腳不斷在空中甩動，
我不理會她的掙扎走向房間。
我將她輕輕放在床上。
「以後這裡，就是妳的專屬位子。」
蕾蕾開心的瞇起眼，
雙手勾住我的脖子一吻。
隔天下班蕾蕾拉著我到了超市晃了好幾圈。
食材全是我說過喜歡的。
「欸，教我做菜好不好？」蕾蕾眨著靈巧的雙眸。
「為什麼？我煮給妳吃不好嗎？」
我有些緊張有些惆悵，
難道她這麼快就吃膩了我煮的飯嗎？
「噢，
我覺得，
能煮飯給心愛的人吃，
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啊。」
她甜甜笑著。
心裡暖暖的，
眼眶濕濕的。
那一刻我好像才真正懂了，
真正的幸福是雙向的交流，
而不是單方面的接受或付出。
我緊緊握著蕾蕾充滿溫度的手，
決定再也不放手。
不曉得還來不來得及向那些曾經年少輕狂的過去說聲對不起謝謝。
對不起，
也謝謝讓我學會付出的妳。
欸君君，
我現在幸福了，
那麼妳呢？166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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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8 23: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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