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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後出軌時代 第二十二章 [打印本頁]

作者: 麋鹿小楷    時間: 2021-6-24 23:06
標題: 後出軌時代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酒醉

  可依喝醉了。

  沒人能攔得住一個想把自己灌醉的人。嶽寒自然也不行,不但不行,還醉得
更快。

  可依數桌子上究竟是三個還是四個空瓶子的時候,他已經趴在桌子上不動了。

  穿著蘇格蘭格子裙的服務生走到桌邊,狐疑的看了一眼男孩,禮貌的提醒那
個眼睛亮晶晶的女孩兒,該打烊了。

  整個晚上,她都在留意這對帥哥靚女。從來也沒見過吃一份牛排喝三瓶紅酒
的客人。難道是在打什麼有趣的賭麼?倒是一直有說有笑的,不像是借酒澆愁,
更不像是分手餞行。當然,她應該不會想到,這兩個人是第一次一起喝酒。

  「請問,哪位買單?」

  一直趴在桌上的嶽寒抬起頭來,臉紅得像關公,抓過外套找錢包。

  可依搖晃著上半身,無聲的笑著,投過去熱辣辣卻直勾勾的眼神,有驚奇贊
許也有古怪捉狹。

  兩個人搖搖晃晃的出了西餐廳。

  可依覺得腳底下輕飄飄的,生怕一跺腳飛走了,一只胳膊摸索著摟住嶽寒的
腰。

  嶽寒努力睜大眼睛,臉上的肌肉不聽使喚似的動了動,想笑,沒成功,搖了
搖頭,伸胳膊攬過可依的肩膀。

  「你可真能喝……」

  「切!」可依仰望星空,滿臉的不屑被她笑出粉酥酥的豔光,連深濃的夜色
也遮掩不住:「生瓜蛋子,就你那點兒酒量,還不夠秦爺漱漱口的。」

  可依的潛力是羅翰一手挖掘的,雖稱不上久經戰陣,也很少喝醉過。嶽寒卻
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喝酒,只能算是個臨時捉來的陪練。秦爺的九成醉意其實都
與他無關。

  整個晚上,一向口齒便利的秦爺只負責提問和喝酒,佐酒的是嶽寒的輕聲漫
語,唯唯對答。不難看出,他不會喝酒,也不是個話多的人,可今晚,一直在說
的卻是他。

  讓可依有點意外的是,嶽寒竟然也跟自己類似,有著被放養的經曆。

  他的父母都是軍人,父親曾隸屬沈陽軍區某部,是一線野戰部隊的指揮員,
常年不在家。母親曾經是駐京部隊某文工團的舞蹈演員,一直在北京工作。

  嶽寒的童年裏只有母親,一年到頭也見不上父親一面。上中學之前,在他的
印象中,父親的樣子一直是高大的,可親的,強悍卻不失溫厚,閃著英雄般的光
芒。

  後來,父親的軍旅生涯遭遇挫敗,轉業經了商,而母親卻在文工團被裁撤之
後走上了行政崗位,現在已經是某歌舞團的正師級副團長。一家人雖然終於湊到
一起,父母卻開始各忙各的,沒工夫管他。

  中學時代,嶽寒沒費什麼勁兒就學會了獨立打理生活中的一切,按部就班的
上學放學,成績不算優異,也絕不差。

  父母早出晚歸,留給他大把的空閑時間,開始喜歡自己動手弄些雕刻,繪畫,
泥塑手工之類的小玩意兒。沒人幹涉,他也在自己的世界裏自得其樂。

  在他考上大學的那一年,幾乎沒達成過任何共識的父母終於做出了一個共同
的決定,幹脆利落的離了婚。他也沒明確說明是跟父親還是母親,只覺得心裏有
什麼放下了,格外輕松。

  「你媽媽是不是特別漂亮?」

  秦爺端著酒杯,幾乎是色眯眯的望著嶽寒,在他俊秀的臉上尋找著來自母親
的痕跡。

  「她年輕的時候是團裏的臺柱子,你放開了想象吧!怎麼想都不會讓你失望。」
嶽寒說完靦腆一笑,「我知道你為什麼問這個,我的確更像她。」

  就這麼淡定的承認,讓秦爺撩騷的興致銳減,看著嶽寒漸漸紅上來的臉,竟
然帶著久經沙場的從容,心裏便沒來由的惱恨。

  不過,憑著可依姑娘一顆剔透的七竅玲瓏心,還是注意到了他不經意間的那
個「她」的稱呼,微露玄機。掫了一大口紅酒,眼珠一轉悠悠的說:

  「我知道你為什麼喜歡婧姐了。」

  「為什麼?」

  嶽寒終於顯出不自然的神色,清透幹淨的目光落在所剩無幾的牛排上,笑意
依然淡淡的,紅頭脹臉的看不出是不是害羞。可依心裏一樂,還沒放下的酒杯又
舉了起來,要與嶽寒碰杯。

  「你呀,有戀母情結~!」

  嶽寒一聽樂了,露出兩排好看的白牙,一臉容光煥發的不以為然。

  「喜歡比自己大的女人就叫戀母啊,那大多數女生不是都有戀父情結?」

  「不一樣!」可依眼神迷離,不容爭辯,「你沒看出來婧姐懷孕了麼?」

  「懷孕怎麼了?」嶽寒狀若輕松,心裏卻倏然飄忽,幽甜莫名。

  「跟以前不一樣了呀,懷孕的女人身上有種不一樣的東西,那叫母性的光輝,
哎呀說了你也不懂,真笨!」

  「那跟我喜歡她有啥關系,我又不吃……」嶽寒刹車不及,差點兒沒把舌頭
咬下來,暗罵這酒可真不是好東西,越說越不著調了,趕緊找補:「嗯,那個,
她以前啥樣兒?」

  「騷唄!」

  可依舉著杯子,透過紅亮的視野把嶽寒的傻樣兒全數收進粘稠的液光,一飲
而盡。又黑又亮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層玫瑰色的薄霧,活像個即將現出原形的小
狐狸精,咬牙切齒的繼續說:

  「就在幾個月前,她還因為上班打扮得太紮眼挨了我們科長的呲兒呢!三成
熟的妙齡少婦,就沒有她不敢穿的,我們辦公室的小毛,不知道為她流了多少回
鼻血。現在要當媽了,剛好五成熟,外焦裏嫩最有味兒,專殺你這樣的小帥哥!」

  嶽寒忍不住䁖一眼對面盤子裏的牛排,油亮焦紅,鮮嫩多汁,下意識的摸了
摸鼻子,往可依伸過來的空杯子裏倒酒。

  那天祁婧來拍照的時候帶了個大到誇張的皮箱,裏面的每一套他都見識了,
至今仍可以清晰的在腦子裏放走馬燈。只是不知道,那幾件讓人心驚肉跳的衣服,
究竟算不算可依說的那種大膽風格。

  看見嶽寒又露出那副沒見過女人似的淫賤樣兒,秦爺忽然覺得好沒趣兒。她
當然不是今天才憑著幾張照片窺破玄機的。

  兩個月前許博家的聚會上,手腳不老實的秦爺曾經不小心按住沙發上的一只
胸包。可疑的手感讓她忍不住找機會拉開了一小截拉鏈兒,就看到了內裏墨綠色
的蕾絲乾坤。

  有了這個線索,再加上一顆好事兒的心,即便是有意掩藏的秘密也躲不過秦
探長明察秋毫的眼睛了……

  而現在真相大白,好奇心不知怎麼有點兒變味兒,秦爺懶懶的問了句:

  「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嶽寒被問得一愣,幹了杯中酒,又抓起瓶子倒上,小心翼翼的盯著杯壁液流
卷起的波浪,緩緩開口:

  「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

  這話兩人異口同聲的說出來,竟然一字不差。

  名偵探柯依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有了感應,脫口而出。

  與嶽寒相視一笑之後,一股自心底泛起的酸澀苦味兒瞬間沖進了喉嚨口鼻,
眼眶裏湧起氤氳的熱氣,模糊了視線。

  她努力睜大了眼睛,朦朧中舉起酒杯,與嶽寒默契的相碰,仰頭又是一飲而
盡。兩顆清淚順著她的眼角滾落鬢旁的散亂青絲,倏然不見蹤跡。

  那天的慶功宴上,她也是這樣喝酒的,比今天喝得多,卻沒有今天醉得這麼
快。

  那個專項活動圓滿成功的通過了驗收,可依就想到了一個成語叫破釜沉舟。
那天她故意沒有開車,為的就是厚著臉皮讓他送自己回家。

  無論發生什麼她都不在乎!兩個月了,任何事都比什麼都不發生要好……

  代駕大叔衣著樸素,車技嫻熟,遊刃有餘的當兒不自覺的就會往後座上瞟一
眼,這當然很正常,這一對兒實在太惹眼了。

  可腦子裏盛滿熱湯的可依姑娘並不這麼認為。

  她不知怎麼就又被「好色之徒」摟在懷裏卻偷偷給他點贊:「這傻瓜的警惕
性還挺高,如果不是他堅持送自己回家,這會子保不齊就是先奸後殺的下場啊!」

  想著想著,忍不住又往嶽寒的懷裏鑽了鑽,就聽見了那厚實的胸口裏砰砰的
心跳。一時間恍然失神。

  那是一個男人有力的心跳,來自為了護持周全而無私接納的陌生懷抱。在這
醉意孤清的深夜,仍不忘輸送著一縷溫暖的慰藉,是該感念冥冥中總有湊巧,還
是該慨歎,天可憐見,那顆殷殷女兒心,終不至滾落塵埃?

  昨天,在那輛黑色的邁騰裏,她孤零零的歪在後座上,手裏只有一瓶礦泉水。

  上車的時候,她曾想挽住他的胳膊,撒個嬌,要求坐前面,可終究臉皮兒薄,
沒能出口。他的車開得很穩,卻一路沉默,而她無比清醒的數著淒惶的路燈,喝
完了瓶子裏的水……

  忽然之間,一陣從來沒有過的難過仿佛決堤的洪流,追上了奔馳的汽車,吞
噬了可依的心,胸口一陣陣空洞的疼,急促的喘了幾口氣,一個憋不住,撲簌簌
的落下淚來。

  可依不知道嶽寒有沒有察覺自己哭了。他摟在肩頭的手一直有意無意的輕拍
著,悶悶的不說話。

  深夜車少,師傅開得很快,幾個轉彎之後,可依覺得身體裏的酒開始翻江倒
海,輕哼一聲,咬牙忍住。嶽寒把車窗開了一條縫兒,一絲微凜的風吹進來,才
勉強驅散了惡心。

  「你有女朋友吧?怎麼一晚上也沒聽你說起她?」可依想轉移一下注意力,
感覺司機師傅的目光又及時的出現在後視鏡裏。

  「早分了,沒什麼可說的。」

  「什麼時候?」

  「畢業前。」

  「說好的?」

  「哪有那麼瀟灑!」嶽寒輕笑,略顯疲憊的聲音像要睡著了,「不過,我們
還真就像兩個比較熟的同學,畢業了,前程未蔔,再沒有做同學的心情了。」

  「你,愛過她麼?」

  嶽寒沉默著。可依以為他睡著了,才想抬頭,聽他輕聲說:

  「愛一個人,什麼感覺?」

  這回輪到可依沉默了。她自認為是愛過的,曾經擁有一段美好的回憶,也許
算不上刻骨銘心,卻一定可以說是暢快盡情,了無遺憾的。如今,雖然不知道蕭
桐那個家夥身在遠方,境遇幾何,每每想起他,總會抒懷一笑,默默祝福。

  愛的味道,該是酸酸甜甜,回味悠長吧?

  如果幾個月之前被問到,可依也許會這樣說。此時此刻,她只能默默的回答,
愛的滋味也會是酸澀苦楚,伴隨著無法言說的煎熬。

  無從知曉蕭桐離去時候的心境,也不清楚羅翰怎樣經曆了這許多年的等待。
可依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對著自己那張宿醉之後蒼白憔悴的臉,似乎明白了另
一個真相,那就是,愛一個人真的好難。

  兩個月來,可依一直滿懷著熱情與信心。與人相交,她從來都是受歡迎的,
然而在面對陳志南的時候,才發現,僅僅受歡迎還遠遠不夠。

  他像是一座城。

  日常工作中,他城門大開,車馬往來,四通八達,在他的領導下工作,人人
勁頭十足,關系熱絡融洽,合作親密無間。

  可是到了私下裏,他的城門會關閉,戒備森嚴。

  這時候的他,笑容依然是溫厚的,言談謙和,平易近人,禮貌周到。他可以
讓你看到他的方方面面,幾乎每一個角色。前輩,上級,朋友,甚至兄長,當然
還有丈夫和父親。唯獨不肯露面的,是那張與女人坦然對應的男人面孔。

  可依覺得自己像個手無寸鐵的小兵,面對堅城高樓,只能站在護城河邊徒勞
仰望,彷徨無措。

  毫無疑問,他還是那個溫和友善,真誠熱心的陳哥,陳老師,加班的時候自
然隨和的請她吃宵夜,卻同樣用他的溫言笑語擊碎每一個曖昧的幻想,摸著她的
發頂笑呵呵的把她送上的士。

  雖然等閑不屑炫耀自己的美貌,可誰也不瞎啊!

  要臉蛋兒有臉蛋兒,要身材有身材,胸大腰細,膚如凝脂,咱是個性格開朗,
思想開放,才思敏捷,工作認真,趣味時尚的魅力女人,在他眼裏竟然被當成個
沒發育的初中生,完全忽視了那些山山水水,春潮秋波的存在。

  難道,十歲的年齡差距,可以讓男人進化成另一個物種麼?

  當走進嶽寒的小店,拿起那把略顯陳舊的油紙傘,她就想到了西湖斷橋邊那
個美麗的神話。人妖殊途,前世今生,萬千阻隔都可以愛得轟轟烈烈,為什麼到
了自己身上,就這麼難?

  姻緣,那是個多麼妙不可言又無可奈何的結啊!

  代駕大叔車停得很穩,手腳利落的從後備箱裏拽出他的折疊自行車,看了一
眼互相攙扶的小哥倆,笑著搖了搖頭走進夜色。

  下了車一見風,酒意洶湧,可依越發的頭昏腦脹,四肢頹軟,雙臂勉強抱住
嶽寒的腰,步履蹣跚,搖搖欲墜。

  嶽寒比她強不了多少,卻執意摟著她,好在原本教學樓改的宿舍,樓梯特別
寬,可以由著兩個人東倒西歪的折騰,連拖帶拽,總算上到三樓。

  剛剛氣喘籲籲的把鑰匙插入鎖孔,可依心頭一陣粘稠的煩悶,再也壓制不住,
踉踉蹌蹌的沖進走廊中間的洗漱間,趴在水槽裏大吐特吐。

  嶽寒隨後跟來,呼哧呼哧的喘著氣替她捶背,沒兩下一扭頭,趴在另一面的
水槽裏翻江倒海。

  可依扶著水槽的邊緣頹然坐倒,耷拉著腦袋吃吃的笑。

  胃裏的七葷八素傾瀉而出,身上亂竄的酒勁兒一下沒了後援,緩和下來,只
剩下血管裏突突的跳動還能讓她感知到身體的存在。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腦子
卻清醒了許多,忍不住斜睨著許博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她昨晚就喝多了,今夜又醉,只覺得胸肋間被掏空了一樣難受,精神卻格外
的亢奮。

  嶽寒吐完了,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眼睛仍然難以對焦,臉上的脹紅卻迅速
的退了,甩了甩手上的水,晃著兩條長腿朝可依走過來。

  「哼!還笑話我呢,瞧你,軟得像面條似的。」

  嶽寒一把把可依橫抱起來,一步三搖的往回走。

  可依像坐了過山車,仰起的眼睛被走廊上的燈光刺痛,一陣迷亂失神。

  昨夜,她沒吐,卻裝作雙腿發軟,是陳志南背她上樓的。

  趴在他的背上,越過肩膀數著每一級臺階,她的心在跳,眼睛在笑。

  胸前的兩團香軟沒羞沒臊的抵在那厚實的背上,隨著腳步來回的晃,揉得她
臉上直發燒。癡癡的望著他鬢角上細密的汗珠,總算忍住沒去擦。

  像一件工藝品一樣被輕輕的放在床上的時候,她喘得比他還厲害,大衣的襟
懷已經敞開,雪白的真絲襯衣被揉得一團亂,扣子松開了兩顆,露出大片淡粉色
文胸承托的豐饒飽滿,雪膩酥白。

  她的目光看似迷離,一直追著他利落的動作,不可能錯過他望向自己胸口時
刹那的燃燒與躲閃。在他越過自己去拉被子的時候,她決定不再等了,顫抖著雙
臂摟住他的脖子。

  「志南哥!」她第一次這樣叫他,雖然已經在心裏喊了千百遍,「我喜歡你,
我不圖你什麼,就是喜歡你,你不要……不要不理我,我……」

  她的呼吸顫亂滾燙,聲音越來越低,滿腔的委屈堵在胸口,說不下去,就那
樣摟著他,想哭,想讓他抱,讓他安慰,盼著他能懂……

  可是,他一動不動。

  良久,她終於不好意思再纏他了。胳膊上松了勁兒,他才輕輕的拉著她的手,
掖進了被子。抬起頭的那一刻,雖然逆著燈光,她仍然看到他狹長明睿的眼睛裏,
有一團熾熱的柔軟正像夕陽一樣緩緩退去。

  她的心跟著下沉,落進塵埃,無聲無息。

  是留戀?是失望?是彷徨?是不甘?她品不出心裏的滋味,只覺得嘴巴裏又
幹又苦。

  「小秦,下次別喝這麼多酒了,傷身體。」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一如往常
的溫暖,「早點休息,別胡思亂想的,我走了。」

  一杯清水放在了床頭,門被關上了。

  頭一回,她感到這間房子空得怕人……

  「砰」的一下,可依感覺自己跌落床墊又被彈起,「咯咯」嬌笑,醉眼迷離。

  嶽寒差點兒撲倒在她身上,勉強直起身子,又去替她脫鞋,嘴裏邊嘟囔著:
「看著挺瘦的,真沉,膘都藏哪兒了?」

  可依恢複著力氣,沒精神回懟,嘴巴裏粘稠酸苦:「嶽掌櫃,給拿瓶水。」

  嶽寒打開冰箱,拿了瓶農夫山泉和一只紙杯遞給她,看到大衣襟口濕粘一片,
想是剛才嘔吐不小心弄髒的,湊近一聞,連連搖頭。

  接過可依漱口的紙杯,連瓶子放在床頭,嶽寒遲疑了一下,還是解開了她大
衣的扣子。穿著這麼髒的衣服睡覺想想都難受。

  可依大衣裏面穿一條深咖色的裹身針織連衣裙,曼妙的曲線慵懶的展現,讓
嶽寒不由呼吸一滯。酥胸纖腰不敢細看,兩條勻稱筆直的長腿上穿著黑色的羊毛
褲,不僅恰到好處的強調著完美的比例,更凸顯著骨肉均勻跳躍般的彈性,再加
上纖細的腳踝,小巧的腳掌,讓人禁不住想象它們下一刻便會靈活交錯,翩然起
舞。

  混沌漸漸退卻,可依的腦子裏像溫著一鍋杏仁兒粥,雖然雙目烘熱,渾身無
力,但是心裏是清醒的。看著嶽寒手忙腳亂卻體貼用心,任他擺布,只歪著頭笑:

  「你說實話,醉鬼是不是特別招人煩?特別是喝醉的女鬼。」

  「女鬼?」

  艱難的從那雙美腿上收回目光,嶽寒仍覺得暈乎乎的,身體裏不知是什麼在
跳,無暇多想,順著她瞎扯:

  「聊齋上說,女鬼都是有情有義的,可愛著呢。」邊說邊拎起可依的袖子,
把胳膊抽出來,又俯身去拎靠裏面的一只。

  「有情有義有什麼用,你們男人還不是跟塊木頭一樣,要麼深明大義,要麼
墨守陳規,總之就是不解風情。」

  可依故意伸直胳膊,拒不配合,惹得嶽寒不得不用上另一只手。

  「別鬧了女鬼,喝醉了還不老實。」

  可依望著他年輕俊秀的側臉,從微嗔的語氣中聽出一絲溫柔寵溺,心頭倏然
蒙上一團慰暖舒松,笑意油然,舉起胳膊沒輕沒重的摟住了嶽寒的脖子。

  嶽寒正糾纏不清,被她一搭,本就不穩的重心一下倒向床裏,左手下意識一
撐,正按在一團飽滿嬌彈的軟肉上,五指頓時麻木,電流順著手掌胳膊沖進大腦,
半邊身子都僵了。

  可依突遭掌握,毫無防備,「嚶嚀」一聲,半摟著嶽寒的胳膊停在半空,只
覺得胸口的悶脹中竟有種莫名的踏實有力,瞬間激活了身子裏憋悶許久的蓬勃渴
望,散落在周身血管中的酒精被同時點燃一般,血液轟然加速。

  嶽寒的左手像被磁石吸住了,握著那座異樣嬌柔的高峰,五指張開竟夠不到
邊緣,不敢稍動,也不舍得松手,低頭驚慌的望著可依仰起的小臉兒不知所措。

  燈光下,酒紅未退的雪膩霜頰上遍染桃漿。黑寶石一樣的瞳仁裏有激情,有
嬌怯,有慌亂,也有企盼。只張開一半的櫻桃小嘴兒急促的呼出陣陣濕熱,沁著
若有似無的酒香。

  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耳邊聽到伴著顫抖的兩個字:

  「吻我!」

  嶽寒覺得自己像被施了咒語,張口含住了那一粒紅豔豔的櫻桃。

  原來,不是櫻桃,是果凍,涼絲絲的,又軟又彈,可這果凍怎麼不甜,還會
動?

  嶽寒腦子裏暈陶陶的打著問號,胸口砰砰砰跳個不停。剛想喘口氣,脖子被
緊緊的摟住,掌心立刻被柔情脹得更滿。不自覺的試著收攏五指,耳邊傳來一聲
舒爽的輕哼,竟然從耳朵裏激起連鎖的酥麻。這時候,他才發覺,褲襠裏的兄弟
已經硬得生疼。

  雖然並不覺得羞於啟齒,但也不想讓人知道,他還從來沒真正的跟女孩兒親
熱過。跟那個相伴六年,從中學交往到大學的女朋友,最親密的舉動也只是親親
抱抱,隔著衣服體驗一下那並不算豐滿卻可謂秀挺的嬌羞所在。

  大學畢業後,也認識過幾個女孩,嘗試著交往,不知怎麼,總是草草收場,
有的甚至連手都沒碰過。

  兩個月前,趁祁婧不備,厚著臉皮賴到的半個吻是長久以來尺度最大的一次,
讓他回味了許久,卻終究是淺嘗輒止。

  在這方面,他並不著急,告訴自己,每一種體驗都該珍惜,希望抱著一顆平
常心,做到水到渠成,有條不紊,不失點滴的去發掘,感知,投入,享受。

  可是今天晚上的遭遇讓他一向淡定平和的身心措手不及,所謂渠道根本容不
下排山倒海的感官刺激。巨浪滔天中,所謂條理像一條舢板,頃刻碎成了木片兒。
身心皆醉的刹那,他的狀態只能用一個詞形容,神魂顛倒。

  不要說身下的女孩絞扭糾纏的腰身長腿,只是那條調皮渡過貝齒的丁香小舌
就讓嶽寒忘記了呼吸。

  徹底亂了,口中的甘甜救不了胸中的烈火,手裏的彈軟堵住了視線和鼻息,
黑雲漫卷的繚亂發絲纏住了雙手雙腳,那發中頸側氤氳的香氣是藥性最強的迷幻
劑,讓肌肉僵硬骨頭發軟,渾身大汗淋漓。

  可依的煎熬並不比嶽寒輕松分毫。自從有機會跟陳志南親近,可依就再沒跟
羅翰在一起了,原本厚著臉皮謀劃著昨夜能發生點什麼,卻終是枉然。

  被親吻的快慰根本無法緩解身體裏的渴望,反而更加火上澆油,讓她腰身扭
結,雙腿交纏卻沒著沒落。

  嶽寒雖然吻著她,握著她,摟著她,卻不知為何,不肯進一步動作,逼得她
鬼使神差的松開一只手,往他腰間摸去。

  休閑褲底那山巒般的脹硬讓她手心一熱,心頭亂跳,摸索間正想辨清頭尾,
嶽寒忽然劇烈牛喘,慌亂的掙脫,幾乎一躍而起,拿起床頭的農夫山泉兜頭蓋臉
的澆下,旋即又對著嘴一頓猛灌。

  可依愣在床上,細喘片刻,「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越笑越收不住,捂著肚
子在床上直打滾兒。

  嶽寒一瓶涼水澆下,只覺得自己頭上蒸汽直冒,顧不上被可依嘲笑,又灌了
兩口水,低頭發現自己那兄弟快把褲子頂破了,裝作醉酒疲憊,靠著床邊一屁股
坐在地板上。

  房間裏一個笑,一個喘,若不是燈光明亮,像是半夜鬧鬼。

  「笑夠了吧,你個女流氓!」嶽寒懊喪的抗議。

  眼前一黑,溫香罩頭,是可依把大衣丟在了他頭上,還沒來得及扯下,腦袋
上不輕不重挨了一下。反正是要洗的,卷做一團,扔在一邊,扭頭怒目而視。

  可依並膝抱腿坐在床上,下吧抵住膝蓋,小臉紅暈未退,眼中笑意盈盈仍不
乏嘲弄捉狹。

  嶽寒瞥了一眼,不敢與她對視,低頭擺弄水瓶:「果然是個女鬼。」

  「你不是說,女鬼都是有情有義的麼?」

  背後的聲音聽來未必毛骨悚然,卻如同魔音咒語,讓嶽寒心旌搖蕩。

  「應……應該吧。」他忽然結結巴巴的不知如何對答才好。

  「那你怕什麼?」

  略微沙啞的尾音裏,幾乎可以數清楚細碎的顆粒夾雜著香暖的氣息在耳邊回
蕩,嶽寒下意識的摸了摸耳朵,語塞心慌,憋紅了臉。

  「你不會……沒做過吧?」

  只有秦爺能問出殺傷力如此爆表的話來,酒意未散,頑心又起。

  這個才見過兩次面的大男孩兒俊逸出塵,溫良灑脫,不但襟懷坦然,還心靈
手巧,心中早懷了不設防的親近。見他被逼問得像個偷看姐姐洗澡的中學生,現
出生平未見的傻樣兒,捉弄之心更重,故意擠兌得他無地自容。

  嶽寒面紅耳赤,一仰脖兒把剩下的水喝完,接的卻是上一個問題的答案:
「女……女鬼都是含冤受屈的,指不定找誰報仇撒氣呢,能不怕麼?」

  不知怎麼,「含冤受屈」四個字一個比一個生硬的砸在可依的心頭,一瞬間,
經年累月的芳心可可,用情良苦,不可遏制的湧上心頭,昨晚那一下冷徹寒夜的
關門聲之後憋悶的委屈終於抑制不住,眼淚像崩了線的珠子,一串串的滾落桃腮
粉靨,飲泣無聲。

  嶽寒沉默半晌,沒聽到動靜,才想起總坐在人家女孩子的房間裏不合適。看
了看表,十一點多了。起身想要告別才發現可依抱膝而坐,珠淚漣漣,一下子慌
了。

  「誒,你怎麼哭了,這……」手忙腳亂的抓過紙巾盒,揪起一團就往她臉上
擦,「不是,我也沒說你害人啊,不算欺負你吧?別哭啊,哎呀……不哭不哭……」

  可依接過紙巾,白了他一眼,胡亂擦拭,濃密的睫毛上也掛了細小的淚珠,
目光斜望著床鋪越發的楚楚可憐,似乎聽不見他的連聲勸解,幽幽一歎,自言自
語:

  「唉,是我犯賤……」

  一句話沒說完,悲從中來,眼淚再次潸然而下,流成了小河。

  嶽寒一聽更慌了神兒,邁著長腿跪在床上,手足無措,試著拍了拍她纖薄的
背脊,語無倫次:「秦老……不是,可……可依,我沒有……我是那什麼……你
別瞎想,我……我其實……挺喜歡你的……可是……」

  可依聽著他亂七八糟,水淋淋的大眼睛轉過來瞪了他一下,忍住悲聲鼻子卻
是堵的,哽咽著輕斥:

  「胡說什麼,跟你沒關系!」說完把臉埋進膝間,長發垂落,雙肩微微聳動。

  嶽寒被呲兒得一愣,心中懵懂,眼見越勸越糟糕,沒關系也變成有關系了,
心裏一急,伸手搭上了可依秀氣的肩頭。

  接連不斷的抽噎帶起的輕顫順著手掌傳遞,嶽寒心頭忽然湧起了莫名的柔軟,
探問和勸解的焦急消散了。

  無論是因為什麼,自己的過失還是別人的原因,都不那麼重要。眼前這個原
本明媚鮮妍的女孩兒心裏的悲傷需要發泄和撫慰,而此時此刻,她的身邊只有自
己。

  記得他還是個小學生的時候,有一次,放學回家發現媽媽獨自垂淚。

  以他小小的心思,自然無法理解媽媽為什麼哭,感覺到的只有朦朦朧朧的心
疼。他只是走過去,伸出雙臂攏住媽媽的雙肩,把頭靠在她的頸窩裏。雖然不明
白為什麼要這樣做,可是沒過一會兒,媽媽就不哭了。

  那時的小嶽寒就隱約明白,有些事,不是非要分個是非,問個究竟,解決問
題需要的可能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一個擁抱。

  嶽寒不再說什麼,只歎了口氣,便俯下身去,雙臂伸出,一只胳膊穿過可依
的腿彎,一只摟住她的腰背,一吸氣把她抱了起來,緊接著一扭身靠在床頭坐了。
可依便像個乖順的小貓一樣依偎在了他的懷裏。

  寒夜幽深,時光寧靜,有溫香在懷,不免氣息微亂,心裏卻是柔軟平和,不
生雜念。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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