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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出軌時代 第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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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發表於 2021-7-22 10:31:22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正序瀏覽 |閱讀模式
  第七十三章:潘多拉

  這一夜,李曼楨是在一個接一個的荒唐夢境中闖過來的。

  主臥裏的全武行在男人敲骨吸髓的低吼之後結束了,之後的竊竊私語嚶嚶寧
寧怎麼也聽不真切,她便迷迷糊糊的跑進了久違的FD校園,潮濕的風裏。

  腳下不停,心慌慌的,不知是在追誰,或是在躲誰。

  樓宇間的冬青黃綠相間,道旁的柳樹隨風拂擺,是春暖花開的時節,嗓子眼
兒裏卻只有咻咻急喘……

  轟然闖入一道大門,周圍豎起了無數的書架。夜色已深,卻只有圖書館空蕩
蕩的借閱室沒有開燈。

  鬧中取靜的空間裏,淫靡的喘息震耳欲聾,赫然來自身後的大男孩!

  是起平,他在這裏做義務管理員,每天都最晚一個離開,而她故意到快關門
的時候才去還書……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了。可她的心依然會瘋狂的跳。手心裏都是汗。還書
用的手推車被兩個人的孟浪動作撞得吱扭吱扭的響。

  她曾沒羞沒臊的告訴過他,喜歡從後面來。他就每次把她按在這上面,力氣
大得像是要把整個人連同推車發射出去……

  他比她大兩級,馬上就畢業了,說了會在北京等她……所以,在他走之前,
她要好好的給他一次,讓他忘也忘不掉!

  畢業了也去北京,多好啊!可又為什麼,為什麼會哭呢?

  剛剛意識到臉上燒灼的淚痕,地板裂開了。下墜的世界陰暗逼仄,竟又如此
熟悉。沙發上的繡花抱枕是她親自挑的,突然間被一只粗壯油膩的大手抓起,墊
在了肚子下面。

  撞擊並未停止,身子裏像被熱油灌滿,卻怎麼也感受不到性器刨刮的爽利。

  男人的粗喘裏夾雜著渾濁的輕哼,連沖撞的力度都更加熟悉。而恰恰如此,
才讓她的心片片龜裂……

  兩只男式皮鞋出現在眼前。猛一抬頭,起眼含期盼的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我等你!一輩子等你……」

  「啊——」拼盡全力的呐喊竟然無聲。

  她奮力一掙,上半身登時崩斷,雙手扣進地板的縫隙,拼命向前爬行……

  可怕的喘息依然劇烈,猛然回望,就看見那攔腰截斷的雪白腰腿正被幹得一
浪一浪的痙攣踢蹬!繡花抱枕上一片殷紅,全是血!

  視野被一片耀眼的紅色淹沒,分不清是飛升還是墜落。耳邊終於安靜下來,
仿佛有斷續的嬰啼,母親的安慰……眼淚在迅速幹涸!

  一個暴跳如雷的聲音在吼:讓她生,生了她自己養!

  另一個低沉堅定的聲音說:孩子既然生下來,就是我們家的人!

  「阿楨!我還能肏你嗎……」

  一個男人的胸膛出現在視野裏,聽聲音是親愛的起平。他一直很瘦,胸口有
一顆小小的黑痣……不對,他怎麼又變得這麼壯了,這麼厚的胸肌……

  抬眼望去,那是一張不怎麼英俊的臉,帶著大男孩似的笑,眼窩微陷,眸子
裏清澈洗亮卻又漆黑深邃。

  「姐!我要狠狠的幹你,把你幹舒服了,你就一輩子跟我作伴兒!」

  一輩子……

  這一輩子還剩下多少?淚水再次模糊了視野,滾落眼角鬢旁。

  「媽!看你,又掉眼淚……我們不是都好好的嘛!」

  這一聲近在咫尺的呼喚,徹底嚇到了她。

  「……良子!」

  雙手慌忙抵住男人死命的往外推,驚惶中根本辨不清身處何地,身上穿沒穿
衣裳,還有那雙腿大張的羞恥姿勢……

  正急得冒汗,耳邊響起另一個明媚妖嬈的聲音:「就是嘛!我們都好好的,
咯咯咯……小毛快來!姐姐喜歡你!咯咯……」

  狐妖般的蕩笑瞬間掃清了迷霧,兩具光溜溜的肉體連同自己出現在一張大床
上!

  許太太的兩只大花奶被兒子抓變了形,雙腿間一片烏濃,騎在他腰腿之間正
在蠻腰款擺躍躍欲試……

  「姐!我們也……」許博的唇壓了下來。

  「不……」

  雖然拼了命的搖頭,身上卻像平靜的湖面上灑下天火,燙得波心激烈,不停
顫抖。一聲絕望的哀鳴爬過腦際,身子一僵,男人的家夥闖了進來!

  「唔——」這回竟然真的叫出聲了!

  李曼楨心頭劇顫著驚醒過來。

  簾幕縫隙裏,已經透進晨曦的微光。

  被子已經退到了腰上,雙腿大開著,趴臥在床邊的睡姿讓人難抑莫名的羞恥,
卻又在狼狽的心跳中覺察到深不見底的失落。

  第一時間去看床邊地板上的水杯和拖鞋,發現並未移動過位置,房門也是關
著的,這才算舒了口氣。

  不必去看表,也知道時候不早了。穿衣下床,拉開房門,奧巴馬搖著尾巴歪
著腦袋,烏溜溜的眼珠仿佛讀懂了她虛浮的腳步。

  刷了牙,洗了臉,粘澀的眼眶終於被薰衣草的淡香滌清,才敢往鏡子裏望去。
鏡中的婦人慢慢放下毛巾,露出一張姣好的素顏。

  都說女人變老是從眼睛開始的,鏡中人有著一雙特別耐看的杏核眼,眼角的
確已經生出幾條細紋,但若不仔細瞧,並不明顯。

  那眸底的清光依然通透,漆黑的瞳仁未失靈動,只是眼白上爬著觸目的血絲,
讓人平添了幾分憔悴。

  也許,就是這憔悴看得人心疼,細滑的肌膚便欠了三分血色。不過,烏黑的
額發襯著玉潤的下巴,整張臉仍隱隱透著恬淡的生氣。

  她還一點兒都不老,只是這兩天沒睡好罷了。

  這樣想著,李曼楨試著笑了笑,居然並未發現更多的皺紋。更加意外的是,
這一笑便再也舍不得收斂似的,舒展的濃睫下,彎起的眼瞼上,浮現一抹少女般
的嬌憨。

  她是有多久沒這樣笑過了呀?笑得這樣濕潤,這樣無邪,這樣有朝氣……

  這還是那個忍著艱辛,守著平常心,數著日複一日的寂寞,看似以全部的力
氣善待著生活卻一路戰戰兢兢的阿楨麼?

  二十多年的含辛茹苦,造就了一個令人尊敬的單身母親,卻毀掉了一個美麗
女人花樣的年華。

  鏡裏鏡外,究竟哪一個才是當初那個聰穎靈秀的采茶姑娘?

  笑意被疑問不著痕跡的沖淡了,落寞的唇角勾著一絲淒婉的留戀似的,不知
為什麼,竟挑著一團紅潤自腮邊升起。

  那紅是帶著熱的,瞬間就喚醒了呼吸,引燃了希冀,帶著目光一路向下。

  她已許久未曾這樣打量自己了。

  頎長的脖頸昂揚秀麗,完美的鎖骨纖細巧致,領口下大片的酥白被遮住了,
可這難不倒誰。

  透明的塑料紐扣一顆一顆的穿出扣眼兒,神秘的曲線圓熟而招搖,雪白的織
物承托起誘惑的溝壑……

  唯有在貼身的衣物上,李曼楨從未委屈過自己。款式未必是最花俏別致的,
質地和做工半點也不能馬虎。不必特意烘托誘惑的本錢,唯有舒適始終排在她考
量內衣的首位。

  沒人能告訴她,在這樣的細節上執拗的堅持著,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它們當然會慢慢變舊,未及破損就被扔掉,但從來都必須是幹幹淨淨清清爽
爽的,有時一天換幾次。

  只是,一直以來,也沒人真正珍而重之的幫她穿上或者褪下。

  唯一一次被男人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裏,發生在一天之前的傍晚。它們被整
齊的托著,從門外遞進來,像是一份鄭重的禮物。

  他究竟是怎樣的男人呢?李曼楨曾經以為自己看得足夠清楚,如同眼前這一
對豐盈柔軟,幾乎完全被他掌握般踏實。

  雖然糾結而害羞,但她喜歡大膽迎向他的感覺,喜歡他愛不釋手的熱情。

  可現在,她似乎不敢了。不敢輕易相信,也不敢妄自揣度。

  她曾鼓起偷人的勇氣,甘願把自己放在不顧廉恥的暗影裏。可在聽到更多不
可思議的對答之後,才發現自己完全低估了他。

  淘淘的身世,良子的荒唐,都在昨夜成了迷。

  最令人忐忑的是,這兩口子好像根本沒有刻意瞞著她的意思。而這屬於別人
的謎團,竟然在一遍遍的猜想中帶給她莫名其妙的心悸和微微戰栗的輕松。

  是的,輕松。

  讓她感到害怕或者說無所適從的恰恰是這份輕松。它仿佛可以穿越時光,瞬
間把自己帶回到那個采茶姑娘青春而倔強的身體裏。

  現如今,兒子大了,又遠離故土,為年少輕狂和世俗醜惡欠下的債已然還清。
雖說是寄居在別人的屋簷下,可平靜的心早已了無牽掛……

  視線越過文胸下緣,落在稍顯豐腴的小腹上。只有半個肚臍露在外面,正隨
著呼吸不停的起伏,一刻也停不下來。

  這是一個四十幾歲女人的腰腹麼?為什麼不見絲毫的松弛和冗贅?為什麼兒
子都成年了仍光潔如絲緞,柔膩似膏脂?是誰為她留住了這足以令女人驕傲的彈
性?

  「或許,可以私下裏問問他……」

  這個念頭一冒頭,就把她嚇了一跳。與此同時,隔壁的門開了,奧巴馬的爪
子瘋狂的撓著地板。

  李曼楨一顆一顆的系上衣扣,擰開面霜的蓋子,把點點清涼揉進發燙的面頰。

  就沖奧巴馬每天早上這股子搖頭尾巴晃的歡快勁兒,許博也覺得自己應該把
晨跑堅持下去。

  隨著這家夥一天天長大,奔跑的身姿越發的矯健舒展,人類的兩條腿再長,
也早已追不上它了。

  若想讓它真正的放飛自我,非得解開繩索不可。可惜,身居鬧市,即便是在
公園裏,也沒有這個自由。

  有好幾次,許博都打算著什麼時候組織一次郊遊,可以由著它漫山遍野的跑
個夠。還有什麼比釋放天性更讓生命盡情的享受快意呢?

  令人難堪的是,小狼狗把繩索繃得筆直,許博的腳步卻第一次力不從心了。

  這個周末的天性釋放的確超了標,一起床才發現腰杆發酸,腳底下發飄。只
繞著公園兒跑了一圈兒,步子已經拖泥帶水了。

  所謂識時務者方為俊傑,強扭的瓜不甜,有時候貞潔烈女也不得不向現實低
頭啊!雖然奧巴馬這小子沒功夫笑話他,許博還是不得不裝模作樣的活動著肩臂
打道回府。

  經過菜市場的時候,特意放慢了腳步,歪著腦袋往裏看。果然,李曼楨的小
白襯衫格外醒目的出現在肉攤兒前。

  在路口上等了三四分鐘,就見她走了出來。看到許博的一刹,那微微一笑像
是一道光把她的小臉打亮了。

  下意識的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衣著,李曼楨便自然而然的與男人並肩而行。

  她的個頭剛過他的肩膀,身姿卻像小白楊一樣挺拔,腰肢隨動,步態輕盈,
款式簡潔的平跟兒皮鞋一塵不染。

  許博伸手接過她左手的塑料袋,裏面有菜有肉,分量不輕。

  「如果不忙,你倆中午盡量回來吃飯吧!」

  李曼楨跟他說話依然沒有帶稱呼,聲音軟糯清甜,讓人聽了格外受用。說是
「你倆」,其實這話明顯勸的是他。

  因為要喂淘淘,許太太的午餐基本都是回家吃的。而許先生多半都是在公司
樓下或者工地上湊合,忙起來,回家吃根本不現實。再加上晚上經常應酬,只有
早餐才能享受到阿楨姐的手藝。

  不過,許博還是很有誠意的點了點頭,抱歉又遺憾的笑著。請到手藝這麼好
的家政嫂,兩頓正餐都無福享受,損失是真不小。於是,幹脆借著話頭扮饞鬼:

  「今兒早餐有什麼好吃的?」

  「煎三文魚,還有羊肉青菜粥。」李曼楨輕聲對答。

  昨夜裏的瘋言瘋語被聽去多少,從她的神色裏根本無從判斷。說實話,事到
如今,許博也根本不想判斷了。

  察言觀色的功力應付公司例會上那些老家夥已經捉襟見肘,可不想浪費在家
裏。

  之前又是隱瞞又是通氣的,一番操作下來,逼得李曼楨提出辭工的請求,已
經讓他夠頭疼的了。

  經過昨天的曆練和折騰,他也算有所體悟。對待朝夕相伴的家裏人,值得拿
出君子坦蕩蕩的氣魄和當家人應有的擔當。無論是可愛的婧主子,還是可親的阿
楨姐,都開誠布公的去面對,整得躲躲藏藏期期艾艾的,老不痛快。

  既然拿她當了家裏人,兩人又有了那樣一層關系,這個家裏的秘密,就沒必
要藏著掖著,況且,在他心裏,這根本就不算什麼不光彩的家醜。

  「三文魚!羊肉粥!這是要給誰補身子啊?」

  身子正虛的許先生嗓門兒有點兒高,話音兒裏多少帶出那麼點兒不著調,已
經夠李曼楨拿白眼兒翻他了。

  也不知是魚腥味兒太重,還是羊肉味太膻,一只狸花貓從馬路對面竄了過來。
許博沒留神,奧巴馬可急了,瞬間轉向朝野貓撲去。

  狸花貓跐溜一下玩兒了個漂移,貼著狗爪子竄過了許博身後。奧巴馬也不白
給,跟著撓地皮轉小圈兒緊追。

  它這一轉不要緊,整條狗鏈子繞過旁邊的李曼楨,把她跟許博纏到了一起。

  「哎——哎!沃去,你個瘋狗!」許博連忙高聲呵斥。

  沒想到這半大的狼狗沖勁兒不小,兩人被帶得抱在一起,束手束腳,趔趔趄
趄。為了防止脫手,狗鏈子的皮套被他纏到手腕上,另一只手裏又拎著東西,一
時之間根本騰不開。

  許博正害怕當街出洋相,紮住馬步想轍脫困,只聽得懷裏一陣銀鈴般的歡笑。

  低頭看時,一張堪堪綻放的如花笑靨盡收眼底。那濃睫下興致盎然的眸子正
追著跑遠的狸花貓。紅豔豔的小嘴兒裏露出玉顆似的白牙。

  印象中,李曼楨從未如此開懷的笑過,太TM好看了!許先生不由一呆,連解
繩子也給忘了……

  說時遲那時快,狸花貓眨眼間就沒影兒了,許先生的反射弧明顯過長,李曼
楨的臉都紅了,他才回過神來。

  剛一解開狗鏈子,阿楨姐便羞低著頭朝前走去。許博一路訕訕的跟著,直至
進了小區,樓門,電梯,兩人都沒找著話說。

  電梯門關了,狹小的空間裏只剩兩人一狗。

  許博一路跟得別扭,忽然覺得開個玩笑是不是好一點呢?轉身剛想說話,李
曼楨似乎一驚,下意識的往角落裏靠了靠,小臉兒更紅了。

  「嘩啦」一下,狗鏈子被扔在了地上,許博上前一步,一伸胳膊就把她摟在
了懷裏,趁她沒反應過來,又軟又甜的香唇已經入口。

  「嗚——」

  李曼楨只來得及發出一聲輕吟,就被抵在了壁板上。脖子幾乎折成了九十度,
雙目緊閉,瞬間被劇喘淹沒,好像整個空間裏的氧氣都不夠她吸了,身子越來越
軟。

  許博嘗到了唇香還嫌不夠,舌尖兒幾次抵住牙關,都沒有扣開大門。也不知
阿楨姐是太陶醉還是太緊張,偏偏又沒法開口問,心裏一急,放開了她的嘴巴。

  李曼楨茫然睜眼,似不知所措,卻聽男人說了句:「會舌吻麼?我教你!」

  答案還在過熱的腦子裏孵化,就又被吻住了,至此阿楨姐才反應過來男人的
調笑,揮起拳頭使勁兒捶在他肩上,而同時,嘴裏的舌頭也被勾了出去……

  十五樓轉瞬就到了。看著李曼楨比奧巴馬更迅速的沖出電梯,許博像是吸飽
了血的德古拉伯爵,一陣神清氣爽。

  邁進家門,許太太已經洗漱完畢,正坐在妝臺前吹頭發。換過床單的大床上
擺著許先生成套的行頭。

  趕緊走過去殷勤的接過吹風機,撩起愛妻的大波浪。鏡子裏還散著水汽的臉
蛋兒望過來,噗嗤一下笑了。

  「怎麼了,待遇不算高啊,那麼高興?」

  祁婧大眼睛一眯,「拜托行行好,下回偷吃記得把嘴擦幹淨!」說著比了比
自己的唇角。

  許博往鏡子裏一瞧,嘴邊上多了一小塊兒淡淡的紅色,觸目心驚,趕緊伸手
擦了。

  這是……阿楨姐的?她也塗……化妝,怎麼沒看出來?高手啊!

  祁婧斜著眼睛看他利落的動作加詫異的表情,嫵媚一笑:「我男人果然是言
出必踐的大丈夫,一早上就去炸碉堡啦!還掛了彩,咯咯……」

  「指不定誰炸誰呢,你們女人啊,都是妖精!」

  吹風機的轟鳴聲蓋住了許博的聲音。一邊撩著頭發,一邊回想著電梯裏李曼
楨的眼神。那茫然失措的光亮中,分明湧動著熱烈的情意,讓人神為之奪。

  羊肉青菜粥!嫩紅的肉沫,碧綠的青菜,油汪汪的珍珠米。許太太又得著了,
連著喝了兩碗。

  許博只顧著一眼又一眼的掃描阿楨姐的淡淡櫻唇,生生把鹹味兒吃出了甜味
兒,直到夫妻倆相攜出門,進了電梯,才被許太太狠掐了一下,醒過味兒來。

  「你們男人啊,得隴望蜀,都一個德行……」

  祁婧故意不看他,透過壁板電鍍的鏡面打量著脖子上的珍珠項鏈。

  她今天穿了一身鉛灰色的西服套裙,打底的黑色真絲吊帶領口稍低,一尾誘
人的溝壑上盤著數道珍珠圍欄,走起路來彈動跳躍,呼之欲出。

  「我這不是想著盡快把她拉進咱們的陣營,省得主子您被人猜來猜去的麼?」

  「哼!」許太太朝著壁板白了男人一眼,轉身抱住他的胳膊撒嬌:「反正你
就是不怕我把臉丟光,越見不得人就越被你圈得死死的啦!」

  「昨天是誰讓我一輩子管著她來著?再說了,在咱自個兒家裏有什麼好怕的,
只要不……」說到一半,提起鼻子連抽了幾下,「嗯——你聞聞,這什麼味兒,
你昨天是不是就……」

  「噴」字還沒出口,嘴巴已被祁婧的小手捂住,身體被一把推靠在角落裏。
那雙大眼睛瞪得像是要謀殺親夫,小嘴卻嘟得能掛鑰匙。

  許博攬住愛妻的小腰,親了親堵嘴的掌心,伸手握住,「躲得過初一,躲不
過十五,你什麼時候去遞辭職報告啊?」

  祁婧兩排睫毛一刷,順勢伏在男人懷裏,「哼,等有空吧,我可忙著呢!」

  周一的例會格外漫長,十點多才散。許博又把幾個重點項目相關的負責人叫
來協調了一下這周的工作,就已經十一點了。

  跟秘書交代一聲,他只身離開了辦公室。

  跟廣廈合作的那個城市花園項目由高振林高副總領銜出演。老前輩占盡了風
頭,實地工作卻全落到了許博頭上。

  別看名字叫城市花園,其實是一個老舊小區改造項目。這種工程算不上高端,
規模足夠大,油水其實不少。

  廣廈搶了最有技術含量也是最賺錢的別墅區和大高層,碧城則負責基礎設施
和普通住宅樓。即便這樣,也是碧城有史以來盤子鋪得最大的項目。

  根據許博的經驗,這種工程線頭多,協調複雜,更需要盯得緊一些。

  不過,今天去工地,除了跟項目有關的事務之外,還有一件誰也不能說的私
事要辦。

  開車行駛在擁擠的環路上,許博腦子裏再次浮現出一個女孩的臉。那是昨天
晚上愛琴海酒店的前臺服務員。

  領著莫黎程歸雁,三人趕到的時候,秦爺正跟羅剛他們吵得不可開交,這個
女孩也在場。雖然一直狡辯說並不知情,可看她跟羅剛眉來眼去的,明擺著是串
通一氣。

  這丫頭或許沒認出許博,可許博一眼就盯上了她,陳京玉的妹妹,工牌上寫
著她的名字——陳翠。

  當初祁婧被姓陳的迷惑,曾經幫他照顧這個新來京城的妹妹。這位大姐趁男
主人住院來家裏連吃帶喝,穿她的衣服戴她的首飾,毫不客氣不說,背後嘴巴裏
還不幹不淨的,沒給許博留下什麼好印象。

  萬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

  她哥哥移民了,她怎麼沒回老家,一個人留在北京了?或者,京城還有別的
親友?羅剛怎麼跟她搞在一起了,還合夥幹出這麼下作的事?

  最後一個問題其實很容易想明白,因為城市花園的工地離那家酒店就隔了兩
個路口而已。而羅剛,就在工地上當保安。

  小年輕的下了班到處竄,認識個前臺妹子也稀松平常。這個陳翠雖然跟他哥
一樣生了一對三角眼,可穿上工裝用心打扮起來,再仗著年輕,也算有幾分姿色。

  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正經工作不好好幹,也熱衷這些歪門邪道。

  許博真正關心的,當然不是青少年們的身心健康和品質素質問題,而是姓陳
的現如今的動向。

  北京城這麼大,光憑道聽途說就對仇人的去向放任不理,安心的享受太平日
子,從前狂妄自大的許博或許可以,現在的許老爺可沒那麼幼稚。

  不知為什麼,昨晚一見到這丫頭,許博就在心裏做了個記號,一覺醒來,越
發覺得不踏實了。

  對於這兄妹倆,理當敬而遠之,盡量不去主動招惹,但他仍然覺得有必要從
這丫頭身上挖出陳京玉的准確消息。

  把所有踩雷的可能性都排除了,才能放心讓許太太過上漫山放養的幸福生活。

  路過「新冠小吃」——沃肏——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許博又去享受了
一頓肉包子才溝滿壕平的趕往工地。

  每個禮拜都要過來一兩次,工地上各部門的頭頭,從工程師到技術員許博都
熟。大家正在午休,也就沒驚動什麼人,在一個安靜的辦公室裏找了個長沙發,
打算先眯一覺再說。

  三天裏對戰五個極品妖孽,雖然有一個只嘗了一口雙皮奶,那也是貨真價實
的人血蛋白啊!戰神附體,嫪毐再世也不過如此吧,得抓緊機會歇歇。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聽見有人推門,還是試探著慢慢兒推那種。

  抬頭朝門口一看,門縫裏擠進來一張笑嘻嘻的臉,正是羅剛。

  剛剛經過大門口的時候就看見他在門房裏執勤,故意沒搭理,沒想到這小子
夠機靈,主動找過來了,時機把握的還剛剛好。

  「別鬼鬼祟祟的啦,進來吧!」

  許博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把身上的西裝往旁邊靠背上一搭。昨晚上忍著一巴
掌沒扇出去,態度可比現在嚇人多了,怎麼都躲不開的人,這小子當然知道事情
沒完。

  羅剛痛快答應一聲,閃了進來,不忘把門鎖好,翻開茶幾上的玻璃杯,給許
博倒了杯熱水,陪著笑遞到他手裏。

  「許哥,昨天的事,要是沒消氣兒,您隨便罵!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您朋友……」

  羅剛跟他姐姐一樣白,個頭也不高,但人長得確實挺帥氣,就是渾身上下沒
個爺們兒氣象,眼珠子轉得過頻,笑起來嘴巴還有點歪,跟那個愛好攝影的港星
還真有點兒神似。

  或許現在的女孩子就喜歡這種有點娘又有點壞的男孩?許博搖了搖頭。

  「我朋友?要是我朋友還好說了。知不知道你姐現在在哪兒上班兒啊?」

  「醫大啊,怎麼了?」羅剛聽這話音兒笑得有點兒僵,緊張的回問。

  「醫大那個科室啊?」

  「產……產科……」

  「醫大產科主任就是昨天那小辣椒的媽!現在你知道自己得罪誰了吧?」許
博喝了口水。至於這位「小後媽」已經趕到過現場的事實,掂量著沒說。

  「啊?!」羅剛再傻也明白,自己這回恐怕把姐姐害慘了。

  「你姐啊,每天跟那個小辣椒同吃同住,好得跟親姐倆似的,你可好,跑去
拍毛片兒!」

  羅剛咧嘴瞪眼慌得團團轉,鞋跟兒快把地板鑽倆窟窿了,「不是許哥!許哥……
我是真不知道啊!許哥你得幫幫我,幫我跟那位姐姐好好解釋。我真不是故意的,
就是覺得好玩兒……再說,那也沒拍清楚……」

  許博給氣樂了,「你TM正對著床還想拍多清楚,整個無人機跟拍唄?」

  「不是哥,昨晚他們倆猴急得跟剛放出來似的,連燈都沒開,那……我那攝
像頭又沒夜視功能……要不也不至於被他們那麼容易就發現了不是?」

  那套東西現在還扔在自己車裏,跟家裏裝的那套類似,屬於比較簡陋的非專
業設備,不可能帶夜視功能。開機時,攝像頭上能看到一個紅點兒,黑暗中很醒
目。

  「哼哼,還夜視功能,懂得不少啊!」許博冷笑,「成,回頭我就讓你姐跟
人家這麼解釋,說你設備沒選好,光知道倆人急得跟猴似的,啥也沒拍到。」為
啥猴急,他當然比誰都門兒清。

  羅剛一聽快哭了,「別呀哥!您也知道我姐挺不容易的,一人做事一人當,
求您別難為我姐,您讓我幹什麼都成!」

  「好小子,還挺知道心疼你姐的,成!敢擔著就成。」

  看得出來,雖然吊兒郎當不學好,羅剛對他這個姐姐是真緊張。許博開始用
正眼打量這個小保安了。

  「那說吧,東西是哪兒淘換的,幹過幾次,還有什麼存貨沒有啊?」

  之前沒怎麼對這種設備上過心,安裝在家裏原本目的不可描述,用起來確實
挺方便,在外面忙裏偷閑的看一眼讓人覺得一切盡在掌握,心裏踏實。

  可昨天拿到羅剛的設備就開始不安了,這玩意兒是用來偷窺的,現在正經廠
家的手機都有各種漏洞,別說這種三無產品了,況且還是聯網的終端設備。

  羅剛愁眉苦臉的站在那兒,「哥……您這也……也不是派出所的……」

  「那你是打算去派出所再交代?」

  「不是不是不是……」羅剛連連擺手,「我說,我說……東……東西都是昨
天跟我一起那小子淘換的,說實話,我還不太懂。他是我一小學同學,在電腦學
校學過……」

  「合著你還不是主謀?」

  「沒……主……主意確實是我出的,他……從小就一蔫兒蘿蔔,光在網上看
別人拍,知道怎麼弄也沒那膽兒……」

  說著說著,羅剛又開始嬉皮笑臉的好像哪兒癢癢,看許博面色深沉不見喜怒,
猶豫了一下又接著交代:「這東西是聯網的,只……只要連上WIFI就能用手機監
控……」

  「把你手機給我!」許博板著臉伸手。

  羅剛苦著臉一歪嘴,從褲兜裏掏出手機,解了鎖遞過去。

  許博接過手機第一眼就發現了那個熟悉的APP圖標,點進去一看,有兩個設備
在線,挨個看了一眼,都是空無一人的賓館房間,跟昨天那間風格迥異,也不知
道是不是同一間酒店。

  「誒呦您……悠著點兒,我這個月可沒……沒流量了。」羅剛在旁邊嘟囔,
看上去倍兒心疼。不過緊接著他怕是連肝脾肺腎都疼了。

  許博熟練的打開了文件管理器,輕車熟路的找到緩存的視頻文件,刪了個幹
淨。

  「以後再跟我打馬虎眼,卷鋪蓋滾蛋!」

  即使並未看視頻內容,也無名火大。許博略微冷靜思索片刻,又盡量語氣和
緩的說:「去找你們頭請個假,換身兒幹淨衣服,大門口等著我。」說完把手機
遞還給他。

  羅剛像跟蔫黃瓜似的出去了。許博撥通了祁婧的電話。

  「主子,晚上有空嗎?」

  「猴兒崽子,臣妾要去愛都健身啊,有事兒?」婧主子也是個稱謂混亂型。

  「那就在愛都樓下的餐廳吧,你熟,你來定位子,我想請可依她們吃個飯!
記得把羅薇也叫上,昨天她弟弟不是……你懂的老婆,冤家宜解不宜結嘛……」

  「呦——許副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心細了,不是有什麼貓膩兒吧?」

  「怎麼可能,你老公江湖人稱許大善人,晚上見!」

  掛了電話,許博拎起外套出了辦公室。

  羅剛這樣的小青年,品質未必有多壞,不過要想讓他乖乖聽你的話,那可比
抽了他的筋還難受,必須恩威並施,還得保持足夠的神秘感。

  處理完工地上的業務,已經快五點了。羅剛果然沒有聽話的在門口等。許博
看見他的時候,這小子正倚在他車門上抽煙。

  衣服是換了,上身穿了件滿是骷髏頭的花T恤,麥昆的經典元素穿在他身上還
算搭調,就是不知是真是假。下身破洞的牛仔褲讓許博暗暗搖頭。

  「會開車嗎?」許博問。

  「會啊!我爸早年開半掛的,現在還在跑出租,我開車可是他手把手教的,
A本兒。」羅剛滿不在乎似的炫耀著,眼睛就沒離開車。

  許博把車鑰匙扔給他,「那你來開吧,我正好累了。把煙掐了!」說完鑽進
後排。

  羅剛猛吸了兩口,把煙蒂一丟,開門上車。別看他細胳膊細腿兒的,儼然一
副老司機的派頭,屁股剛沾座椅,車子已經像摩托艇一樣無比順滑的離港破浪,
使出了工地。

  「技術的確不賴,怎麼過上當保安的癮了?」

  「別提了,兩年前掛一老太太,陪人家不少錢,我爸死活不讓我摸車了。到
現在我都懷疑丫就是一碰瓷兒的。」

  「想來公司開車麼?」許博拋出了胡蘿蔔。

  「那當然想了……您要是讓我再開上車,怎麼使喚我都成!」

  「你爸那兒呢?」

  「嘿嘿,我爸聽我姐的,我姐說句話,比誰都管用……唉,可惜我姐不聽我
的。這話兒說回來,還得看您的面子啊!」這小子不笨,啥都門兒清。

  「當司機光會開車可不行啊,你看看你,站沒站相,坐沒坐相,恐怕連西裝
都沒穿過吧?你們隊長沒教你們站軍姿麼?」

  「切,他那點兒素質還想訓我?我打過的子彈比他見過的都多,光會直挺挺
的站軍姿算什麼本事?」

  「呦,你這小身板兒還當過兵呢?」許博立馬聯想到了小毛。跟小毛一比,
這位簡直就一兵痞。

  「當過兩年武警,沒到頭就給退回來了。」

  「為啥呀?」

  「我們駐地旁邊兒一理發店的小丫頭勾搭我,我二話沒說就給丫辦了,結果
她媽找部隊來了……年底我就複原了。」

  羅剛把這段兒黑曆史說得倍兒順溜,倒一點兒沒有瞞著許博的意思。許博聽
得直搖頭,心說怎麼一樣的事兒,你小子辦起來怎麼就那麼灰溜溜慘兮兮的呢?

  不過,正經事兒該辦還得辦。

  「這麼著,只要你今天好好表現,年底再拿個先進讓你姐臉上有光,開車的
事兒包我身上!」這事兒對許副總來說,也就跟後勤打個招呼而已。

  「拿先進?」羅剛撓了撓腦袋,「也好……好吧,您可別忽悠我!」

  到了愛都聯系祁婧,才知道她定了一家日本料理。還沒進包廂,許博就知道
四個人已經到了,嘻嘻哈哈的很熱鬧,似乎在討論著跟拍戲相關的趣事。

  羅剛一出現在門口,所有人都閉了嘴。可依的小臉兒從夏威夷直接拉到了北
冰洋,連事先打過招呼的祁婧也奇怪的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小痞子。

  「小剛!你怎麼來了?」

  羅薇從方幾後起身走了過來,從臉上的表情判斷,顯然仍對昨晚的情況一無
所知。

  就在這一問的當口,她身後的可依已經瞬間讀懂了眼前的情勢,瞪了許博一
眼,嘴角雖勾著一絲冷笑,臉上的溫度卻迅速回暖,沒等羅剛回答,已經笑了起
來。

  「呦,這是負荊請罪來了,錢帶夠了麼?不夠讓你許哥給墊上。」

  許博並未回避可依的目光,反而投去贊賞的眼神。秦爺就是秦爺,這胸懷,
這眼色,佩服佩服!

  羅薇一聽這話音兒立時緊張起來,回頭看了可依一眼更有些慌神兒,盯著羅
剛的大眼睛裏全是嚴厲。

  「怎麼回事啊,小剛?」

  「姐我錯了!」羅剛半點兒吊兒郎當的勁兒也沒了,撓著腦袋支支吾吾的說:
「我……我跟二憨子在賓館裝了個攝像頭……昨天,可巧這位哥和姐去開……開
房,就給錄……錄下來了。」

  「是啊,可巧哈?」可依小臉兒白裏透紅,皮笑肉不笑的瞪著羅剛,忽然視
線像激光槍似的轉了向,「誒誒誒,這位奶媽,你笑什麼笑啊?沒開過房,新鮮
是吧?」

  不罵還好,這一罵,奶媽許太太捂著嘴笑得更歡了。

  這時候,羅薇圓圓的臉蛋兒已經漲成了水煮西紅柿,二話不說,上前一步就
輪起了胳膊朝羅剛臉上扇去。

  「哎,羅薇!」

  許博從來沒見過這丫頭給氣成這樣,這一巴掌要是打下去,誰的臉上可都不
好看,連忙上前攔住了她。

  「別動這麼大的火氣,錯是錯了,我也替你教育過了,知錯能改就是好小子,
這不是來賠禮道歉了嘛,消消氣兒!」

  羅薇給氣得直喘,大眼睛裏轉出了淚水,咬著嘴唇一轉身,連著給嶽寒和可
依各鞠了一躬。

  「可依姐,對不起!」

  可依趕緊攙住她,臉上早帶了笑,連聲說「沒事沒事小孩子不懂事」,眼睛
卻又橫了許博一下,好像在說,好姐夫你這是唱哪一出啊?差不多行啦哈!

  「跪下!」

  羅薇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許博剛攔下一巴掌,正擔心戲過了,只
聽「撲通」一聲,羅剛真跪地板上了,嘴裏還念叨著:「哥,姐,我錯了,對不
起!」

  「行了行了行了啊,都別圍觀了!」一直沒吱聲的嶽寒說話了,「沒啥大驚
小怪的,這不日本餐廳嘛?在這兒都得跪著。這位小兄弟,你的桌子在那邊兒呢,
那邊兒還有墊子,咱們都和和氣氣,自個兒吃自個兒的哈!快點兒的,趕緊上菜
吧,我都餓了。」

  這一番嘮叨,把羅薇也給逗得破涕為笑。許博再拉著祁婧一起哄,氣氛登時
融洽了不少。房間裏一共擺了六張桌子,三男三女各跪一排,整得還真挺規矩,
像那麼回事兒。

  羅剛到底跟他姐的性格不同,下了跪賠了禮,也不再那麼拘束了,一口一個
哥一個姐的頻頻舉杯敬酒,著實帶著那麼點兒當過兵的豪爽勁兒。

  羅薇顯然心裏還抱著歉意,但眼見可依和嶽寒都不再放在心上,臉色也越來
越耐看了。大眼睛不時投來感激的目光。

  那打了幾轉的淚珠總算沒被自己給惹下來,許博暗自慶幸,打量著局面高規
格的符合預期,松了口氣,開始關注對面的許太太。

  這位奶奶趁他不注意,足足偷瞄了斜對面兒的嶽寒五次,最後一次被老公捉
了現行才有所收斂。

  「來,老公,我代表姐妹們敬你一杯!」許太太隔著兩張桌子舉起了酒杯。

  許博往她杯子裏一看,空的。再一抬頭,瞬間領會了,這哺乳期的奶媽是在
跟自己要酒喝呢!另一只手還不忘伸出一個手指頭,無聲的口型分明在說:「就
一杯!」

  憑經驗,許博明白這是愛妻在用半撒嬌的方式對他今天的恰當安排給予褒獎。

  清酒寡淡,杯子也不大,便痛快的拎起酒壺給她斟滿。包間裏立時響起了起
哄聲。

  「交杯!」

  兩個大嗓門兒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然後一個瞪眼一個吐舌頭,分別是可依
和羅剛。

  祁婧也大方,起身離席,跪坐在兩行桌子中間的空地上,笑吟吟的舉起杯子。
許博自然不敢怠慢,連忙與她頂膝同跪,規規矩矩的喝了一個情意綿綿意猶未盡。

  這波狗糧撒得有點兒禮崩樂壞,回座位時,許博感覺有一道熱輻射打在臉上。
抬頭時,羅薇的目光剛剛轉開。

  許博知道自己在女孩心目中的印象一直不錯,更知道這種純情的姑娘最是不
堪招惹,裝作毫無察覺,繼續喝酒。

  一餐日料吃得賓主盡歡,婧主子惦記著她的健身計劃,吃幹抹淨便張羅著上
樓。

  許博也有興趣觀摩一下,便招呼著另外兩位跟上去湊湊熱鬧。

  位於五樓的健身房裏已經有不少人在揮汗如雨了,三位美女的到來引發了不
小的騷動。瞜了一圈兒,朵朵居然不在,人群裏最惹眼的要數兩位異常高大的男
士了。

  一個是把金毛紮成了小辮兒的「布萊恩教練」。許太太不止一次的說起過他。
這個美洲大塊頭根本沒注意許博的存在,眼珠子光盯著羅薇看,眼角都笑出十八
個褶了。

  另一個龐然大物是大猩猩羅翰。羅教授的身形有著跨越種族的壯碩,卻比黃
毛夷狄要禮貌得多,特意停下跑步機,隔空跟許博打招呼。

  羅教授和許太太的健身日程是否刻意重合,許博其實早有隔岸觀火的領悟。
兩人曠日持久的博弈往來采用的劇本到底分沒分級,祁婧心裏貌似也越來越沒個
逼數了。

  然而,打定了主意做個安靜第三方的許先生卻開始摸到了些門道。

  像昨天晚上的陳志南那樣直接發動攻勢,「麗麗姐」一個不留神容易掉溝裏。
大猩猩這樣穩紮穩打,反而給了「婧主子」閃轉騰挪的空間,可就指不定坐過多
少站了。

  不過,這路上的風景可比摸黑上床來的賞心悅目得多,不是麼?

  「全憑主子您自由發揮吧!」

  這樣在心裏默念著,無形中覺得這喧鬧的健身場中添了幾分撩人的玫瑰色。
下意識的掃了掃場地周遭,並沒發現類似畫板的物體。

  只遞了個眼色,嶽寒便心領神會,特別及時的去上廁所了。許博拉著羅剛來
到休息區的茶座,要了一壺金銀花茶。

  「沒想到你姐脾氣還不小,怪不得你那麼怕她。」許博故意調侃著。

  羅剛訕訕一笑,「哪兒啊,我那可不是怕她,我是不想惹她生氣……」

  從羅剛的表現不難看出,姐弟倆的感情很深。許博打量著他玩世不恭的側臉,
忽然覺得這小子也沒那麼討人厭了。趁熱打鐵,趕緊切入正題:

  「有女朋友了嗎?」

  「嘿……沒有,誰看得上我啊?」羅剛頭一回羞澀。

  「得了吧,昨天我都看見了,前臺那個小丫頭,叫陳翠的,老跟你眉來眼去
的。」許博步步為營。

  羅剛果然靦腆起來,「許哥,別拿我逗悶子了,她……又不是我女朋友……」

  「得了吧,不是你女朋友,跟你一起玩兒這些歪門邪道的?」

  羅剛一聽這話,明顯有點兒著急,「許哥,這個可真沒有,她其實特反對這
事兒,攝像頭我是瞞著她偷偷裝的。今天手機上你也看見了,你刪掉那兩個根本
不是他們酒店的,本來他們那兒我還裝了兩個房間,昨晚上都被她逼著拆了……」

  「行了,看你緊張的,我又沒說要報警抓她,這事今兒就算過去了!」許博
喝了口茶。

  「是是是,謝謝許哥!」羅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別看她在那種酒店當
前臺,思想還是挺傳統的,那叫什麼來著,對,嫉惡如仇!昨天差點兒沒撓我……」

  許博歪頭看著羅剛直笑,好像要在他臉上找被撓花的爪痕。陳翠如果真如他
所說,的確出乎許博的意料。

  「許哥,其實,你看人真挺厲害的……我是有點兒喜歡她,可人家肯定看不
上我一小保安呐!」說著,羅剛老氣橫秋的歎了口氣。

  「怎麼,她家開礦的?」許博引著他繼續說。

  「那倒沒有,她哥是個醫生,據說可牛逼了,特有錢,去年移民加拿大了。
在動物園那兒給她留了套房。我去過一回,二十一層,一百多平呢!他哥要是不
回來,那房子應該就是她的了。」

  「那他哥還回來麼?」許博及時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

  由此看來,姓陳的移民確有其事,但如果真的是移民,國內的房子應該處理
掉才對。就算不差錢兒,留給他妹妹,聽羅剛的口氣,似乎也還沒敲定,這裏面
的事必須做保守估計。

  「他回不回關我屁事,那房子又不分我一半兒……」羅剛嘴巴雖臭,語氣中
的失落跟不服氣顯然擰在了一起。

  「這就灰心啦?」許博也感受到一絲屬於年少輕狂背後的辛酸,「知道有句
話怎麼說麼?莫欺少年窮!你才多大呀,怎麼就知道自個兒掙不來個房子?掙得
來掙不來不說,咱不能還沒掙呢就給嚇縮了吧?」

  這些話說出來,許博自己都覺得輕飄飄的沒人信,可就覺得不說憋得慌。沒
想到羅剛跟著點了點頭,眼睛裏倏然一熱。

  又坐了一會兒,羅剛起身要走,說後半夜還要值班。

  許博也被健身房裏的打擊樂吵得頭暈,就跟祁婧打了個招呼一起下了樓。剛
要出樓門,羅剛忽然停住了,盯著一家首飾店的招牌看。

  「潘多拉,這就是潘多拉啊!陳翠說特喜歡這個牌子的手鏈兒……」

  許博打趣兒說,你TM不是不想吃軟飯麼?還是前後腳走了進去。滿櫃臺都是
布靈布靈的小東西,大部分都是手鏈。

  這個品牌有些特別,手鏈只是一個光溜溜的開口圓環,上面自由搭配各種樣
式的串珠,裝飾,想要什麼風格全憑顧客自主設計。

  許博逛首飾店都是看鑽石,珍珠,翡翠和田玉這些貨真價實的東西,很少關
注亮晶晶個性十足的小女孩兒玩具。不過這種DIY形式令他耳目一新,饒有興趣的
欣賞起來。

  最後,兩人各自選裝了一條。

  羅剛那條比較簡單,鏈環上只套了一顆藍色綴滿星星的串珠就要一千八。那
應該抵得上他半月工資了。

  陳翠對這些小玩意兒的抵抗力,許博大約也能估計得出,為了情報工作進展
順利,剛想一並付賬,羅剛給攔住了。

  「許哥,您不是說莫欺少年窮嗎!我送的東西不能讓您花錢。」

  出了門,目送羅剛瘦弱的背影遠去,許博心情有點複雜。想當年,面對默不
作聲的祁婧,他想都沒想就打了退堂鼓,那可是連這個小痞子都不如了。現如今,
卻想借著他對一個女孩的感情打探消息,是否有些卑鄙?

  打開手裏的首飾盒,一條華麗麗的枚紅色與銀色錯綜相間的手鏈嵌在黑絲絨
裏。

  五顆串珠爭奇鬥豔,各擅勝場,讓人不禁暢想起紅塵迷醉,浮世繁華,又忍
不住想要拎起來晃一晃,好像那樣就能聽到情人夢中的寄語……

  「許哥,著急回家麼?」

  許博一回頭,嶽寒站在身後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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