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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後出軌時代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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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麋鹿小楷
時間:
2021-6-29 22:51
標題:
後出軌時代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穀麗古黎
李曼楨起得很早,在就近的農貿市場買了點兒新鮮菜肉便徑直來許家上班。
自從添了個寶寶,家裏就熱鬧起來。許博給她漲了一倍的工資,自然是對應
著明顯增加的工作量,同時,也表示了對她的信任和肯定,希望能繼續在家裏做
下去。
李曼楨是個對環境分外敏感的人,自然也就不太容易接受過於劇烈的變化。
就像從杭州到北京,她就適應了很久。若不是有些事情逼迫,她並不一定下得了
離開家鄉的決心。
所幸,兒子在身邊,心裏有依靠,又遇到這麼一對恩愛的小夫妻,看著他們
甜甜蜜蜜紅紅火火,日子才過得不那麼冷硬淒惶。
幾個月下來,對這個越發生氣勃勃的小家庭早已生出了感情,每天在這裏花
的心思比自己家還多。
許博說,老媽和嶽母過來幫忙都是暫時的,以後家裏還得靠她多照顧。李曼
楨當然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與老人相處,需要委婉的堅持原則。不但要盡量順著他們的心思,避免傷了
看孫子的熱情,更得調和她們之間的矛盾。意見相左的時候,還得和稀泥,哪個
都不好得罪。
當然,這兩位老人其實不老,都是五十多歲。尤其是婆婆譚櫻,看上去跟自
己年齡相仿,平日裏的姿容服飾一點兒都不輸給芳華正盛的兒媳婦。
譚櫻雖然自帶驕傲的氣場,說起話來卻是有板有眼,得空就跟她討論育兒經。
明知道都是從書上看來的,現學現賣,不過是委婉的提要求,李曼楨一點兒也沒
敢怠慢。不僅虛心接受,還對很多細節提出問題,征詢意見,讓譚奶奶特別滿意,
越發覺得得遇知音,意氣相投。
許先生的嶽母大人肖慧穎來的不多,卻是個手腳勤快的人,家裏的零碎活計
總是搶著幹,尤其是對廚房裏的地形了如指掌。
李曼楨知道,自己來之前,這裏是她的地盤兒,自然而然的,便聊起了廚藝。
這下南北交匯,互通有無,也很開心融洽。雖然肖慧穎的技藝稍顯粗疏,心意卻
格外熱誠,每次都要學幾樣南方點心的做法。
走進小區大門時,李曼楨跟保安小栓子打了個招呼,習慣性的觀察了一下周
遭的環境。
一個多月前那個熟悉的身影再也沒出現過,應該是看錯了吧?把自己嚇一跳
不說,還麻煩許博送了一回,蠻難為情的。
不過,這出來進去仔細觀察的習慣卻養成了。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心裏擱不
下太多懸而未決的事,很容易養成各種小習慣來支撐起日常生活。
過了正月十五學校就開學了,譚校長要上班,今天不過來。不過,李曼楨還
是多包了二十個鮮肉餛飩,以備肖慧穎來替班。
把豆沙包擺進籠屜,上了蒸鍋,衛生間裏傳來吹風機「嗡嗡」的聲音。祁婧
洗了澡正在吹頭發。
這時,晨跑的許博回來了,鬢角汗濕,還帶著喘,打了個招呼便直接鑽進了
衛生間。
李曼楨想等他們收拾利索了再下餛飩,便拿起抹布擦拭著操作臺。一聲若有
似無的驚叫透過繚繞的蒸汽傳來,她手上的動作一下就停了,仿佛被什麼猝不及
防的撞了一下。
吹風機依然「嗡嗡」的響著,卻似乎只是朝著一個方向,那單調的聲音帶著
燥熱消耗著室內的氧氣。
不算清晰但節奏分外明快的皮肉相擊驟然響起,即便隱藏在單調的噪音裏,
仍一下一下的驅趕著李曼楨的呼吸,讓她覺得旁邊的蒸鍋烤得人難受。
只憑身體的直覺,她也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他們在幹什麼。
其實,這兩個孩子平時都很注意的。當著人,親熱的動作都很少做。這種白
日宣淫更是頭一回碰到。
李曼楨靜靜的站在操作臺前,調整著呼吸。熟悉了節奏,貼肉撞擊的聲響一
下不落的穿過她的耳膜,帶動她的心跳。
自從來了北京,就再也沒有過了。做決定之前,她其實沒怎麼考慮過這個,
覺得自己並不貪戀。在杭州的時候,那個人來得勤不勤,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同。
然而這一年多,完全沒了,她竟會經常想。不光是身子,心裏也想。唯一的
排解就是盡量讓手裏有事做,所以她盡量在許家待久一點。
獨自帶著良子過活的十幾年裏,一次也沒有過,不是也過來了?人就是不能
太清閑。
不過,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逃不過去的。屬於自己的生活裏只有兒子,如今
兒子大了,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蒸鍋裏的水「嘩嘩」的響著,可依然壓不住衛生間裏傳來的聲音。那拍擊越
來越密,還夾雜著壓抑的低吟。
李曼楨吃驚的發現,自己居然不敢動,不是怕驚動誰,而是整個腰身雙腿都
是軟的,怕一旦邁步,就會跌倒。
這樣隔著一道門的刺激,自己竟然已經承受不住了麼?李曼楨下意識的咬住
嘴唇,委屈得並緊雙腿,連大口喘氣都不敢了。
「嗯——嗚嗚……」
一聲低低的長吟過後,叫聲被捂住了。空氣中只剩下吹風機的呱噪。李曼楨
舒展悶脹的胸口,抑制不住的喘息著,盯著瓷磚釉面中的自己發愣。
餘光裏,祁婧穿著睡袍走了出來,進了臥室。她不敢扭頭去看,直到幾分鐘
之後,許博也洗完澡出來了,才往鍋裏下餛飩。
「李姐,上午我媽應該過不來,淘淘就麻煩你受累了。」
聽見祁婧邊說邊從臥室出來,李曼楨上前接過兩瓶帶著溫度的乳汁,不禁在
她高聳的胸脯上多看了一眼,不知怎麼,帶著調侃脫口而出:
「淘淘這奶是真夠吃呢!」
「李姐——你又笑話我~!」祁婧臉一紅,撒著嬌一屁股坐在餐桌旁,胸前一
頓晃蕩,看得一旁吃餛飩的許博「嘿嘿」直笑。
直到坐在椅子上,李曼楨才感覺到內褲是濕的。端著碗心虛的看了一眼夫妻
倆。
兩個活寶正在擠眉弄眼,不知所謂。似乎都在不經意的避免與自己的目光碰
觸,總算稍稍安心。
很快,兩口子都出門去了。李曼楨收拾完廚房去看了一眼淘淘,小家夥吃飽
了睡得正香。轉回身正猶豫著要不要處理下濕乎乎的內褲,門鈴響了。
興許是忘帶什麼了,李曼楨沒待細想已經拉開了門,身子卻僵在當場。
「阿楨,我可找到你了!」
「與卉傳媒」位於廣益大廈十九層。
秦可依站在飛速上升的觀光電梯裏,無心大都會一覽無餘的繁華晴好,只透
過玻璃影影綽綽的反光,打量著身邊那個妖嬈的黑美人兒。
今天趕巧,兩個人的車頭尾相接進的停車場。
這連月子都沒出去呢,就迫不及待的風騷無底線了哈?腰也回來了,腿也並
緊了,胸脯就甭說了,大衣的扣子恐怕都系不上吧?
看那靴子長的,都過了膝蓋了,腿長就是任性哈?可你差不多就行了吧,毛
衣裙搞那麼緊身不說,還那麼短,生怕大腿露不出來怎麼著?
鞋跟至少有八厘米吧?本來就不矮了,幹嘛非抬得跟打籃球的似的?
不過,這香水味兒還算中規中矩,香奈兒NO.5。可惜,還是能聞到奶味兒啊!
你就是再遮,也是當媽的人咯!
在可依的眼裏,祁婧從來都是惹人豔羨的存在。人靚條順,嫁了個有本事的
老公,除了優哉遊哉的上下班,心思都用在了怎樣花樣翻新的替老公花錢上。
如此腥甜性感,嬌豔欲滴的尤物,每天出入行政單位的辦公室,讓人聯想到
的全是花期寂寞,當然一點兒也沒心思上進。
每天除了漫不經心的應付完手頭的工作,就是坐在那兒看著窗外發呆。那份
淡淡的閑情,悠然自得的姿態,讓人沒來由的生氣!
可依曾經特意記錄過她整個夏天裏換過的衣服,沒有一天是重樣兒的。當然,
包包和鞋子更是讓人眼花繚亂。
有志青年秦可依壓抑著惱恨的同時也會在心裏問:
「她就沒有一點兒煩心事兒麼?」
平時借著逗悶子,可依總喜歡擠兌她,調侃她,更留心她身上的每個小細節,
總覺得對這個招人嫉妒的美人兒,自己應該知道得更多。
就好像在一塊風水寶地上考古,希望發掘出埋藏在芳草萋萋的地皮底下,那
不想被人遺忘的動人故事。
所以,除夕之夜聽到許博的講述,可依不但絲毫沒覺得意外,反而像是親曆
了一場期待已久的曇花初現,聽得臉紅心跳,柔腸百結。
不難猜測,許博主動分享秘密的心思。在自己身邊,羅薇和嶽寒都是知情者,
從他這個當老公的口中說出真相原委,總比聽憑別人連猜帶蒙的版本不受控制的
擴散要好。
佩服許博常人不及的胸懷和勇氣的同時,可依也更加嫉妒起那個甜睡中的奇
葩產婦了。
那些偷情捉奸的戲碼或許刺激,卻不是可依格外留意的。經曆風波之後的不
離不棄才是讓她怦然心動的橋段。
跟誰上床這件事,從來不曾讓可依猶豫糾結,可是,情之一物,帶給她的總
是失落和迷茫。
「行了行了,別嗅了!除了酸奶味兒就是尿臊味兒,不噴點兒香水兒根本出
不了門。」
可依聽了祁婧唉聲無奈的抱怨,「咯咯」一笑,故意湊近那誇張的胸脯,大
動作的抽了抽鼻子。
「奶味兒,騷味兒都是你的,這酸味兒怕是姐夫的吧?放你一個人往愛都跑,
他就那麼放心啊?」
「你就心地純良思想齷齪吧哈!」祁婧勉強應對著,口氣竟有點兒虛。
若在平時,她且有的是鋒利的句子反擊呢,可是此刻被可依提起愛都,心裏
竟忍不住一跳。昨夜許博灼熱鼓舞的眼神再次閃現,呼吸都有些滯澀了。
「唉,姐夫可真好,幹什麼都理解支持,撿多大便宜啊你這是?」可依酸溜
溜的陰陽怪氣兒,似乎沒留意祁婧神色的細微變化。
祁婧聽出她似有話外之音,卻不想跟她在曖昧的地方夾纏,便往正經事兒上
引:
「是啊,我也沒想到,他對我辭職這麼支持,真讓我挺開心,也挺感動的。」
可依歪頭邪邪望了她一眼,笑得諱莫如深。暫時還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已經拿
到了紅杏出牆事件的官宣版本,並且從羅薇那裏得到可靠印證。
順著祁婧的話頭,可依由衷的說:「我也覺得,姐夫真的挺懂你的。」
短短一個禮拜,祁婧來到「與卉」的表現著實讓可依刮目相看。
隔著辦公桌相對而坐的兩年多,從來沒見過祁婧在業務上有什麼高亮的表現。
她對工作從不推諉,可也並不積極,甚至好像不怎麼上心。
每天的例行工作半個小時就糊弄完了,其它時間除了接接電話,就是翻看各
種時尚雜志,娛樂八卦周刊。
領導布置的各種匯報總結材料,她一般來者不拒。可依偷偷拿來看過,沒什
麼新意,甚至有些是在往年的材料上改的。要說優點只有一個,那就是快。所以,
從來沒見她加過班。
醫學世家出身的可依對工作有著天生的嚴謹操守,面對這種貌似過得去就行
的工作態度有一種條件反射般的不以為然。
那次陳志南抽人參加節前文化項目時,第一個挑的就是祁婧。雖然後來她把
名額讓給了自己,可秦爺對於領導的眼光真的很不服氣。
那天在慶祥吃完火鍋,得知祁婧也即將辭職加盟時,可依還擔心過。這個在
行政辦公室基層混了五年日子的溫室花朵,怎麼可能適應商場創業這種事呢?
然而,一個禮拜前,祁婧第一天來公司閑逛,唐卉就讓她參加了一個重要項
目的方案討論會。
僅僅是隨便翻了一遍自己熬了三個晚上炮制的計劃書,她就無比准確的找到
了兩個自己最心虛的薄弱環節。
當時可依背上涼風直冒,聽著她慢條斯理的分析漏洞,指出可行的改進方向
和替代方案,只有點頭的份兒。
更囂張的是,第二天,這妖孽就悄悄塞了兩本傳媒學的專著給自己,其中一
本還是TM沒來得及引進的英文版。
「百無一用是書生啊!」可依不知怎麼想起了這句老話兒。
人家明顯是站在業界前沿的專業精英,自己再聰明伶俐,任勞任怨,也得先
跟著當學徒。
「對了,怎麼想起請我吃牛排了?那個項目,唐總理犒賞你了?」
走出電梯,祁婧臉上明顯露出對吃肉的本能欲望。可依歎了口氣,「唐總理
那是領袖的境界啊,犒賞了我八個大字:同心協力,共克時艱!」
祁婧被逗得「咯咯」直笑,「那你拿什麼請我呀?」
可依望著她鮮潤的紅唇,忍著口水調侃:「憑婧姐您這姿色,到哪兒還混不
來一頓牛排啊,跟我走就行。」
祁婧貌似深以為然,心情大好,順著話頭不著調的說:「聽著怎麼像是要拐
賣人口呢,必須得是大戶人家哈,還有,小老婆我可不幹!」
話音未落,走廊拐角走出來一個帥哥,也不知是誰家的小少爺,嚇得祁婧趕
緊閉嘴。可依跟在後面低頭擺弄著手機,根本沒看見,話卻接得利索:
「呸,想吃肉還挑挑揀揀的,你這會兒賣了也只能當奶媽,咯咯……」
忍不住嬌笑,剛想上去摟住「奶媽」量量分量,抬頭正對上帥哥擦肩而過的
目光,同時聚焦在那對晃悠悠的乳瓜上。
小帥哥的視線像被燙了似的躲開了,可依卻壞笑著回頭盯著人家不放。轉過
拐角只聽見身後不知什麼被撞倒了,隆隆作響。
姐妹倆對視一眼,嘻嘻哈哈推推搡搡進了辦公室。
「說正經的,答應聽我調遣的哦,可不許賴賬!」可依一邊脫掉大衣一邊提
醒著。
祁婧搶先一屁股坐在可依的椅子上,「什麼事兒讓秦爺如臨大敵似的,先說
好,感情輔導是要收費的!」說著,隨意撥弄著桌子上的小擺件兒。
「姐,您瞧我現在被使喚的跟『答應』似的,還能剩下卡路裏談戀愛麼?」
辦公室裏沒別人,可依仍然壓低了聲音嘀咕著,「是咱們的洋老板看上嶽寒
了,說他是有藝術天分的創意小能手,建議唐總給挖過來,結果,小鮮肉他們看
上的,骨頭讓我啃!」
祁婧抬眼打量著可依半真半假的委屈,「你倆不挺親密無間的嗎?老板娘都
叫開了,這點兒小事兒還不手拿把掐呀?」
可依一聽「老板娘」三個字小臉兒微紅,心裏卻並不受用。想起嶽老板牆上
掛的那些照片兒,臉上的笑便有些晦澀起來,眼神兒也不像剛剛那樣直接通透,
故意拉著長腔兒撒嬌。
「求您可別消遣我了,姐——親姐,我哪有您面子大呀?您呐,什麼都不用
說,就跟我走一趟,包您有酒有肉,回頭捎帶腳的,我一准兒能落一馬到成功!」
其實,可依早就試探過嶽寒的態度,知道明說沒戲。
在她心裏也覺得嶽寒有才,守著那麼個小店白白埋沒了,可是,憑自己的分
量實在難辦,才想起找祁婧搬兵。
聽可依說的熱鬧,祁婧濃睫垂落,沉吟片刻,又翻了她一眼,「不成,中午
還得回家伺候我們小少爺呢,沒工夫!」
「不耽誤不耽誤,正好我也好些天沒看見幹兒子了,順便再嘗嘗李姐的手藝,
等料理順當了,咱們再去798!保准不讓您受累,車都不用開,我給您當司機。就
看在淘淘的面子上嘛!姐——」
從祁婧的勉強推脫中,可依早已看得明明白白。
嶽寒的心思,這個大奶妖婦不可能毫無察覺。可又不方便戳破,只好東拉西
扯的耍無賴。也不知,心裏那一絲酸澀到底為了哪般,應不應該。
要了親命了,淘淘的面子必須得給啊!
祁婧被逗得笑起來,瞥了一眼可依捉住自己的手上那枚亮閃閃的「隨緣戒」,
轉了心思。
當初想要成全這對金童玉女,雖然是迫於可依情迷陳志南的困境,一時興起
的念頭,可這姻緣既然有了眉目,總不好半途而廢。自己這牽線的月老自然是有
責任送佛送到西的。
想到這,祁婧母儀天下的站起身來,「好吧,淘淘他幹爹想吃點兒什麼,我
讓李姐准備?」
可依立時眉花眼笑,舔著臉說:「外婆家的紅燒肉就成,我不怕胖的!」
祁婧寵溺的白了她一眼,拿出手機打電話。
如果真能把嶽寒拉過來,求取真經的路程即便駕不得筋鬥雲,也算騎上了白
龍馬吧?唉,也不知道這倆孩子現在到了什麼火候。
可依這邊整天冒充快樂的單身漢,嘴裏沒個准調,面兒上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然而,那次唐卉在慶祥火鍋請客,兩個人同時出現的一刻,祁婧就在他們之
間隨意的舉動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
那份自然而然的默契恐怕很多夫妻都沒辦法做到。
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天人太多,祁婧沒機會刺探。餐後去798,可依只顧著沒
羞沒臊的討好未來老板。而嶽寒,除了奉上一杯香濃的咖啡,連微笑都是規規矩
矩的八顆牙。
在齒頰留香的回味中,祁婧端著咖啡杯有點恍惚。難道拍照那天的莽撞強吻
不是真的麼?為什麼一下子發覺記得這件事的人似乎只有自己?
「沃去,這美女誰呀?嶽寒你得給哥介紹介紹!」
當一行人走進那間掛滿照片的屋子,許博眼睛裏的驚豔和他大呼小叫的明知
故問一樣誇張。
祁婧在艾琳姐弟藍瑩瑩的贊歎目光裏害羞也得意,顧盼間,不動聲色的收下
了嶽寒傻笑中投來的熱誠傾慕。
那一刻,既領會了那小子融融的心意,又完美的避開了所有可能的尷尬。祁
婧心裏舒服極了,越發肯定了嶽寒給自己留下的好印象不止來自英俊的外表,更
多的是源於他的才情雅趣。那是一種凝練內斂的聰慧。
原本,兩個人之間就沒事兒,為什麼自己竟然懷了偷偷摸摸的心思呢?真是
庸人自擾!
就算是彼此吸引,相互欽慕,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是他不夠優秀,還是自己魅力不足?
男女之間,很多時候都只隔著一層窗戶紙。憑著嶽寒的明敏,自己這層,兩
廂心照,是不該戳破的。
然而,可依那方面是不是也有一層呢?今天正好看個究竟。
不到十一點,可依就拉著祁婧開溜了。祁婧目前還不算公司正式成員,自然
沒什麼事兒,胸乳間又脹得難受,便順了他幹爹的意。
進門的時候,李姐的紅燒肉才下鍋。
祁婧脫下大衣就進了臥室。可依剛想跟進去,許博拉開書房的門走了出來。
「咦?姐夫,你在家啊!」說著,提了提鼻子,「你們家什麼味兒?」
許博被問得一臉懵逼,皺著鼻子,聳聳肩。祁婧的聲音從臥室裏沒好氣兒的
傳來:
「什麼味兒?尿臊味兒唄,養孩子就這味兒!」
可依朝許博一吐舌頭,笑嘻嘻的走進臥室,看見祁婧已經換了衣服,正抱著
淘淘喂奶。
對秦爺來說,女人喂奶這種景觀還是新奇有趣兒得緊,兩只大眼睛直勾勾的
盯著那不停蠕動的小嘴兒,胸尖兒上一陣若有似無的癢。
「誰說我們淘淘臊啊?這不香噴噴的麼?」
許博湊到床邊,揪起淘淘一只小腳丫放在鼻子下親了親,又伸手檢查了下紙
尿褲。
祁婧衣著寬松,頭發攏在腦後,全沒了野外的妖嬈。自然的露著半個奶子,
回歸成一名普通的小婦人,看著自個男人的傻樣兒抿著嘴兒笑了。
可依看了看許博,又看了看淘淘,最後把目光停在祁婧的臉上。
再尋常不過的親子哺育圖,在可依這個內幕知情者眼裏,更添了一層超越人
倫界限的甜蜜感慨。祁婧的笑容也比平時更有味道。
「你不是上班去了麼,怎麼回來了?」祁婧問。
「材料忘拿了,回來取一趟,」許博隨口回答,又轉向可依,「沒想到有人
點了紅燒肉,這口福啊,就是追著我!」
「姐夫你這輩子福氣大了去了,這口肉還跟我爭啊?」
「看你說的,有福同享嘛!」
「那我也不跟你客氣啦,媳婦兒借我用用!」可依搭上祁婧的肩膀。
「成啊,幹兄弟!就是千萬別給餓著了!另外……多少給淘淘留點兒!」
沒等可依笑出來,祁婧一腳踢在許博腿上,「三句話不到就跑調兒,虧得人
家喊你一聲姐夫!」
許博「嘿嘿」一笑,陰陽怪氣兒的躲出門去,「唉,這年頭兒,親的不如幹
的吃香嘍!」
沒過一會兒,可依捧著兩個帶著體溫的奶瓶子走了出來。許博坐在沙發上擺
弄手機,肉香已經濃濃的飄了出來。李姐默默接過奶瓶,放進了冰箱。
空氣中氣味混雜,卻都是暖的,自己的公寓裏從來沒有過的暖。這就是家的
味道麼?這就是熱湯木桌的人間煙火麼?這就是你儂我儂的長相廝守麼?
可依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下,隔著老遠打量這個男人。怪不得,他能把舉
世難容的屈辱都看得那麼開,把進退得失想得那麼透。
李姐的紅燒肉甜而不膩,把可依的饞蟲喂了個飽。餐後,許博出門去了。祁
婧衣衫不整的坐在小床邊咿咿呀呀的逗兒子睡覺。可依倚在床頭,端詳她的背影,
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夢中,她結婚了,生了個漂亮的女兒,躺在白色的小床裏,望著天藍雕花的
屋頂。只開心的笑了一聲,媽媽那美麗的笑臉就香香的親了過來……
再次出門,祁婧還是穿著上午的那件大衣,裏面卻換了墨綠色的毛衣和米黃
色的寬腿褲。雖然褲腳的裝飾亮晶晶的有些跳躍,整個人還是更素雅恬淡了。
「真好看!」秦爺一邊開車一邊說。
「什麼?」
「耳墜兒!」
「還不是為了你的策反大計麼?」祁婧心裏嘀咕著,笑笑沒說話。
思慮再三,還是戴上了嶽寒送的這對耳墜兒,順便把頭發盤了起來。既然是
去公關,於己有利的每個細節都該照顧到。況且,秦爺說得對,真的挺好看的。
剛到店門口,一個平頭方臉,身材壯實的小夥子正好出門。見了可依呲牙一
笑:「老板娘誒,您可來啦!」再看祁婧,眼睛更亮了,「呦!神仙姐姐也下凡
了,這回蒼生有救咯!」
「瞎咧咧什麼呢?」沒等小夥子說完,秦爺眼睛就瞪圓了。
祁婧沒想到這小子居然認識自己,略一回想,應該是那次拍照的時候提供器
材的小夥子,聽嶽寒叫他小吳的。
總算有過一面之緣,雖然眼神兒總往自己胸前飄,祁婧還是回了個客氣的微
笑,沒理會他的貧嘴。
「嘿!往哪兒盯呢?」秦爺顯然跟小吳混熟了,毫不客氣的嬌叱,「收起你
那發現美的三角眼吧,沒人給你個色狼當模特兒!」
那小吳「嘻嘻」一笑也不生氣,又往可依胸前掃了一眼,故作深沉的一歎:
「唉,可惜了兒的。」說完,擺了擺手走了出去,「快去看看你們家嶽掌櫃吧!
晚了,骨頭都不剩了。」
「當什麼模特兒,他是做什麼的?」祁婧跟著可依進門隨口一問。
可依掀開簾子,邁過門檻,「他呀,搞人體……沃去!」身子陡然停住了。
祁婧險些撞在她身上,越過肩膀往裏一看,也是一愣。
「穀麗古黎?」二人異口同聲。
只見店裏窗明幾淨,塵埃不起,氣氛卻是劍拔弩張。
嶽寒坐在小小的吧臺裏愁眉苦臉。在他斜對面,站著——准確的說是金雞獨
立著一名青蔥般的靈秀少女。
那女孩兒紮著兩根長長的羊角辮兒,小臉蛋兒甜得像雪花洋糖,圓溜溜的大
眼睛裏卻是一半惱恨一半委屈,花骨朵似的小嘴兒撅得老高老高。
所謂金雞獨立,是說一條筆直的長腿正拉著沖天的一字馬。錚亮的紅色小皮
鞋劈在牆上,比嶽寒的頭還高了二尺有餘。
那柳條兒般的身體微微傾斜,雙臂特有範兒的抱在胸前,正好把吧臺的出口
堵得死死的。
「親姐姐!」
少女看見進來的兩人不但沒有收斂的意思,反而好像見了救星,張口嬌憨呼
喚,好像被欺負的人是她。
只不過,說話有點兒咬舌,分不清她喊的是「秦姐姐」還是「祁姐姐」,只
能根據熱乎程度理解為「親姐姐」。
兩位「親姐姐」愣了三秒鐘,相視而笑,吃驚迅速化作會心的無奈和惡意滿
滿的幸災樂禍。
穀麗古黎,光聽名字就是個不好惹的主兒。
「北大方正」滿庭芳的獨生愛女,據說五歲就開始學舞蹈,獲獎無數,每次
都必須且只能拿第一,天生就是個誰都不服的性子。
眼下春節剛過,應該滿十五周歲了,正是難纏的時候。
午後的陽光照在吧臺前的高腳凳上,皮面兒黑得發燙。兩位「親姐姐」帶著
一模一樣的笑悠然落座,兩根尖尖的指甲透著酥紅,敲響了臺面兒,又是異口同
聲:
「咖啡!」
嶽寒早聽見門外吳剛的呱噪,本以為來了援兵,被一聲「親姐姐」叫得垂頭
喪氣。也忘了問這兩位是幹嘛來的,料想至少性命無憂,乖乖的操弄起咖啡機。
「行了,把腿放下來吧。這是誰欺負你啦,壓箱底兒的功夫都亮出來了?」
可依陪著小心,昧著良心,臉上卻沒法忍住笑。祁婧陪在一旁,撩了一眼牆
上的小紅鞋,再看嶽寒,正對上他苦大仇深的眼神兒,心裏明白了八成。
穀麗古黎紋絲未動,仿佛那姿勢比葛優躺還自然舒服。
「親姐姐,你說說,我漂不漂釀?」從表情判斷,沒人能輕易轉移沖突的焦
點。
「當然漂亮啊!」
可依毫不遲疑的回答。去年的某一天,這丫頭就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直接把
陳主任拉進辦公室,自己站在兩位親姐姐中間,讓他當評委。
「翁不翁柔?」
「溫……溫柔——」可依一下意識到,這丫頭又要開始「講道理」了。
「可不可耐?」
「特——別可愛!」可依晃著腦袋,放任自己越陷越深。
「那你說,嶽寒他為什麼不要我?我都求呢他一正月了!」
瞬間,秦爺覺得自己臉上的假笑正一塊塊碎裂,回頭瞥了一眼嶽寒。那道利
光頗有大婦窺破相公奸情卻隱忍不發的深意。
那年輕相公拉花的手一刻沒停,穩穩當當的把一杯咖啡放在祁婧面前,又去
弄另一杯,隨口發問:
「內個什麼,咕嚕咕嚕,你要不要來一杯啊?」
祁秦二人差點兒笑噴出來,卻不約而同的用擔心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小紅鞋。
哪知道,紅鞋子慢慢的落了地,一個萬般委屈的聲音咬舌分辯:「你才咕嚕
咕嚕,人家的名字叫穀麗古黎啦~」那可憐巴巴的調調,簡直沒人敢去看她的眼睛。
「哇!這是高手,這是真正的高手!」祁秦二人再次對視,眼睛裏只有這一
句話。
「對啦,穀麗古黎,從來沒問過你,這個名字是自己取的嗎?」祁婧總算找
到岔開話題的機會。
以前見面都是在辦公室,當著芳姐那張嚴肅不活潑的臉,實在不好討論女孩
家的古怪名字。
此刻,穀麗古黎顯然沒有不好意思,而且還很得意似的回答:「我本來叫穀
麗的,後面兩個字是我幹媽給加的,化腐朽為神奇吧!我特喜歡!以前的那個好
土。」
「你幹媽是何方神聖啊,這麼驚才絕豔的!」可依不失時機的發表看法。
「她可厲害了,國際名模,還是心理學博士呢!我偶像哦,名字嘛,叫莫黎!」
祁秦二人第三次對視,北京城的確太小了。
祁婧在心裏輕輕「哦」了一聲,想起那一身皮衣的妖嬈,一口芥末的通透,
似乎什麼事跟她聯系起來,就都說得通了。
抿了口咖啡,抬頭再看嶽寒,那小子也吃驚不小。
轉來轉去,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人。這桃花劫其實一點兒都不冤,早晚的事兒。
就是這情商有點兒不在線啊,連個未成年的小姑娘都搞不定。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小姑娘也的確不是好打發的。
「親姐姐!」
祁婧憑直覺領會,這是在叫自己呢,連忙擺了個人畜無害的表情迎上去。
「你認識我幹媽?」穀麗古黎又圓又亮的大眼睛瞟了一眼可依。再明顯不過,
剛剛兩人的眼神交流,根本瞞不過她。
「是啊!」祁婧略一思忖,「我們有空就一起出去玩兒,就是你……幹媽——
她太忙了,總沒空,呵呵!」
這差著輩分兒的默認只糾結了一瞬,祁婧笑笑繼續說:「她一定很疼你吧?」
「那是當然了,她什麼都懂,幹什麼都支持我,我也只聽她的話!」
響亮清脆的餘音裏,嶽寒求助的目光投過來。祁婧眼睛一眯,裝作沒看見,
「是啊,我也挺崇拜她的,還想跟她學騎摩托車呢!」
「我也想學,可幹媽說我年紀小。親姐姐,到時候你幫我求求她,咱們一起
學好不好?」
聽芳姐說過,除了跳舞,這丫頭對所有的事情都三分鐘熱度,也不知騎摩托
和談戀愛方面表現如何。
「那可不行」,祁婧裝模作樣的板起臉,「年齡不夠是拿不到駕駛證的。不
過,你可以讓男朋友馱著你嘛!」說著,拿胳膊肘碰了一下可依,轉向嶽寒,
「嶽寒,你肯定會騎摩托車吧?」
嶽寒腦門子上像長了塊豬肝,沒好氣兒的嘟噥:「我可不會。」轉臉兒一看,
可依正趴在穀麗古黎肩膀上咬耳朵,笑得神神秘秘。
穀麗古黎剛要發作的小嘴兒半張著,一下又抿了起來,眼睛漸漸從亮晶晶的
冰花化成了水汪汪的幽潭。撞上嶽寒的目光,頓生漣漪,竟然躲開了。
「不會可以學啊!你看人家小姑娘……」
祁婧話沒說完,可依已經被穀麗古黎拉起來,跑了出去。那回眸的刹那,玲
瓏剔透中,散出一絲斷舍離的幽怨,傳遞的信息量可以裝滿一個硬盤。
「哼,死丫頭,天天說別人裝,最能裝的就是你了。」祁婧望著秦爺消失在
門口的背影默念著。
小店裏的陽光似乎不像剛剛那樣明媚了,不知給什麼摻進了曖昧的橘色。
祁婧品著越發醇厚濃鬱的咖啡,打量吧臺裏面的嶽寒。他正用手巾把一件件
器皿擦幹。
在這片刻的沉默裏,祁婧發覺自己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大膽,心境也仿佛有所
依憑似的,開放而坦然。
如果有第三雙眼睛在一旁偷看,會發現她笑得其實很風騷。
「你是怎麼招惹上這個小魔頭的?」
「她呀,我媽不知道從哪兒淘來當關門弟子,春節來拜年,就……盯上我了。」
嶽寒的家境,祁婧從可依那裏有所了解,對這樣的解釋沒什麼疑問,只是給
那個「盯」字逗得忍俊不禁。
「看你說的,人家小姑娘哪點兒不好,把你委屈的。」祁婧故意逗他。
「姐!我……」
「哼,情商低……」
「這跟情商沒關系吧?」
「難道跟智商有關系麼?」
「我……」
嶽寒閉上了嘴,他忽然發現自己在跟女人講理。全世界都在警告男人不要跟
女人講理。
「怎麼,承認啦?」
「姐,救命啊~」嶽寒雙手合十,「從初一到現在,她天天來,我生意都沒法
做了。」
「那就關門兒成親唄,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關門喝西北風啊?」
「不會的」,祁婧嘿然一笑,「姐幫你啊,這次來就是請你去『與卉』另謀
高就的。」
「姐——」嶽寒哭笑不得,「您能不能幫點兒實際的,那個……她幹媽……」
「嶽寒」,祁婧收起嬉皮笑臉,聲音不大,卻一下就打斷了他。那目光灼灼
的臉上線條柔美,掛著一絲媚骨天成的微嗔,直接就把嶽寒看硬了。
「你怕什麼?」祁婧的聲音又一下變得無比輕柔,「一個小姑娘就怕成這樣
了,還怎麼金戈鐵馬,大漠孤煙呢?」
其實,就連祁婧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此時此刻,在她心裏有那麼一股莫名
其妙的自信。
自信,最懂得那大漠涼夜的「北歌」,自信,最欣賞那彎刀似的木簪,自信,
最配得上那一屋子的首飾,也自信,走進這家小店的那份熟悉,不是因為喜歡喝
咖啡。
環顧店裏的貨架,她凝視著嶽寒的眼睛說:「手藝可以擺在這貨架上出賣,
你的詩,你的歌,你的情懷可以麼?藏在這小店的吧臺裏,你又能躲得過誰,是
穀麗古黎,是可依,還是我?」
最後一個字出口,祁婧好像燙到了舌頭,心頭微跳,卻仍沒羞沒臊的撐持著
目光。昨夜視頻裏那放蕩的場面都見過了,她覺得自己再沒什麼不敢親眼目睹。
雖然這邏輯不是太說得通。
嶽寒從來沒聽過她這麼柔情似水的說話,或者說,他就沒怎麼好好跟她說過
話。有數的幾次接觸,不是玩笑耍寶就是拿捏著分寸的奉承討好。
從來都以為,自己對她的迷戀是不理智的,甚至是源自原始的生物本能,總
是羞於面對。
沒想到,她竟然能對自己洞察得如此一針見血,說出這樣情真意切又直接大
膽的話來。大膽到他怕再盯著那眼睛就會萬劫不複,化煙化灰,慌忙避開。
是自己的心無城府,還是她的心有靈犀?
加盟「與卉」的建議,之前早就在可依的話裏話外聽明白了。今天聽祁婧這
麼一說,自己究竟是不是在躲呢?
被穀麗古黎的一條大腿困住,看似秀才遇上兵,實際上,是自己不想跟她發
生身體接觸,畢竟是個小姑娘。
然而,把她推開或者抱開能怎麼樣呢?又不會懷孕。說到底,是為了維護那
可笑的正人君子形象罷了。
同樣的,在可依面前,這個正人君子是一直有愧的。
不是人家男朋友,卻沾了人家女孩兒的身子,似乎就怎麼也沒辦法堂堂正正,
坦坦蕩蕩了。
更何況心裏還惦記著眼前這位「婧主子」。唉,自慚形穢麼?道德敗壞麼?
罪該萬死麼?還是自我流放好了。
不對,是逃避。
那出門去的兩個,一個未成年,一個未婚配,如果說自己逃得有點兒矯情也
沒什麼錯,可這位「主子」是貨真價實的良家少婦啊,難道自己不該逃麼?
嶽寒覺得自己渾身發熱,低著頭苦澀一笑,不知道說什麼好。
一時間,陽光烘烤著粘稠撩人的沉默。額頭的汗快被蒸幹了,才聽見祁婧繼
續說:
「其實,女孩子不像你想的那麼聖潔嬌貴,也不是都像你看到的那樣蠻不講
理。人之常情都是在來往中慢慢積攢磨合,變得深厚練達的。」
嶽寒默默聽著,不由在「人之常情」四個字上打了個問號。
「接受別人對你的好,有時候需要勇氣,也是一種擔當。關鍵是,要讓人懂
得你的好惡和底線,就得先走進人群,給人接近了解你的機會。」
祁婧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把嶽寒臉上發著燒的窘迫倒映出來,濃睫一搧,
低頭啜了口咖啡。
嶽寒不敢看她的眼睛,只盯著那咖啡杯緣形狀姣好的唇,胸腔裏一陣悸動:
「那……人們都是怎麼接近了解你的?」
祁婧慢慢兒的放下杯子,好整以暇的舔了舔嘴唇上的泡沫,笑了。
那笑雖然只是掛在唇角,卻似有著倒轉乾坤的魔力,仿佛妖後附體,邪魅橫
生。可惜,只那麼曇花一現,便消失不見。
嶽寒被笑得心跳都漏了一拍,正後悔問得唐突,只見她眼睛一抬,掃過旁邊
的兩杯咖啡,輕啟朱唇:
「你呀,還是先從這小店裏逃出生天再說吧!」
話語裏跳躍的調侃,讓嶽寒心裏不由一松,出了口長氣。隱約間,又對祁婧
這份收放自如暗暗吃驚。
還是回到當下吧!美人恩要償,火焰山得過,剛剛經菩薩點撥,雖然平添了
底氣,卻始終有些惴惴。
「你不會……想讓我陪她過家家吧?」
「不表態不拒絕那當然是渣男,可你這樣像避貓鼠似的就體面麼?先在小姑
娘面前穩住陣腳吧,嶽掌櫃!如果想了解一下進階課程,推薦你一本書,叫《秦
可依》。」
嶽寒被點得心裏一跳,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看了。正好祁婧喝完了咖啡,一
邊收拾杯盤,一面故作輕松的說:
「姐,我這沒深沒淺的,您得保駕護航啊!」
「你幫我,我幫你!」
「得嘞!」
「晚上的牛排你請!」
「沒問題!老地方。」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
「喂,羅翰。嗯……推遲到八點……可以啊!嗯,沒事,好,好,拜拜!」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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