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夫妻論壇

標題: 美麗奇跡 30~31 [打印本頁]

作者: 香獨秀    時間: 2016-12-18 16:09
標題: 美麗奇跡 30~31
30~分崩離析

  聖誕、元旦,馬不停蹄的忙碌,氣兒還沒喘上一口,春節就開始虎視眈眈了。不做飯,不知柴米油鹽貴,同樣,不切身去設計店舖、櫥窗,不知『簡簡單單』一個展台背後有多少辛酸。

  胡蔚像一隻洩了氣的皮球趴在寬大的辦公桌上,燦爛的日光下,午後的倦意陣陣襲來。眼前堆放的圖紙、文件、瑣碎之物雜亂無章,可他實在沒力氣去一一捋順。

  太疲憊了,由心理到身體。

  胡蔚有些動搖,付出這麼多還天天挨罵到底值得不值得?自己究竟適合不適合這份工作?可如果讓他現在放棄,那也定然不會甘心。隨著時間的推移,流言蜚語的威力開始變弱。這世界上有這麼多需要人去關注的事兒,什麼都是新鮮勁兒過去就算。但由此事,胡蔚算是瞭解了白領一族的風貌,那就是──多嘴。多嘴的人事事都內行,你問他現在幾點,他就告訴你怎樣做手錶。就這麼個操行。原來哪兒哪兒都一樣,烏煙瘴氣、魚龍混雜。

  每每想到這些,胡蔚就嫉妒齊霽──人老先生多好啊,家裡一坐,工作完成。但嫉妒歸嫉妒,胡蔚明白,齊霽所擁有的是過去所付出的結果。

  內線電話響起,胡蔚一點兒都不想接,可想歸想,也就是想想罷了。

  「喂?」

  「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就這麼一句話,掛線。

  胡蔚握著電話,眼前浮現出溫嶼銘那張臉。瞅著那臉他就想揪下那頭,掏空了能當存錢罐,煮熟了夠一人吃兩頓。

  「溫sir。」胡蔚推開溫嶼銘辦公室的門就對上了一張陰沈的臉。不用說,肯定又沒好事兒。

  「我需要一個解釋。」溫嶼銘看著胡蔚,態度裡的強硬不由分說。

  胡蔚沒去看溫嶼銘,視線緊緊的鎖定在他手下按著的那張圖紙上。

  「衡量櫥窗設計和相關空間好壞的直接標準就是看商品銷售的好壞。因此,讓顧客最方便、最直觀、最清楚地『接觸』商品是首要目標。現在你告訴我,你這個店舖的設計,為什麼要如此喧賓奪主?」

  「我說過我對店舖設計並沒有把握。」胡蔚撇了撇嘴。

  「你不是沒有把握,你是根本沒把它當個設計來做。」

  「怎麼沒設計?就是因為設計了才這麼『前衛』。」

  「別把這事兒不當事兒,商業空間設計,基點起於櫥窗設計。你現在把一個店舖搞成……這麼一個模樣,你自己衡量吧,這將近半年的時間,你都學到了什麼?」

  溫嶼銘的話字字句句像刀子,刻在胡蔚心裡。他就是在噁心他,意圖明顯的噁心。

  「胡蔚,我幾次三番的告訴過你,你現在還沒有選擇的權利,不是這個case能接那個case不能接,你沒有這個資格。我讓你去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至於你喜歡不喜歡,樂意不樂意,沒有任何意義。」

  「你能別以這個態度跟我說話嗎?」胡蔚目光銳利的回視溫嶼銘。

  「我態度怎麼了?」溫嶼銘挑了挑眉。

  「看我就像看一灘泥!」

  「那你倒是把自己扶上牆啊!」

  胡蔚的拳頭攥的死死的,最終,還是放開,粗魯的拿了溫嶼銘桌上的圖紙就轉身離開。深深的挫敗感讓他無力招架。真的,瀕臨極限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以來,他所犯得各種各樣的錯誤被溫嶼銘擺在面前,他若是借題發揮也就算了,無力就無力在,自己確實沒有把事情處理圓滿。每一處設計,總有失誤。

  有自信這是件好事,但過分絕對地自信則不成。過分地自信,則會有很大的失敗在等待著。

  胡蔚為自己樹立起的自信心基本全線崩塌了。

  這種慢性的,長期累積的挫敗、壓力,讓他喘不上氣來。

  他現在只覺得自己選錯了路,高估了自己。

  凝視著攤開的那張設計圖,胡蔚揉爛了扔進了廢紙簍。他承認他有故意對著干的成分存在,這也不是他真正在意的東西。讓他無法逃脫的是──被束縛的手腳,以及,以往工作中那些無可推卸的錯誤。

  細節見成敗。

  溫嶼銘如此對他說過幾次。

  再具備靈感的設計,在細節上出現瑕疵,也等同於垃圾。

  胡蔚在辦公室耗到了八點仍舊徒勞無功,這期間他設計了幾個樣式又全部統統刪除。哪個都不好,在他看來哪個都不夠好。

  做不好。根本做不好。

  胡蔚在一團糟的狀態下離開的公司,走的時候,溫嶼銘辦公間的燈還亮著。

  地鐵搖搖晃晃的,酷似小時候母親推的搖籃。胡蔚靠在車門上,聽著列車行駛的聲音,聽著旁人細碎的耳語,聽著角落裡那老人嘩嘩翻報紙的聲音。

  沒有位置了,胡蔚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他隻身闖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本以為能求得生存,可,雖然到處都是樹,卻沒有一棵結果子的樹。

  你到底都在幹些什麼呢?能幹些什麼呢?

  這是胡蔚告別模特生涯前問過自己的一句話。現在,他再一次把這個問題提給自己。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逃亡,毫無目的地可言,卻能讓人精神奕奕。等到發現跳出牢籠竟是一片蒼茫,回不去也走不出,卻為時已晚。

  進門胡蔚做的第一件事是開燈。除去小純的眼睛泛著綠色光澤,整個屋裡漆黑一片。猛男跟小純爭相歡迎著胡蔚的歸來,胡蔚卻沒心思哄哄它們,而是掛上鑰匙就躺到了沙發上,外套以扭曲的姿態被壓在身下,胡蔚翻了個身,將其扯了下來。茶几上有齊霽留的便條:去杭航店裡了。

  客廳的吸頂燈憋了一個燈泡,這使得光線不如以往明亮。胡蔚睜著眼睛,筆直的注視著那燈,直到眼前晃起光的條紋。

  他反覆的勸說自己振作起來,不要被這突然而至的情緒化所打到,可渾身上下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幹勁兒。

  心浮氣躁的掃視著客廳,胡蔚的視線是在那櫃子上凝固的。他鬼使神差的站了起來,走過去,拉開抽屜,印著紅十字的藥箱刺眼的躺在裡面。

  「要不要試試看?」

  「什麼東西啊?」

  「好東西。」

  「有多好呢?」

  「讓你忘記一切煩惱。」

  小心翼翼的拎出藥箱,胡蔚合上了抽屜,將藥箱往茶几上一放,坐了下來。他的手放在藥箱的搭扣上,彷彿有所掙扎,卻在幾秒鐘之後就將它掀開,然後,那瓶氟比汀就握在了手中。

  沒別的可選擇的情況下,手邊的無論是什麼也是首選。

  胡蔚是在擰開瓶蓋後停下的。

  手,自動的停止了。

  吞下它,暫時的煩惱沒有了,可……

  胡蔚胡嚕了一把臉,點了顆煙。

  現在的腦子一團糟亂,各種各樣的想法層出不窮。他對自己說,偶爾一次有什麼了不起,可另一個聲音又在連聲歎息,它同情他的前功盡棄。

  你要什麼,究竟要什麼,兩個聲音匯聚在一起,拷問著胡蔚的心靈。

  什麼都得到過,也什麼都放棄過。什麼都嘗試過,也什麼都背負過。

  沒有了敢與不敢。只剩下,想與不想。

  胡蔚的意識彷彿剝離身體,赤條條的飛往了過去。

  鎂光燈下自信的步伐、前衛設計感十足的霓裳,世人瞻目的焦點。掌聲、鮮花、金錢和榮譽撲面而來。頭頂美麗的光環,一切事物都顯得精緻而美妙,然而剝開光鮮的表面,背後的真實卻令人窒息──強暴、濫交、毒品和絕望。更無法擺脫的是,被名利沖昏的頭腦,傲慢、囂張與愚蠢齊頭並進,看似逍遙實際卻不思進取,為了所想達到的目的而不擇手段。你陷害我,我陷害你,你找到支撐,我就要找到比你更強有力的。作為娛樂圈的相關行業,時尚圈也注定是個要命的大染缸。SophieAnderton一個人的醜聞能拍出另一部《性謊言錄像帶》,還有什麼不會發生?在這兒沒有最亂、只有更亂。誰在乎什麼?什麼又去在乎你?一切在國際時裝模特代理界赫赫有名的公司都在把你當作商品出售、任人觀賞,最後卻只扔給你點兒辛苦錢,那些被碰掉的瓷,摸褪的色,鋪天蓋地的灰塵沒人去管你,他們只需坐在那裡等下一件瓷器上架,替代你,並將你扔進垃圾桶,再等著掃垃圾的把你的碎片清理走。

  胡蔚你要怎麼辦呢?繼續拾起這些麼?

  驟然而來的種種畫面讓胡蔚不自覺的顫抖。再拿起讓你逍遙的藥品,就等同於你將再次出賣自己。否則,靠什麼來維持逍遙?你真要自己一片骨頭都不剩嗎?如此這般,當初跳出來又是為了什麼?你下了多大的決心,扔了多少已得的報酬才換來今天的安穩?

  胡蔚反反覆覆的問著自己,一次次的敲打自己的腦袋。

  承受過那些,還有什麼是你承受不來的?

  是,新的工作壓力大的不一般,你得不到認可。可與做模特相比,難出去多少?一點兒不多,你做模特也是吃了太多苦的,也是最初不被認可的,不是嗎?並且,你有沒有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你想不想堅持?如果就又這樣放棄,你如何去面對給你機會的芬姐?溫嶼銘逼迫又怎麼了?你就不能再相信自己一次麼?你就不能鼓勵自己去戰勝他麼?男人總該有些擔當吧?你就甘願一輩子只當個花瓶?

  是,齊霽總是陰晴不定,上次鬧過那麼一次,算是有所收斂,但仍舊有摩擦,仍舊有讓你心煩氣躁的地方。可你放的開他麼?他有什麼特別不能讓人忍受的麼?你忘了你發現自己這是第一次動了感情麼?好,離開,離開又能如何?這麼溫和的人都處不來,你還能跟誰處的來?索性不要感情?繼續跟有利的人掛一起?再或者只單純為性而性?你噁心嗎?你有樂趣嗎?這跟過去又有什麼區別?或許齊霽沒有太多的優點,可他的隨和、溫暖、有學識、小情小調等等,不都在簡簡單單的日子裡將你打動嗎?

  如果,這些都是你想擁有的,又何須放棄?何須逃避?你所需要做的,只是正視並面對。你給了自己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這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你要珍惜。你還有需要照顧的繼母,你還有需要照顧的……小純。

  若不是強大的意志力,胡蔚不會擰上藥瓶的蓋子,而既然擁有了堅強的意志,他相信,一切,都能熬過去。

  猛男睡著,小純也睡著,胡蔚覺得,現在最好的緩解方式,就是自己也睡下。雨過,總會天晴。

  齊霽是悄無聲息走到胡蔚背後的,他想嚇唬他一下,然後給自己一個狠狠抱他的理由。

  人的自我調節需要過程,他齊霽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想開,但最近,他要求自己放輕鬆,要求自己坦然處之,要求自己對胡蔚有信心。為什麼不呢?面對一個如此體貼的情人,你有什麼非鑽牛角尖的必要?

  跟杭航混一起人也會開朗,寵物店裡那麼多生命等待關愛,就如同那麼多新生兒等待開始一段人生。那種朝氣蓬勃的力量讓齊霽調節自己調節的很到位。他可以去主動的親親胡蔚了,可以率直的去抱抱他了,雖然性事上還有些彆扭,可是,至少也還是可以做top的。齊霽相信,慢慢地,慢慢地一切都會好。他願意嘗試著去相信,過往的經歷造就現在的模樣。

  可……

  胡蔚合上那瓶氟比汀的動作狠狠的抽了齊霽一個嘴巴。

  他,在幹嘛?

  他,還可能是在幹嘛?

  那天杭航無意中說到藥物濫用,齊霽就急了,慌忙幫胡蔚辯解。可是,一瞬間閃過他生病時候胡蔚給他拿藥的神態……他就……他依稀還有記憶,胡蔚很瞭解這個處方藥。當時他還吃驚著對他說,是不是看見很多青少年以這個替代毒品?我不會啦。

  是的,我,不會。可,你會。

  你會。

  我居然還說服自己藥物上癮的人是停不下來的,停不下來就會不斷升級,他也就不會生活的這麼健康。

  天!多麼狠的抽了自己的嘴巴。

  他,居然,在偷他的藥!

  不是第一次了吧?是啊,怎麼可能是第一次?天知道持續多久了,也許……他一直都是這麼的在偷竊。

  胡蔚是感覺到視線回頭的,回頭的時候他剛剛把那瓶氟比汀放回藥箱。猛然間對上齊霽的視線,胡蔚一哆嗦。那裡面的憤怒,能趕上一座火焰山的噴發。

  「你……」

  胡蔚緊張的百口莫辯,並確實有一絲如同被捉姦在床的恐慌與心虛。

  「滾出去。現在、馬上,從我的家裡,滾出去!」齊霽的腦子裡嗡嗡的,他甚至聽不清自己說話的聲音。

  「齊霽,你……」

  胡蔚站了起來,企圖表達,可齊霽完全不給他機會,他再也容不下他了,震撼與絕望將他奮力的擊倒。這些日子以來的矛盾掙扎,究竟都是為了什麼?為了證明這場徒勞無功嗎?嘴,跟混亂的大腦糾結在了一起,它們發動了進攻,徹底地、決裂的進攻。

  「你太讓我失望了,太讓我失望了!」

  憤怒,一定能培養出『出色』的演講人。

  「胡蔚,你怎麼可以這樣?易可風什麼都告訴我了,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他原原本本的都告訴我了!你濫情、你濫交,你為了得到別人所不能得到的出賣自己,你玩弄一個個對你可以有所幫助的人,你利益熏心,你……」

  齊霽的話滔滔不絕,與他的憤怒一起發洩著,他用的詞彙一個比一個刺耳,雖無半個髒字兒,但那種鄙視與唾棄卻成倍的勝過髒話。他趾高氣昂的告訴他,我原諒了你的種種,你卻還讓我承受這種刺激與背叛!

  胡蔚忽然間就不想辯解了,他從來不知道,他在他眼裡是這般模樣。他原來一直什麼都知道,然後輕視著他,並把自己放在一個上帝或者說救世主的位置上。他就彷彿施捨給路邊乞丐一碗飯的善人,清高而又傲慢。他忽然讓他噁心了。

  「你說話啊,為什麼不說話?你覺得不說話就能掩飾一切嗎?你這個可恥的騙子!你這個無恥的吸毒者!你這個小偷!你這個……」

  無所謂了。

  這就是胡蔚此刻的感覺。他這樣的形容著他,他何苦還去有所謂?他不想辯解也不想吵,他半句話都不說,半句話都不屑對這樣的一個人說。他,片刻都沒有信任過他。他,片刻都沒有看得起過他。

  胡蔚不去看齊霽了,他蹲下來,揪著小純的後腿拽出了躲在沙發下瑟瑟發抖的小黑貓。他抱住它,拿了放在地上的外套、包兒,轉身就往玄關走去。

  猛男一直縮在牆角,這會兒動物的第六感讓它有了不詳的預兆,他汪汪的吠著回應著小純喵喵的叫聲。

  胡蔚換了鞋,開門,小純死命的蹬他,卻被他牢牢圈在懷中。

  「我從不濫情。」

  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齊霽看著那道關上的門,手裡攥著的鑰匙嘩啦就扔了出去。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眼睛會濕潤。或許因為那人偷得不是藥,而是他的心。偷走了,揪住他,他也還不出來。

31~浮塵

  附近的酒店謝絕帶貓入住,胡蔚抱著小純坐在路邊,這落魄的情形一如他第一次見到齊霽時那般。可此時連彼時都不如,冬夜徹骨的寒風吹得小純窩在胡蔚外套裡頭都不露。

  胡蔚此刻一點兒都不想去想齊霽,可……思維似乎停在了最後經歷過的那個時刻,如何也抽不出來。

  事實證明,他們完蛋了,可一切又那麼不真切。

  懊惱嗎?

  懊惱。

  氣憤嗎?

  氣憤。

  煩躁嗎?

  煩躁。

  可,這些最後糅合在一起,卻只剩下無奈。

  胡蔚最終連辯解都沒辯解一下,首先那麼一個情形之下,他說什麼他也不會聽;其次,也真是覺得沒必要說了,索然無味。這不是絕望,大抵,是內心深處深深的失望。何苦來的要喜歡一個人?最後結局不正是這般落魄?

  胡蔚打了兩個噴嚏了,這持續下降的溫度讓他的身體難能負荷。

  小純可怎麼辦?

  帶著它胡蔚連自己的棲身之所都找不到,可,他又不能丟棄它。他不會再讓小純成為一隻流浪的野貓。經歷了富足的生活,它又怎麼能再去四處討生活?

  懷裡的小純大約是睡著了,胡蔚只能感覺到它一動一動的呼吸。

  這個時候胡蔚有種深切的體會,沒朋友,沒顧慮的同時也是作繭自縛。

  將近三點這個時間,顯然,不能拜託小敏。那還能有誰呢?

  電話簿裡統共就那麼幾個人,除了同事再無其他。

  胡蔚想到了杭航,可這麼一個時間一是沒他電話,二是不好登門拜訪,三是……他是齊霽的發小兒。

  又看了一遍電話簿,胡蔚發現自己只能毫無退路的給溫嶼銘撥個電話試試看。可他是一萬般的不想。想起溫嶼銘那張臉胡蔚就想揍人。不求他,就是不想求他。

  然後胡蔚想到是不是可以去公司呢?至少公司還暖和。可,明天溫嶼銘看見貓……還是等罵。公司裡肯定是不讓養動物的。而且上班那麼忙,小純如果亂跑……給其他同事添麻煩不說,丟了那是極有可能。

  最後胡蔚權衡了一下,這般地步了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先去公司,至於溫嶼銘明天罵人也罷,同事們明天碎嘴也罷,至少不能一人一貓凍死街頭。明天把小純關在辦公室,下班就去找住處,年底這個時候租個房子大抵應該不太困難,管它房子怎麼樣呢,先過渡一把。

  溫嶼銘剛吃了一點兒宵夜,推開殘羹剩飯也沒收拾就繼續做策劃,還剩一點兒了,他不想留給明天。如果一切按計劃得以履行,那麼這將是他最後一次統籌設計櫥窗。過完春節,等到開春,他將升職為可洛品牌形象負責人。這也就是說,小到櫥窗、店舖,大到宣傳、接洽、走向等等各個方面全部歸屬他負責。自此,他就邁進了公司高層的位置。這一決策芬姐很早就對他提及過了,是上個月底的時候正式確定下來的。而他現在的職位,由他推薦一人接替。人選溫嶼銘是有的,可是吧……始終不能定下來。

  眼睛有些疲憊,溫嶼銘敲了幾個字兒就靠在了椅背上。

  思緒也開始亂了起來,那張臉不住的往眼前飄。半年了快,他一點兒不給他機會,協議也遲遲不提出來。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他反覆的告訴過他,這一段時間再熬過去,工作就能緩解下來。站在決策人的位置,必然跟設計師不同。這是統籌與技術的區別。可他偏偏就不買賬,就……

  溫嶼銘聽見了貓叫==

  半夜,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貓叫。

  接著是細碎的聲音:鑰匙聲、開門聲、噴嚏聲。

  溫嶼銘站了起來,開了自己辦公間的大燈。推開門,就看見胡蔚以蹩腳的姿勢站在他的辦公間前鼓搗。

  胡蔚也是這個時候回頭的,回頭就看見了溫嶼銘。好麼,這叫一驚,差點兒被小純跑了。他,還在?不能夠吧,剛走過來的時候沒看見門縫裡有燈光洩露出來啊。

  兩人面面相覷,四目相對,隨後胡蔚的視線越過溫嶼銘往他的辦公間裡看,發現工作燈亮著,怨不得剛才沒注意到燈光呢;與此同時,溫嶼銘的視線向下,筆直的落在了黑貓小純身上。

  「無家可歸,貓就放一天,下班我去找房子。」胡蔚言簡意賅,說話的工夫兒門也開開了。

  「跟……你BF吵架了?」這是目前溫嶼銘能想到的唯一一個原因。

  溫嶼銘會這麼問出乎胡蔚的意料,他問這個管個蛋用?傻子也看的出來吧?取笑?

  「沒,散了。我保證貓不會惹麻煩,也保證就放白天那麼一會兒。」胡蔚說著想進辦公間。

  「你打算今兒晚上就睡辦公室了?」

  「哦,要不行的話,只放貓,我去找酒店。」胡蔚不卑不亢的看著溫嶼銘。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就這麼睡這兒,明天上班可能……」

  「還沒傳出咱倆同居的傳言吧,想也知道不是你轟我出來的。」胡蔚笑著說,「要不就是你擔心大家傳我帶著貓搬出來想賴上你?」胡蔚就是惡意的,這種話說出來他很暗爽,若不是他給他如此之大的壓力,他又怎麼會去動搖會去拿那瓶氟比汀,又怎麼會跟齊霽……冤有頭債有主,沒有胡蔚他也要找出來。

  「你說這話算什麼意思?」溫嶼銘皺眉。

  「什麼意思?」若有人能讓你心無旁騖的發洩,沒人願意錯過此機會。他對他無半點兒顧慮,他可以隨意說什麼,他現在就想把他樹立到敵人的位置,「你不就是怕那些流言蜚語嗎?你不就是急著跟我撇清關係嗎?你不就是做給大家看的整我嗎?鼓掌,幹的漂亮,你形象多偉大啊,我是一多麼稱職的合格的充當婊子的人選啊。標準讓人唾棄的人物,說出來誰不信啊……」

  「胡蔚!」

  溫嶼銘一聲呵斥,可這並沒有讓胡蔚的嘴停下來。

  「認誰想也知道我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我什麼出身啊,你們什麼出身啊,我從西安硬是擠破頭到北京,我做模特,我沒好口碑,我跟誰都可以睡,為圖上位沒有沒幹過的,我居心叵測……」齊霽,我幫你罵,肯定比你罵的到位。

  胡蔚沒想到溫嶼銘會摀住他的嘴,「你沒必要拿諷刺你自己來攻擊我,胡蔚,我半分不在意流言,這麼多年我知道辦公室是個什麼地兒。我苛責你,我以為你能知道我是希望你能更好。我不是個講究方式方法的人,但我至少不是一個小人。」

  是啊,胡蔚他怎麼能不知道呢?自始至終,溫嶼銘都在督促他,磨練他,他懂得眉眼高低,他知道。雖然最開始猜測過溫嶼銘是借題發揮,可漸漸的理智下來胡蔚懂得是自己犯錯誤在先才惹來諷刺與責罵。但胡蔚就是想這麼說,似乎這麼說就能緩解胸中的某種疼痛。為什麼會疼呢,怎麼這麼疼?不是決定無所謂了嗎?不是都深感索然無味了嗎?

  小純被胡蔚摟得太緊了,難受的喵喵叫不停。溫嶼銘見胡蔚不再那麼激烈,放下了手,「貓放在我那兒吧。」

  「……啊?」胡蔚微微仰頭。

  「我收拾一下去,你跟貓,跟我走。」

  「我們幹嘛要跟你走。」胡蔚還在逞強。

  「算我怕了流言蜚語,行嗎?」

  胡蔚皺臉。

  溫暖舒適的環境總會讓人的心情得以放鬆。小純可算是腳著了地了,歡快的蹓躂起來。溫嶼銘給胡蔚倒了杯果汁,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我下班就去找房子,暫時給你添麻煩了。」

  「看著辦吧,你最近工作量不小。」

  「肯定不會滯留太久。」

  「我無所謂,房子大我也不常在家。」

  「……謝謝。」

  「呵呵……喝點兒熱的吧,我看你剛才凍得夠嗆。」

  「還行,跑了幾家酒店,都謝絕帶貓入住,背死了。」

  「你就帶了這麼點兒東西出來?」

  「嗯,是,所以我明天早起點兒去簡單買幾件衣服什麼的。」

  「還說不是吵架。」溫嶼銘笑。

  「嗯?」

  「別買了,我這裡應該還有新的換洗的衣服,過幾天不鬧脾氣了,該回哪兒去回哪兒去。」

  「呵呵。」胡蔚抽出了一支煙,「別試圖推測什麼,我說的你也沒必要相信,但,我知道我自己在說什麼。」

  「我不跟你說這個話題,但就是建議你,話別說死了。」

  「有吃的麼?我餓了。」

  「啊?這個點兒你要吃東西?」

  「就中午吃飯了,現在忽然就餓了,暖和鬧得吧,沒有就算了。」

  「有速凍餃子,我下點兒給你。」

  「謝了。」胡蔚出溜兒到了沙發上,仰躺著按著頭。

  「我忽然有種感覺。」溫嶼銘站起來往廚房走。

  「嗯?」

  「你剛存心拿我撒發子是吧?」

  「還有第二個臉上貼著出氣筒站我眼前的人嗎?」

  「呵。」

  小純對陌生的環境很牴觸,不一會兒就跳上了胡蔚的肚皮趴了下來。胡蔚胡嚕著小純的背,只覺得飢餓與疲乏。

  話,不能說死了。

  但,把話說死了的人,是他不是我。

  一個人在說出所謂的事實真相時,只是在說出他自己的看法。

  齊霽的看法胡蔚一目瞭然了,又如何能再繼續?所以,他說,散了。

  事已至此,就到此為止。

  有些東西閉上眼睛才能看到,比如夢。有些東西摀住耳朵還能聽見,比如,傷害人的話語。也因此,人很難做到不看不聽不想。

  危險就是常常覺得自己很安全。胡蔚就是如此。在跟齊霽一起生活一起相處的日子裡,他覺得那是最美妙的時光──彷彿自己獲得了新的生活,彷彿自己變成了不一樣的人,彷彿虛幻的夢想在現實裡開花結果了。但其實呢?

  他跟他到底過的是怎樣的生活?你一頭熱的憧憬未來,可,他卻一門心思的鑽研過去。

  結,實在解不開,那就剪斷吧。

  胡蔚不怪齊霽什麼,他知道他是白紙一張。自己不一樣,自己那已然是寫滿了歷史。為什麼會成為Earl或者說眾人的靶子?因為你有歷史,別人不向你開炮向誰開炮?索性他已經可以相對坦然的接受並面對,不然保不齊還能培養出不少說出事實的敲詐者。

  公平?可笑。

  會問這東西,就是用來限制較弱一方的。

  他與齊霽,從沒公平可言,一開始就不是從一個起跑線出發。

  「醋要吧?」溫嶼銘踱步出廚房,問。

  「要。」

  「辣椒呢?」

  「要。」

  「蒜呢?」

  「要。」

  「你有不要的麼?」

  「設計圖的不要。」

  「……擠兌人沒完了?」

  「我就擅長欺負好人,我是什麼人啊。」胡蔚也不睜眼,抱著小純呵呵的笑。

  「行,我倖免於難了。」

  「哦?」

  「誰是好人,我也不是好人。」

  「呦,那你這兒我常待吧,入了賊窩多適合我。」

  「你啊,何苦苛責自己。」

  「千金難買之一。我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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