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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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這是我醒來第一句話，換到了一巴掌。

「不爽就離婚，順便看小孩怎麼養。」他搖搖頭，繼續盯在電腦前。

24個月前我和他簽下結婚證書，我甚至忘記這24個月我是怎樣過的。
對於生在一個貧窮農村的女孩，對於我的未來，我連掌握的力量都沒有。

－

說貧窮農村或許是過分了點。
在我還沒記憶以前，家裡其實是大戶人家，甚至和其他三個家族合稱新北四小龍。

不外乎有個愛投資的爺爺，和愛賭博的爸爸。
在我開始說話之後第一個會講的是家道中落這個詞。

求學階段我是痛苦的，面對同學的嘲笑。
原本認為和我做朋友可以吃香喝辣，相處後發現我只是個沒錢的女孩便漸漸遠離。

朋友少了。
我只能無奈地早點接受這世界的現實面。

辛苦拉拔我長大的父母終於熬過我的求學階段。
我試著去城市裡的公司找尋工作。

起初並不順利，一直到有間大公司終於錄取了我當協理秘書。
我想安分守己的賺錢，家裡的經濟仍然吃緊。

父親仍然會拿著錢去賭博，而母親早已見怪不怪。
可以看的出來母親仍懷念著以往富裕的生活，每每在穿著縫衣補褲時總是有些怨言。

我只能努力賺錢，就算我的房租水電費和電話費早已壓得我死死。
我這個人沒什麼慾望，平穩地過生活是我那時的願望。

誰不想要榮華富貴，但平穩的工作總是踏實的多。
看看爺爺再看看爸爸，前車之鑒夠多了。


－

那是一個董事長來巡察的日子，
我知道公司很大，但沒有想過排場是這樣驚人。

各級主管每個都是頭低到不能再低，馬屁拍到不能再拍。
董事長的兒子看到了我，我明白那種眼神。

那天晚上他百般邀約我都被我委婉拒絕。
協理看到我這樣急忙打圓場，並在我耳邊細語著。

「不給面子小心工作難保。」

我只能無奈的點點頭。

那天晚上我們在吃完飯後我早已想逃之夭夭，沒想到被帶去酒吧多喝了幾杯。
我不是笨蛋，也不是沒有知覺。
當面臨巨大壓力之時我只能選擇順從，我有家要養，我沒有選擇。

我知道他吻上我的唇之後這個晚上會很煎熬。
我很努力地想要抵抗，為我的人格奮戰。

我真的不想跟他上床，
我也真的不想跟生活過不去。

我只能選擇麻痺自己，和自己的人格說聲對不起，之後閉上眼睛。
一丁點的快感都沒有，我只能感受時間的流逝。

終於他一動也不動的停下動作，之後翻身倒頭就睡。
我木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然後發呆。

我被強暴了，卻甚麼都不能做。
眼睜睜的看著精液流到床上，落下了眼淚。


－

我還是照常上班，照常吃飯，照常寄錢回家。
職位從協理特助變成了總經理秘書。

我覺得羞恥，但卻因為多拿了10K而感到慶幸。
說穿了我只是因為要活著而活著。

就在兩個月後的那兩條紅線我茫然的坐在辦公桌前。
這沒有意外，也沒有其他可能。

我有了孩子，而孩子的父親指向只有一個。
那個我連名字都想遺忘的人。

我撥著電話，思考著要如何說出口。
電話那頭是他慵懶的聲音，和玻璃瓶的敲擊聲此起彼落。

「我有了。」我說。

「蛤？」

「我有了你的小孩。」

「喔，等我一下。」然後我就被掛了電話。

這一下讓我等到我快下班。
當我看見他先告訴我公事的進度排表我怒不可遏的打了他一個巴掌，
然後很不意外的被回了一個。

他叫我去拿張結婚證書，他說他爸想要這個孩子。

「這是給妳面子，同情妳。」我忘不了他那個不可一世的表情。

回家後我嘗試跟著父母說出了這件事情。

「他家有錢嗎？」這是父親的疑問，也是我心碎的起點。

「摁。」

「那有甚麼不好？」這是母親說的。


我是真的很想聽到有人會問我他對我好不好，或是他為人怎樣妳覺得開心嗎。

沒有。
完全沒有。

「他會打人。」我照實說了。

「這樣也沒關係啊，情人間難免爭吵。」

「他酗酒，而且對我很不好，不把我當一回事。」

「小婉，嫁了有甚麼問題再說好嗎？」父親一副恨不得馬上趕走我的表情。

「他叫甚麼名字？」母親這樣問著。

「阿中，中國的中。」

「很好呀。」哪裡，請問。

我走向房間關上了房門，我沒有力氣再去想任何事情。
我只能期待早上起來這會是夢一場。

－

我還是拿了結婚證書回家。
但是我一點想填的慾望都沒有。

我知道我必須要活著，可是這樣的活著就跟死了沒兩樣。

我放在客廳的桌上，一直發呆。
隔天早上醒來發現它已不翼而飛，我沒有多想，可能是媽幫我收好了。

下班的時候孩子的爸告訴我說他爸已經收到了。
婚禮簡單舉辦，畢竟重點是小孩子。

當下我愣在那，我沒有簽字，何來婚約？

我匆匆忙忙的回家質問父母，他們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我還沒答應，也沒有同意，憑甚麼你們擅自為我做決定？這樣就算了，連跟我講一聲
都沒有就想把我賣掉，當作我是你們的玩具說放就放說走就走？」

「阿婉，妳聽我們說...」母親試圖想要緩頰。

「夠了！從出生到現在我為了這個家這塊土地付出了多少，現在妳說要簽就簽，當我白
癡還是笨蛋？」

父親的一巴掌讓我知道原來我是白癡也是笨蛋。

「啪。」我摸著我的臉，無法相信現在這樣的情況，對自己的女兒動用暴力，還有天理嗎？

「我這也是為妳好，相信我們好嗎？」

我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我甚至不敢相信我是被他們撫養長大。
告訴我多好多好，卻沒告訴我，我的人格將因此成為俘虜。

從這一天起我喪失了人格，也從這一天開始了我前往地獄的路。


－

我得到了很多的錢，是那種可以過一輩子的。
看著父母吃香喝辣，過得像是以往的生活，他們一定很慶幸生了一個有用的女兒。

誰不愛錢？
聽起來似乎也沒錯。

妳靈魂還在嗎？
卻始終沒有人問過我。

隨著兒子的出生，就像是一齣圓滿落幕的喜劇。
才怪。

他偶爾想要跟我做愛的時候我是竭盡所能的反抗，這是我的尊嚴。
只是很容易被一巴掌打暈。
接著醒來時他已經穿上褲子在電腦前做著他的事情。

為所欲為。

我幾乎會整天見不到兒子，說好的由我照料也是個屁。
約定好的所有東西幾乎說話不算話，而我也只能全盤接受。

我活著，但我已經死了。
我知道我只是因為某些原因還需要呼吸。

就在簽下結婚協議的第２４個月，我再也無法忍受。
為了生活我忍著，因為百善孝為先。

當我發現我活著沒有意義的時候，我只能看著天花板流淚。

在那個下午，我在陽台看著蔚藍的天空，呼吸最後一絲的空氣。

人生的意義在哪裡，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與其要我沒有人格沒有靈魂的活著，不如讓我有尊嚴地死去。

一躍而下，為了自由。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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